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牵着我的手,偏离石阶的小路,在一旁的山林中穿行着。
大概那是神垣魔术的手臂,所以并触及不到温度。
就算能碰到,优的手大概也是冰凉的吧。
人总说手的温度是和心的温度是相反的。
那么社长就是个特例了。
她手凉,心也冰凉。
“就在前面了吧?”
树枝挡住了视野,能辨识距离的只有碾到枯黄的叶片,发出嘎吱嘎吱响声的脚步。
无奈的是无论是我还是优都已经相隔了太长时间没有来这里。
凭着小时候的印象也只是大概记得入口。
“当时不是有做过印记吗?”
“是在树上面吧。”
“是阿八画的哦,一个小圆环。”
“什么小圆环,是莫比乌斯环。”
她小小地笑了起来。
周围尽是些奇怪的女性、看惯了社长扬天大笑,那样很有女孩子感觉的表情令我觉得相当新鲜。
“戴森球、费米悖论什么的。小时候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可惜吐槽的功力差了一点,这里应该来个长达三分钟早见沙织般的宣泄,再以“八君说的东西我全都不懂啊”作为结尾。
话说这些你到时都记住了。
戴森球我已经不痴迷了,因为我看到过社长倒立徒手拽恒星的。
“不过就算是小时候我有作下标记,现在也不一定存在了吧。”
“树的生命力可比人类旺盛哦。”
“我不是指那方面、而且我可还活着。”
“啊哈哈。”
总觉得有些失言了。
优却并没有察觉的样子、我继续跟着她的脚步。
小时候她还比我高一点、现在却只到我的肩膀位置。
为了维持相同的速度,我稍微放慢了脚步。
“找到了!”
她开心地欢呼了起来。
并不指莫比乌斯环。
在前方有一块空地,空地上就是那座荒废的寺庙。
严格来说没有到寺庙的程度,让成年人站进去就会显得狭隘。
只是祭拜的祠堂而已吧。
“以现在的大小好像进不去呢。”
“毕竟人是会长大的。”
她尝试着弯着腰站了进去,但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又退了回来。
我试着找了找能搭棚子的木材。
但无奈并没有荒野求生的技能,只发现了破碎的树枝而已。
“小优,要建秘密基地的话,果然还是回家一趟吧。”
“是吗、不,稍微等一下吧。”
是觉得怀念起来了吗。
优绕着现在看来已经算是爱小的祠堂,最后靠在一侧,缓缓地坐了下来。
我也跟着坐到了她旁边。
堆积的叶片压在身下、稍微有些柔软。
“阿八,我们小时候在这里,都聊些什么呢。”
“我也不记得了,那个时候也没手机和电脑,只要不在家里哪里都会觉得好玩吧。”
“是这样吗。”
“嗯,现在的话,大家都会抱着手机不放吧。”
“咦,有这么多电话要打吗。”
稍微恍惚了一下。
因为确实地触碰着对方,偶尔会怀疑优身为幽灵的事实。
我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还成了幽灵、只是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不,像是现在的话,还有聊天软件,只要打字就可以了。手机游戏之类的,也是一碰到就停不下来的那种。”
“阿八并没怎么用手机呢。”
“我可是主机游戏爱好者,不玩手机游戏。”
“不是啦、我是说聊天之类的。”
“你看我像有朋友的人吗。”
“哈、说得也是。”
这么说起来连汐的联系方式我也没添加,主要是店长的阻拦。
社长因为胡乱氪金手机被禁用了。
来自蒸汽世界的总督小姐则完全不擅长电器科技。
连电脑都被改造成了差分机,还会喷蒸汽。
最开始、幼年的我和优,处于一种相当奇怪的接触状态。
她是个怕生的孩子,我则是个怪异的家伙。
所以她就总躲在稍微的地方好奇地看着我。
像现在这样、并肩坐着,总感觉有些奇妙。
空气逐渐湿润了起来,在山上这样的变化相当明显。
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我望向优。
她抱着双腿,扬起头看着天空。
这里种的树即便冬天也并不会完全枯萎。
那之上只是在泛黄的树叶空隙、稍微看得到天空的样子。
不太忍心打扰那样的宁静。
我收回了话语、陪着她一起望着狭小的天空。
直到雨点细细地落下。
沿着树、沿着祠堂的边檐拍打在地面,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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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如果沉浸在雨幕中的话,夜色就会变得迷人起来。
因为城市的灯火太过混浊。
那样混浊的颜色朦胧在雨点之中,就会变得旖丽起来。
吃过晚饭后,我对留在家里的优嘱托了不要乱跑。然后和恶魔女仆与观察员三个人来到了公司楼下。
戴上魔法使小姐给我的特制眼镜、怪异的景象出现在面前。
虽然看着与人类无二,但是雨点确实穿过了他们的身体,晃晃悠悠地跌倒在地面。
“老八,话说回来家里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不,你现在才问啊。”
观测员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到现在才清醒了的样子。
果然睡太多对身体不是太好。
不、女仆小姐完全没叫他的吗。
“哦,你们来了。”
社长和大魔女的表情稍微有点沉重。
我走上前。
“发生了什么吗?”
“今天早上不是有起意外身亡事件吗。”
“啊。”
“那个并不是意外,是被幽灵杀害的。”
“咦、幽灵会杀人的吗?!”
“为了维持实体的话、不,也是我大意了,去年和前年都没有发生这种事故,所以今年并没有特别去应对。”
“嗯,是社长的错。”
“欸你这个区区阿八——”
雨好像小了一点。
社长她们并没有撑伞、不对,不是没撑伞,雨水从她们头上就开始分割开来了。完全没有浸到身上,可恶,魔法真是便利。
我挣脱开社长的钳制,或多或啥带着点逃跑的意味。
因为优也是实体——
“那个、请问,是在这里排队吗。”
被突然搭话已经让我吓了一大跳了,再转过头去又吓了一大跳。
“等等、等等、等一下。”
这绝对不能怪我大题小做。
遇到像服装店婆婆那样的熟人也就算了、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完全就不是人类了吧?!
那个灰色的比例奇怪的身体、超大的眼睛。
我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就是外星人吗?!”
“啊哈哈、”
“等一下、外星人是真的存在的吗?!”
“阿八你说什么蠢话呢。”
社长从旁边打了一句岔。
也对,她也是外星人。
也对个鬼、这个外星人的概念不一样啊!
“不不不你是外星人吧,我是说那种,会开着幽浮嗡嗡嗡飞的外星人。”
“我确实是外星人,不过飞行器是不会嗡嗡嗡响的。”
我试着伸出手、手从它的身上穿了过去,是幽灵。
砰、伴着社长一句“很失礼”,脑袋被她敲了一下。
我快速地低下头。
“非常抱歉。”
“没事没事,哈哈哈。”
“你、不……您老是怎么,怎么变成幽灵的。”
“死掉了就会变成幽灵嘛。”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很多意义上我不是很想得明白。总之您老是怎么来地球的。”
“U~F~O~喔~”
“请不要模仿幽灵腔,咦不对您老会这里的语言?”
“因为在这待了很久,嗯,我挺早就来了。”
“虽然非常失礼但请问一下是活着待了很久还是死着待了很久。”
“来的时候飞行器出故障了,所以当时就死了,我听说后来身体还被解剖了,啊哈哈哈。”
虽然我觉到被解剖并不是这样豪爽地笑出来的事情。
但说到被解剖的外星人。
罗斯威尔事件——
“社长、社长,我遇到活的传说了,不对,死的传说了,不对,总之死了又活着的传说了,快给我纸和笔,我要拿签名。”
“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说到底私自跑来地球可是违反条例的。”
“不是地球的社长是不懂的,你一定不懂的吧!社长!”
因为心情过于彭拜、刚好社长说这是特例登记,所以我陪着外星老爷子一直走到了做登记的矢的猛老师那里。
之前并没有来得及好好和矢的猛老师打过招呼,所以这次我领着外星老爷子开心地朝着他挥着手。
“矢的猛老师!”
“你还在叫那个名字啊!”
“矢的猛老师,这位外星老大爷要投胎。”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这种异世界人属于特例,会经由我们送回原本的世界的。”
原来如此。
总觉得悲伤起来了、外星老爷子!下辈子也要坐幽浮来地球啊!
“那可是违反条例的。”
观测员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这边。
为外星老爷子做完特殊登记的矢的猛老师并没有和我们交谈的余韵,对着下一个幽灵开始了记录。
“观测员你也会读心的吗?”
“不,我是推测的。因为你满脸都是写着下辈子也要坐幽浮来地球嘛。”
“我觉得我脸上应该写不下这么多字。”
倒是观测员挺懂这边的文化的。
某种意义上单纯就是个死宅?
“您好,我要登记。”
“等等、你事先没做过特殊登记吗。”
刚才听矢的猛老师和外星老大爷交流的时候有提到过这个事。
特殊登记要提前申请,而在罗斯威尔坠毁之后,老大爷因为想在地球观光,所以没有回去。
去年才提交了申请。
幸好社长今年把我叫来了。
没有比此刻更让我对社长充满了感激之情了。
“我不是特殊登记,我就是地球人。”
“不,你长得不太像啊。”
我和观测员朝着矢的猛老师面前的人望了过去,然后同时惊呼了起来。
“弗利沙!”“弗利沙啊!”
不不不那完全就是弗利沙吧!
“所以说了我只是普通的地球人而已。”
“但你就是弗利沙吧!”“你绝对是弗利沙啊!”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一起说话。”
我和观测员往后缩了缩。
我们可都不是战斗组的,打它肯定是打不过的。
“我只是个普通的cosplay爱好者。”
不你这个还原度也太高了。
在工作量最大的矢的猛老师捂着头开始喝营养饮料的时候,我和观测员把它从队伍中带了出来。
“老八,我怎么看这都是弗利沙。”“我也觉得怎么看都是弗利沙。”
“都说了我——”
“等等!它有龙珠!”“哦哦!龙珠!还在发光!”
“哈?啊,那个是白天捡的,在垃圾桶里。我把它还愿了,反正也带不走,你们要吗。”
“弗利沙的龙珠要从胃里吐出来了。”“老八快把手放在它嘴边。”
“你们好烦啊。”
它单纯地从手中把龙珠递给了我。
等一下、这个龙珠不就是我摔坏的那颗吗。
不、不止如此,我总觉得稍微有些异常。
并不是龙珠的问题、而是其他,更加严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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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优抬起目光、靠在了转椅上。
手里抱着的是阿八的相簿。
看着他幼年的相片、稍微怀念了起来。
窗外传来风低呼的声音,掀过一阵雨点、碎碎地落在玻璃上。
她蜷缩着身体,轻推了推桌边。
让椅子旋转了起来。
裙摆跟着那样的动作飘动、发梢也抚在额头前。
少女就这样旋转着、收敛着视线,望着天花板的中心。
那里是她没有见过的吊灯,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灯。
在相簿的后面、稍微成长的少年身旁多了一位女性。
看上去很年幼,一脸坏笑的样子。
拉着不情愿的少年,对着相机摆出v的手势。
随后的每一页都是那样。
有吃饭的时候、在海边的时候,去游乐园的时候,在火车上的时候。
少年渐渐地成长着、而那位女性却没有任何变化。
是今天见过一面,他的上司吧。
奇怪的情绪在胸口蔓延着。
缠绕在空气之中、缠绕在身体之上。
就这么随着旋转而扩散。
那是嫉妒吧?那是嫉妒呢。
嫉妒是不好的情绪、要抑制才行。
但果然还是——
熟悉的痛觉反复了起来。
她紧握住胸口、想要发出求助的哀鸣,却疼痛到喊不出口。
又来了吗——
因为产生了负面的感情、所以又来了吗。
哐——
身体失去了平衡、旋转着椅子跌倒了地面。
少女的身形变得透明了一点。
瘫倒在地的她,朝着相簿缓缓伸出手。
被翻开的那一页、朝着上面的照片。
摇晃的视线稍微瞥到了一点。
是自己和少年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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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
违和的地方。
幽灵并不是实体,所以无法触碰物品才对。
而弗利沙却自然地把龙珠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还记得社长说的、要维持形体的话,就会杀害人类——
观测员也察觉到了这个事情。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缓缓向后退去。
如果是超级O亚人的话,此刻应该怎么做呢。
啊啊,人可都有一颗中二的梦想。
与强敌来一场旷世惊俗的大战、那也是一种浪漫吧。
我笑了笑,把龙珠递给了观测员。
这双由神垣魔术所构建的手臂,是能触碰灵体的。
所以我把手放在了嘴前,做成了喇叭的形状。
然后。
“社——长!!!快来——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