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A生于和平的国度。
也大概终于和平的国度。
世界或许有些平淡,但和友人在一起并不那么无聊。
他也喜好着幻想,期盼着成为英雄,但那终究在成长的过程中被遗忘,最后上大学、在父母的安排下担任自己并不一定中意的工作,结婚,生子,然后结束这样的一生。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有趣的电影。
生涩的书籍。
刺激的游戏。
这样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花哨了。
大概令人满意的是,高中的班级非常令人舒心。
因为以前的班主任、迄今为止大家的关系都友善、除了某一个人之外。
同学A对此只是有一些怨言而已。
他也知道某些人对那位少女所做的事情,但问题出在她自己的身上,也没必要帮她。
同学A擅长的东西不多、可看气氛还是做得来的。
待在团体之中,就会让自己感觉舒适起来,这样也不坏。
如果顺利毕业的话,总有一天在同学会上,有人会提起那样的少女吧。
她本人不会出席这样的聚会也说不定。
可惜是如果——
同学A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会真实发生。
太过于超自然,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残留。
只是熟知的对象消失在了黑色的影子里。
被看不见的东西攥住、阴影如同泥沼,一点点让那些相处已久的面孔沉入其中。
他们哀嚎、他们惨叫,他们痛苦地求助。
可是同学A连手都没能伸出。
他第一次识得,真正的恐惧为何物。
并不是从虚空里突然跳出来的怪物。
也不是黑暗中看不清方位的暗影。
而是自己以为会这样活下去的时候,死亡却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他哭泣着、逃跑着,跌倒了,又爬起来。
跨过友人的哀嚎,跨过拼了命对他伸出手的熟人。
然后他停下了脚步。
青春之中难免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对她暗怀憧憬。
可是那个人被提着长刀的骷髅抓住了脑袋。
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办——
要怎么办才好——
这样犹豫的一瞬间。
一旁的骷髅兵,朝着他伸出了手。
只是稍微相触——那冰凉的,骨质的触感、隔着衣服,缠绕在了大脑的深处。
所以他终究还是逃跑了。
嚎哭着、丢人地逃跑了。
一直到没有人、没有如同血一样流淌的阴影,没有骇人的骷髅兵,没有哀鸣声的地方。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运动会前,大家一起做的,为参赛者加油助威的牌匾。
上面并不是那个时候写的字。
而是被扭曲的符号篡改了。
[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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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社长你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虽然大家总是说我爱抱怨。
我觉得这也由不得我。
社长做事总是顾头不顾脚,魔法使小姐基本是根搅屎棍,总督小姐身体不好也不能麻烦她。
新过来的大魔女则大体是个变态。
一到这种粗暴的体力活,精明能干的女仆就不在。
啊,我可没有趁你不在就黑你,没有在读我心吧?
我看了眼屏幕上,和友人少女一起飞奔在陷阱中的女仆,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松了口气。
然后发出中年男性般的沉吟,弯下腰费力地拖着面前的尸体。
严格来说也不是尸体,其实也就是个催眠陷阱,沉入影潭之后就会陷入睡眠状态,然后被传送到这里。
问题是——那些影潭会污浊衣物。
像是泥一样的东西。
烘干倒是好办,用魔法就能搞定,可清理还得一个一个脱下衣服,然后丢到洗衣机里清洗。
社长突然搞事就算了这种事情能不能提前考虑一下。
一边吃着薯片、盯着浮空的屏幕的社长抬起了头。
“因为不能让普通人接触咱们这些异能嘛。”
“你还记得这个设定啊?”
当然女性的衣服可不能由我来换。
大魔女也在一旁帮忙,只是被传送过来的十个人有九个都是男性,我总觉得社长在坑我。
“冷静点啦,阿八,这都是为了喜欢你的姑娘哦。”
“不,她喜欢的是超自然事件。”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会误会啊,明明对方都抛出直球了。”
“我最擅长的就是自知之明了。”
扒下面前学生的运动服,换上替代的袍子裹住,然后拖到一旁堆了起来。
看上去像是停尸房似的,还是有点诡异。
好在大家也都有呼吸。
“还有社长你那些个陷阱我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八魔地狱是个什么鬼?而且那些从影潭里伸出手的生物,总觉得轮廓跟我很像啊。”
“是……错觉啦。”
总之第一关好歹过去了。
通关的也有数十人、当然汐一开始就不在其中。
我把卷好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靠着墙坐了下来。
明天一定会肌肉酸痛的吧。
搬了个椅子,坐到了社长旁边,我也望向了屏幕上,奔跑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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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A曾经对那个人做了恶劣的事情。
不、算不上恶劣,只是她应当受到的惩罚而已。
或许稍微有些过火了——
坦白来讲,少女A只是觉得有些不满。
为什么那样的家伙能当上偶像、能受人瞩目,而自己这样努力,却没有被任何人关注。
可少女A如今活了下来。
靠在门后,大口喘气,身体微微颤抖着。汗水随着脸颊滑落。
但那是活着的证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即便想要抱着头痛哭,但那样的行为也毫无意义吧。
不、只要遇上其他人就好。
她相信着班上的伙伴、有头脑的人,会照顾大家的人,行动力高的人——
只要遇上他们,一定就能够解决这种异常的事件吧。
所以少女A笑了起来。
带着哭腔地笑了起来。
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的八魔地狱——
那么谁也不能有怨言才对。
自己活了下来,而其他人死掉了。
事情就是这样。
某个身影从一旁窜过。
少女A注意到了。
那不是人的模样、而是扭曲的怪物。
匍匐在地上的怪物、朝着她狞笑着的怪物。
要逃跑、要逃跑才行。
她相信着班上的伙伴、有头脑的人,会照顾大家的人,行动力高的人——
只要遇上他们,一定就能够解决这种异常的事件吧。
所以她推开了门、拼命地跑了出去。
怪物在后面以诡异的姿势高速爬行着。
但是少女A忽略掉的事情是。
刚刚自己没有伸出援手、而沉入阴影的人们。
就是班上的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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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看起来不会被淘汰吧。”
“社长……”
“怎么了吗,那个可是我的力作哦,我们在学校也不只是有打麻将而已啦。”
“......不是,那个怪东西、就是像舔食者一样的东西,长了一张人脸啊。”
“如果和舔食者一样不就是抄袭了嘛。”
“可是它的脸和我一模一样啊!”
我觉得头痛了起来。
更头痛的是友人少女那边、女仆毫不犹豫扛起椅子就砸向了长着我的脸的舔食者。
她应该是知情的才对吧?她应该是我的同伙才对吧?
可女仆为什么还呢喃着“真是一张丑态百出的脸”???
“啊、因为我是以思春期的阿八为原型的,所以追加了一个设定,如果对方是女性的话,移动速度会提高0.1551,然后脸会变得很恶心。”
“这是什么微妙的提升,不对、为什么脸会变得很恶心啊!”
“唔、阿八你有没有注意,有时候笨蛋魔女在家里穿得很清凉的时候你自己的表情。”
“……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一旁本来贴着社长笑得很开心的大魔女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露出了猫一样警惕的表情。
快住手!是你自己在家要穿得衣不蔽体的!而且那是我家啊!要不去注意真的很难啊!
真是伤人的视线,我的内心开始渐渐走向封闭。
“咳咳、总之,社长,那些生物你之后要怎么处理、你可不要说吃了之类的,我吃不下跟自己长着同样的脸的东西。”
“笨蛋,怎么能吃,那可不是生物,是机械。”
“咦?”
“小总督在家里控制的。”
“那可是十几只啊?”
“哼哼,不要小看小总督哦。”
不,为什么是你在自豪。
不过总督小姐可真是厉害啊,多线操作完全没有延迟的样子。
等等、这样一说我玩竞技的游戏拖上她不就无敌了吗。
“嘛,差不多该让女仆和那个可恨的眼镜妹退场了吧。”
坐在屏幕前开展死亡(并不)游戏的社长,超有反派势头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还在记恨眼镜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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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很无趣。
无趣到令人生厌。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明天也和昨日一样。
既不是恋爱喜剧,也不是奇幻冒险。
就是单纯的日常而已。
所以友人少女觉得乏味起来了。
即便有汐的陪伴,这样的世界未免也还是太无聊了。
那背后藏着正体不明的违和、但她放弃了思考,沉溺于幻想。
不、那都是不必要的事情。
因为今天不一样了。
对啊,今天不一样了——
就像漫步于繁花盛放的森林。
就像轻踩在柔软沙滩的海边。
就像驰骋在柔软云朵的天际。
她脚步轻盈、轻轻回旋,随着笑容绽开,随着衣袖起伏。
给黑白的世界涂抹上了色彩那样、感受到了自由的触碰。
沉闷的过往烟消云散。
而她在新世界之中愉快地前行。
这是在逃避什么吗?
这是在逃避什么吗。
那是在通向未来、通向她所希冀、期盼。
哀求已久的未来。
友人少女如同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
如同被解咒魔法缠绕的青蛙王子。
也如同跳过围墙的黑羊。
但是哪里搞错了?
哪里搞错了。
友人少女没有顾及的暇心。
也没有在意的必要。
她和女仆、眼镜妹,一路飞奔在化身为死亡游戏的校园之中。
但是女仆抬起手了。
“啊,我肚子痛,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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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鬼借口啊!”
“……”
连社长和大魔女也沉默无言了。
恶魔女仆是挺脱线的,但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在死亡游戏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就和在恐怖片里杰森提起电锯的时候突然停下了动作对主角说,等一下你别跑我接个电话。
这已经不是不看气氛的等级了,这是毁灭气氛的程度了。
“我的女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痴呆?嘛,友人少女也没有在意的样子?”
“……社长你说是就,是吧,我可不管了。”
屏幕上的女仆一点也没有肚子痛的样子站得笔直地捂住了肚子。
“倒不如说啊,阿八,现在最疯狂的是友人少女吧。”
“……”
那副开心的模样、那副解脱的模样——
并不让人畏惧,但是让人难以开口的模样。
总之还是先让恶魔女仆退场吧。
被女仆拖住的眼镜妹像是课堂上被提问那样抬起了手。
“那个、我肚子还好——”
“不,你肚子不好。”
“没啊……我想继续前进——”
“不你不想。”
她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但是被女仆小姐用力地捂住了嘴。
可异常的并非她们。
而是友人少女。
她像是沉入恋爱的少女般、露出了和那天,向我表白一般,闪闪发光的表情。
“我知道了。”
只是这样回应着。
在死亡游戏中这样回应了。
连女仆的眼神都变得有些诧异。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强行拉着眼镜妹退到了教室的转角。
然后沉入了阴影,随着一阵魔法的光晕,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沉默的气氛在图书室里蔓延开来。
友人少女的异常——大家都察觉到,但是难以开口。
打破了这样的沉默的是眼镜妹。
“那个、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差不多也该和我解释一下事情的始末了吧?”
啊,对了,得消除她的记忆才行。
我拿出记忆清除装置,实意大家都戴上了墨镜。
一阵白色的光闪过——这样就没问题了。
“真遗憾啊,这样的法术对我可没用哦?”
不对——
眼镜妹还保持着笑容。
她彬彬有礼地欠身,然后抬起头。
“抱歉自我介绍晚了,前辈猫耳酱应该和你们见过了,我是负责地球事宜,七人英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