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帽子的边缘。
连日的疲惫让指尖微微有些发抖。
炽热的阳光缠在外套的风衣。
阴影从帽檐散在他脸庞的轮廓。
他用手肘触碰着藏在衣服下面的火绳枪。
冰冷的触感稍稍令人安心了一点。
坚硬如磐石的男子就这么伫立在神殿的门前。
边塞的小城并没有太过辉煌的建筑。
与其说神殿、小小的教堂更合适一点。
他推开浅色的门扉,脚步踩在木质的地板,拂起一层淡淡的烟尘。
善良、知识,秩序。
那便是圣骑士所信奉的祟神司掌的领域。
在神明大多陨落的现在,神职者的数量已经大不如从前。更别说祟神只是处在边缘的神祗。
像那样
藉着神明的名号,以信仰为掩饰搜刮民众的钱财,他做不出来那样的行为。
保护弱者和无辜者,始终要荣誉地行动,用信心和冷静面对危险——
圣骑士只是恪守祟神的准则。
向神殿的职者点头示意后,他环视着祭坛、上面摆着小小的、各异的神明木像。
和古旧的建筑不同,木像清理得很干净。
他拿出以前从荒野折断的不知名花朵,为那样的生灵作着祈祷。
即便祟神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圣骑士依旧保留着向其诉说的习惯。
他低声讲述着和死灵法师的孽缘,小小的金发女孩子、还有那个名为阿八的少年
对了、还有士官长。
一直以来都是和讨厌的死灵法师两个人旅行,最近变得热闹了起来,让圣骑士不自觉掀起了笑容。
人终究是一种怕寂寞的生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这里居然没有祟神的雕像。
虽然是边缘的神祗、不要提信徒,本身就没有人知道。
还好自己早就有所准备。
趁着神职不注意的间隙、圣骑士拿出藏在袍子下的雕像摆在了祭台上。
然后抽出手用极快地速度在木板上刻出了祟神的圣徽。
六芒星、中间有一个点的样子。
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所以他也变得稍微得心应手了起来。
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操作之后他溜出了神殿。
本来刺眼的阳光都觉得有些温柔了。
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
探头探脑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哈哈哈哈怎么能在祟神的眼皮底下做坏事呢。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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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买什么才好呢。
唔、魔法已经学得够多了,还是不要看卷轴了。
那种东西又比较贵,而且死灵术也不太好买得到。
现在就买水的话有点太碍事了,那种笨重的东西还是让傻大个去提吧。
摇晃着漂亮的红色双马尾、那样的少女在人群中穿行着。
停留在这样边境的小城也不太好,既然北方存在人类的话,死灵法师还是想要往北方前行。
喔喔、这里有卖皮鼓的。
琴类的东西不太擅长,但是这种只要敲打的话总之能好好地发出声音。
死灵法师开心地买下了一个浅色的皮鼓。
摸了摸兜里还有不少钱。
她探着脑袋望向人群。
一般的冒险者大概会选购装备品。
死灵法师的体型相当娇小、要穿笨重的铠甲就太过费事了。
魔法本身就能提供高额的护甲值,没有必要再把资金浪费在这上面。
那么接下来就是化妆品啦。
补水的比较重要、不能让光滑的脸颊变得皱巴巴的。
一路上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她有点羡慕起来小小的金发少女了,明明没有用过这些东西,皮肤还是白皙得透明的样子。
也不是说晒黑了就不好,只是死灵法师这个职业就应该苍白得病态比较好吧。
距离成为心中完美的死灵法师还是有一点距离呢。
她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咚——”
抱在胸前的皮鼓被撞击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喂——”
她有些生气地转过身,撞到自己的人连道歉都没有,钻过人群就走了。
总感觉有些可疑啊、边境的小城都是补给点,不需要这么匆忙吧。
果然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她迈着脚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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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停留在偏僻的街道,连行人都没有。
死灵法师和圣骑士大眼瞪着小眼。
“哈、你是跟踪狂吗,还是没用的小孩,连离开我一小会都做不到吗。”
“……”
“傻大个?”
“啊,抱歉,我在想这是谁家的小孩子走丢了,不对不对,应该是谁家胸部都没有的萝莉老太婆走丢了。”
“我打死你——”
死灵法师踮起脚用指尖扯开圣骑士的嘴。
对方也不甘示弱地捏着她的脑袋。
因为两边都很疼所以没过多久二人就放弃了。
“我说傻大个,要买的东西都买完了吗。”
“路上的食物还没买,邪术师你买什么。”
“买了个皮鼓。”
“屁股???啊,好像你确实没有那个东西。”
“皮鼓啊!你非要找茬不可吗。”
“你要是老老实实地去信祟神我就会温柔相待。”
“被你温柔相待太恶心了,我不要。而且谁要去信奉邪神啊。”
“今天就让我物理驱邪来击溃你脑中的邪念吧——”
滋——
细小的、如同空间撕裂的怪异声响。
从面前的门里传了出来。
他们记得这个声音。
并没有太多人会传送术。
那种技能会消费大量的魔力、而且建设阵地也需要各种奇怪的材料,要收集的话非常麻烦。
这并非主要的问题——
而是人类的魔法中并不存在这样的技能、确实是只有人类才能够使用的东西,但是那个法术却是传承自地狱的一方。
所以他们记得这个声音。
在某次探险中、死灵法师和圣骑士听到过。
那是一个异教徒的团队、他们并不信仰神明,而是侍奉于地狱。
在洞窟的深处、异教徒们用传送术带来了大量的恶魔。
两人停止了打闹、踹开了大门冲了进去。
里面的人稍微楞了一下。
仪式刚刚举行到一半的样子,空中裂开黑色的纹路。
“傻大个!”
“知道了。”
圣骑士甩开斗篷、抽出捆起来的火绳枪中的一把。
但是还没来得及瞄准、扣下扳机。
“泼油术——”
男子朝着他们丢出了这样的技能。
没有停下来。
“泼油术——”“泼油术——”
接二连三地丢了过来。
地面浸满了滑腻腻的油渍、连站稳脚步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两个人拼命扭动着身体、但还是跌倒了下去。
“唔哦哦哦哦爬不起来啊傻大个——”
“等、等下你站到我身上。”
“好疼、滑、滑不过去。”
“我过来——唔哦。”
“你怎么摔了一圈啊、背上不也全是油了吗。快翻过来。”
“太滑了,动不了。”
“你是笨蛋吗——”
“糟了糟了传送阵要打开了、快逃跑。”
哧溜——
显得有些滑稽的声音。
死灵法师企图撑起身体,小小的手掌难以在油堆中维持住平衡。
她的脸颊像是棉花糖一样弹到了地面上。
“痛痛痛——”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快点住手投降!”
“不、人家根本没有理你,而且你倒是先看看你的样子。”
圣骑士为了稳住平衡,所以努力地直着腰,用小腿和膝盖跪在油滩上,看上去像是疯狂的歌手声嘶力竭唱到最后的模样。
猛烈的白光从空中黑色的缝隙中四溅而开——
等到光芒褪去的时候,恶魔的身姿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邪术师快放技能。”
“不抬手都很困难啊。等、等下,我站起来了——”
“稳住!稳住!”
“我——喔喔喔喔喔”
“你怎么又摔倒了,你是笨蛋吗!”
“我才不想要被站都站不起来的傻大个说。”
男子和恶魔沉默着、并没有做出攻击行为。
啊、那的确不是攻击行为,他只是举起了油灯。
朝着地面丢了过去。
“喂!混蛋!不要跑!”
“火烧起来了。快,用嘴吹、那里没有油,吹得掉。”
“呼——呼——吹得掉个鬼啊傻大个!”
“我来、等一下我扭过来。”
“啊不要压到我身上,好重!”
“呼——呼。”
“我喘不过气——”
“呼——呼——”
“呜、快下去。”
“吹掉了!吹掉了!”
“呜啊、哈,哈。你,让我先,歇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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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样奇妙的光景。
我和社长本来准备“trick or treat”地去冲进去,看看死灵法师小姐和圣骑士先生在做什么苟且之事。
结果看见两个人浑身是油地倒在门后。
还不停地大口地喘着气。
“这、这是什么play。”
“阿八我们好像、打扰了?”
“嘛……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癖好?”
“总之……抱歉!”
我和社长低下了头,把目光从油腻腻的两人身上挪到了地板。
“才不是!不要道歉啊!”
“呼、呼。”
“傻大个你不要再喘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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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来是这样。
因为看见鬼鬼祟祟的人所以跟了上去两个人碰在了一起。
然后听见传送术发动的声音冲了进去,结果被对方丢了连串泼油术就这么滑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有这么鬼扯的事情发生啊!”
“冷静点老八,就是有这么鬼扯的事情发生。”
社长拍着我的肩。
“我说这两人是不是、其实被姻缘缠住了之类的。”
“被丘比特的劲弩射中了心窝,被月老的红绳勒住了颈脖吧。”
那只是单纯地谋杀吧?
我看着正用毛巾插着身上的油的二人。
“邪术师,刚刚那个恶魔走的时候不是叫了两声吗,它说了什么。”
“不知道,没听清楚。”
“你不是有那个技能吗?”
“没听清楚就是没听清楚。”
“……总之如果他召唤恶魔来袭击城市就危险了,现在先去找到他们吧。”
“我不要。”
死灵法师小姐用毛巾裹住脸。
这样冷冰冰地回应着。
像是在生气的样子。
“什么叫不要、这个城市的人很危险啊。”
“关我什么事啊。”
变回了平常的气氛。
但没有那样和谐。
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不、社长,请不要一脸认同地看着死灵法师小姐。
“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调查。”
圣骑士先生把毛巾搭在肩上,沉着脸朝着门外走了过去。
“死灵法师小姐……”
“八子,不要管他。我们还要赶路,不用去掺这趟浑水。”
“话说恶魔的事情、”
“恶魔什么的都跟我们没关系啊。”
突然提高了音线、红色的双马尾摇晃着。
死灵法师张开小小的双唇、深吸了一口气。
“抱歉……”
“不、没事。”
她点了点头,走出了门外,走向了圣骑士先生相异的方向。
“社长……”
“阿八,还是不要管那两个人的事比较好。”
“不、我只是在好奇死灵法师小姐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你认为是胡搅蛮缠吗?少女的任性之类的?”
“唔……是有这种感觉。”
我想要继续追问。
但是社长摇了摇头,示意这个话题就此为止了。
“那社长、我们先回去看看总督小姐和士兵长吗。”
“嗯。”
正当我们迈出脚步的时候。
从后面响起了有些不应景、欢乐的声音。
“哎呀、各位异世界的客人。这个世界还住得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