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像是泡在温水里的青蛙。
听不见火焰的啸鸣,看不到烧灼的色彩。
唯独异样的不适在蔓延。
但那不安是在太过温软,如果是骤开的大火的话,大概会为了性命而逃亡。
活物就这样无视了难以察觉的热量。
现在还好、现在还好。
并不是一加一等级的变化。而是小数点之后、满满地增加。
直到从0.1到0.9。
直到从0.00到100.00。
已经太晚了。
想要挣扎的时候、身体沉重得不属于自己。
想要呼喊的时候、器官已经被加热到变形。
追究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呢。
一开始面对异状的视而不见——
并不只是青蛙,只要是活物,都会那样的怠惰。
可惜的是,消极的怠惰。就是积极的自我毁灭。
不,这个例子或许恰当,却并不准确。
她并非蛙类、而温水煮青蛙也难以拿出实例做佐证。
与其说缓缓升温的水,倒不如说自我囚禁的牢笼。
擅自加上金属的栅栏,为了维护自己小小的存在空间。
这样一点点地将自我束缚起来。
如同死在水中的青蛙一样、等到有意反抗的时候就太晚了。
可她扭动起来,挣扎起来,摇晃起来。
紧握牢笼的边缘,对着无人的地方呐喊。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如同没有遇上王子的灰姑娘。
不,倒不如说。
拯救灰姑娘的本身就不是王子、
而是赐予她水晶鞋的女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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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少女醒了。
接到这样的消息是在半夜、社长正裹着被子缩在电视机前摇摇欲坠的样子。
大概是玩游戏一直玩到现在,终于觉得困了。
也正好,我用淋了凉水的洗脸布在她脸上胡乱摸了一通。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原本柔软的金发都像是被惊扰了睡眠的猫那样炸毛了。
“不、我死还是你活那都是我比较惨吧?”
“我不管!”
“冷静点社长,友人姑娘醒了哦。”
“那又怎么样啊?”
面对如此坦然、事不关己的发言,我稍微有些失语。
望着社长怒气冲冲的脸,啊,软乎乎的好想捏一下,不过会挨打的还是算了。
“那啥、要调查委托相关的话现在不是比较好吗?”
“不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那个人自己跳下去的。”
“我是指跳下去的原因啦。”
即便有些不愿意,社长还是撅着嘴换起了衣服。
大概是考虑到她之前说的对方也是罪人,恶役向罪人伸出援手并无问题。
穿着看上去就很暖和,带着绒毛的外套,在脖子上缠好了围巾。
厚厚的连**、手套。
这样的社长看上去像是要去冬游的小孩子那样。
顺便一提。
因为学校离我的家比较近,所以这些日子这群人又理所当然地赖在我家。
不过如果社长在公司的话,我也毫无疑问会拖着这条冰凉的洗脸布跑过去糊在她脸上。
就这样一路无言地赶到了医院。
和前台值夜班的护士登机完之后,来到了友人少女所在的病房前。
稍微推开门、我把头探了进去。
纤瘦的少女坐在床上。
月光透过窗檐,映在她苍白的嘴唇上。
放在床单上的手臂,藏在长发中的项颈。
十分消瘦的美人。
“打、打扰了——”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不知道原本在思索着什么、稍微有些悲伤的样子。
对方很快收起了那份情绪,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啊、我应该抢过从不看气氛说话的社长才行。
但是要开口的话也无从说起、毕竟我们原本就是陌生人。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社长开口了。
“——”
一反常态、甚至有些温柔的感觉。
并不是质问一类,连身份也没有表明,向着昏睡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友人少女,讲述起了这段时间的事情。
关于她被送进医院的事。
关于她的事务所被迫关闭的事。
关于汐、有多担心她的事。
巧妙地隐藏了不属于地球的知识,社长和她交谈了起来。
“是吗,已经不在了吗。”
听到事务所关闭的时候,她露出了少许有些遗憾的表情。
“没关系吗?”
“大概并不是没关系吧?”这样苦笑着。“我也想知道呢。”
“知道什么?”
“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去学校吧。”
“是吗。”
“是的。”
“我知道了。啊、对了,你们是,汐的朋友吧?”
我和社长点了点头。
这样理解也比较方便。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微笑着低下了头。
话语也到此为止。
寒暄的台词不需要额外再说一遍。
我们退出了病房,留给她休息的空间。
小时候一直觉得,夜晚医院挺可怕的。
但是现在认为并不是那么回事。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
清冷的走廊、从尽头的窗檐吹起来冰凉的空气。
“社长……”
但我还有一点难以释怀的东西。
“我觉得、不像啊。”
“什么不像?”
“这种温声细语的感觉不像社长,你该不会什么时候被外星人替换了吧?”
“我今天就是要打死——”
“啊开个玩笑,我是说那个,友人少女,你觉得她像是那种会自杀的人吗。”
“说不上来,人心可是很复杂的。还是青蛙好。”
不姑且不论人心的问题,跟青蛙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醒来之后大吵大闹、或者不满地喧哗啊,我还能够理解。”
“哦?”
“但是医生说,她一醒来就是那个样子,非常安静,但也不是不肯开口说话。还有、假设社长是偶像的话,得知自己事务所关闭的事情应该不止那种程度的反应吧?”
“不是,你看笨蛋魔法使她不就、”
“不,那个人不是寻常人,她连地球人都不是。”
“你这是……种族歧视?”
“都是人类哪来的歧视。”
也不是说友人少女的态度有什么不自然。
大概是自然过头了、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像连自己是否活着都不够清晰那样。
啊、该不会是——当然,那种程度的伤病,不可能痊愈得如此快,更别说连个疤痕都看不到。
那都是拜大魔女小姐的魔术所赐。
是那样的魔术引发了什么副作用吗?
反正怎么思考也得不到答案、我和社长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不得了,这可真冷啊。”
“哈哈哈哈阿八你看看你,自己要逞强披着一件外套就出来了。”
“喂这个时候应该要把围巾什么地借给我吧。”
“太丢人了居然向女性要衣服你这个钢铁直男。”
“要自称为女性恐怕从体型上还有些失格呢。”
“你说什么——”
这么吵吵闹闹地朝着家走去。
只是中途看见便利店还开着、我和社长买了杯面,在门口暖呼呼地吃完了。
而第二天。
友人少女并没有来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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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休息两天,这也是自然的吧,都瘦成那样了,哪能直接就来学校呢。”
照例在楼顶打麻将的社长这样说着。
她们甚至还在楼顶涂鸦、墙壁上被画了些奇奇怪挂的符号。
与其说是热血高校的感觉——倒不如讲是企图召唤飞碟的电波少女一样。
昨晚的事情并没有和汐说过。
一开始是担心当事者的友人少女、会大吵大闹之类的。不过看上去似乎是多余的考虑。
这样的生活说起来还真有种奇幻校园的感觉。
每天也不怎么好好上课,偶尔有奇奇怪怪的生物跑过来袭击。
可惜社长并不是优库里伍德那样安分的小巧少女。
久居这样的日常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总觉得很不满啊、只有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感觉。
直到夜幕降临、连操场也没剩下几个人的时候。
结束了授课的魔法使小姐咚咚咚地跑上顶楼,叫醒睡得傻乎乎的社长。
大抵谈论的是晚上要吃什么。
总督小姐会买好材料,所以这些也并不是我们要担心的事情。
排除那个笑得很奇怪说着吃社长的睡脸就够了的大魔女。
我提前走了下去。
无人的走廊,依稀喊话的声音。
课桌挪动的碰撞。
宁静得有些熟识、可惜我对青春并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在转角的时候、被什么人抓住了。
“跟我来。”
对方只是这么说着。
我记得那个人、最开始介绍转学生的那个班主任。
沉默寡言的冰山美人——
不、好歹还是对我解释一下比较好。
我就这样被攥着,拖到了保健室——并不。
是办公室。
“这里。”
她指着桌上。
一张小小的表格,上面写着不少名字,后面有打着勾的地方。
大概是出勤表吧。
因为社长编造的我的“八神庵”这个名字后面,除了最开始的勾,后面都是空白。
可恶,早知道就不一个人下来了。
有她们在的话至少还能放个法术掩盖过去。
正当我想着要编造什么借口的时候、冰山美人的教师开口了。
“没关系。”
“?”
“如果决定好了未来的话,这样也没关系。”
“唔……”
“所以,决定好了吗?”
和外表不同,虽然有些生硬,但也确实是关心着学生的好教师吧。
我缓缓点了点头。
“这样吗。”
“嘛......大概是。”
“我知道了。”
她收起出勤表,朝着我点了点头。
不、如果是这样的教师的话,说不定会知道。
“那个、抱歉,我想问一下,关于某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