“哗啦——”
树叶落在了我的脚下，染黄了小道。
我和杜凌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看着阳光缓慢地向下挪动。
那些不好的回忆又开始一遍遍地从我的脑海中掠过——
所谓的宁静和孤独固然可以让人浮躁的尘心安定下来，但是却也容易让人自寻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李步……”
看着看着落叶，杜凌雪忽然轻轻地唤了我一声。
“嗯？”
“我想和你说说话。”
“说吧。”
我点点头，看着那偶尔掉下来的落叶，很明白为什么杜凌雪可以自己一个人在这坐上一天。
有些孤独它并不是被人排挤而成的，而是自寻的。本质上，她和我是一类人。
“……李步，你有过特别痛苦的时候吗？”
“有啊。”
“比如？”
“比如刚好没带作业，老师就刚好要收。”
“……”
“又比如刚拿起手机，就被我妈看见说我玩了一天手机。”
“……”
“还比如就因为长了一双死鱼眼就一直被人抓住说个不停。”
“呵。”
杜凌雪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她却又同时地轻轻摇头，然后叹了口气。
“那李步你一定是有特别痛苦的时候了。”
“是吗？”
“是。”
“你说是就是吧。”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继续看着眼前的落叶。
“李步你知道吗，人其实是很喜欢倾诉的。”
杜凌雪撩撩耳边的头发，露出了很好看的耳朵。
“每次我问别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都会认真地想好久，然后告诉我很多不美好的回忆。那些屈辱和难过的事情我听过很多很多了。有被朋友背叛的、有被亲人不理解的、有受到别人羞辱的、有运气不好的、有天降横祸的、有大病不好的，有惨事连连的，但其实啊，我知道他们都不是最苦的人。”
“那哪些人才是最苦的？”
“有苦说不出的。”
“……”
过了好一会儿，杜凌雪又缓缓开口问道。
“李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我说了你那不算喜欢。”
“为什么你觉得不算。”
“呵……”
我捡起地上一片落叶，拿在手上细细把玩，然后像和一个朋友聊天般向杜凌雪摇头叙道。
“只要你活下去的话，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喜欢你的男孩……嗯，你长得这么漂亮，应该还会遇到不只一个。然后呢，你也会喜欢上其中的一个，和他一起结婚，一起生活，一起养育孩子。哦，可能还会时不时地吵上一架，但将就着还是能过去的。等你孩子长大了呢，你就会忍不住催他给你生个孙子，最后再等你孙子长大了，你也差不多是个老太婆了，某一天你躺在床上，可能就不愿意起来了，那个时候你再回想，自己到底喜欢谁，都会一清二楚。”
“要这么久吗？”
“不久，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会很远。”
“……”
“可我走不了这么远。”
杜凌雪摇摇头，悲伤地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疤。
“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所有人的终点其实都是死亡，自杀不过是让我比别人更快地到达终点而已。偶尔我很想活，但大多数时候我都想死，有时候太过痛苦的话我会控制不了我自己。”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忍不住死掉，所以就算只是‘好感’也好，我也想尽快告诉你，这样的话，我也算是体会到了别人口中的‘爱情’了吧。”
“……”
我眯眼看着手里的树叶，动了动嘴巴，却不知道要和杜凌雪说什么才好。
现在的她太认真了，认真到无论我无论讲什么东西都会变得过于沉重，而我却偏偏讨厌沉重。
“李步，你喜欢那个叶晨霜吗？”
“喜欢啊。”
“有多喜欢？”
“说实话，我觉得其实用‘喜欢’这个词其实是不准确的。”
我摇摇头，伸了个懒腰。
“应该用‘欣赏’更加准确。”
“那李步有多欣赏叶晨霜？”
“我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越多，我就越喜欢叶晨霜。”
“那，那个叫张梦月的呢？”
“也很喜欢，我失去的东西越多，我就越喜欢张梦月。”
“……”
杜凌雪沉默了一下，忽然转头看向我认真问道。
“那我呢？”
“诶？”
“李步喜欢我吗？”
“喜欢。”
我自然而然地点点头，将手中的落叶轻轻放开。
“而且我活得越久，也许就会越喜欢你。”
“嘿……”
杜凌雪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眼睛里那将空洞取代的欢快，一下子就把整个世界的光都给夺走了。
我愣了愣，随后忍不住开玩笑道。
“你以后在别人面前笑的话可得小心点。”
“嗯？为什么？”
“因为众生皆苦。”
“众生皆苦和我笑不笑有什么关系？”
“可你的笑太甜，容易遭嫉。”
“李步你和其她女孩子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杜凌雪雪白的脸上罕见地多了一抹红晕。
“没有吧。”我耸耸肩膀，将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我一般不随便夸别人，特别是女孩子。”
“为什么？”
“怕被叶晨霜打。”
“什么？”
“哦，我是说怕别的女孩子误会，以为我对她们有意思。”
“呵，不要脸。”
杜凌雪轻笑一声，随即又像是好奇般地问道。
“那你说，我和叶晨霜笑起来谁更好看？”
诶？！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亡问答题？
本来还算放松的我立刻警觉地直起了身子，眯了眯眼睛缓缓开口道。
“这个可没法比较，叶晨霜就从来没对我笑过。”
“这样啊，那你说叶晨霜长得好看还是我长得好看？”
“我这个人脸盲，根本不知道你们长得漂不漂亮。”
“呵，李步你在撒谎。”杜凌雪微微一笑，将头转了过去，看样子是不打算做追究了。
谢谢东哥的救命之恩……我松了口气，决定回去之后要成为狗东的忠实买家作为报答。
“李步，我想牵牵你的手。”
“嗯？这不太好吧……”
我的话音还没落，手就被另一只雪白的手给抓住了。
“就这样，别动了。”
牵着我的手的杜凌雪并没有看向我，而是抬头看着那些头顶的参天大树。
“我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带我来这里，那个时候他们就最爱像这样手牵着手坐在一起。我呢，就在小路上跑来跑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以后等我长大了，也要和我喜欢的男孩子一起坐在这里看落叶。”
“……”
“而且那个时候我还想，要是我喜欢的男孩子敢牵别的女孩子的手的话，我就要把他给杀了，呵。”
“！”
杜凌雪突然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的笑容，但我终究还是被吓了一跳，手也不敢乱动了。
“晨霜……”
忽然，拐角处传来了张梦月略带焦虑的声音。
“你说李步和杜凌雪都不见了，他们是去哪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