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被称作安静吗。
有被微风牵扯的叶尖擦过簇拥在一旁的叶身的声音。
有轻轻拖拽、椅子的低端和木板摩擦的声音。
有很远的地方,悠悠扬扬,与地面交错而过,马车的声音。
还有大概是谁。
让人虚幻和现实的分界暧昧起来。
将区分的痕迹也掩平,那样的歌声。
我似乎看到某个过去的场景。
也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位少女。
牵着另一位稍微年长的少女的手。
那是一副漂亮的画面。
覆盖着青葱的颜色,浸染着幽蓝的天际。
而两只小小的手交互在一起。
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一点一点地向前走着。
并不沉重的步伐。
像是要去大冒险一样、不,像是从什么束缚中逃脱了一样。
踩着钢琴黑白键一般轻快地走着。
这说不定只是毫无来由的联想也说不定。
只是我突然想起,当年还年幼的我,也是如此牵着社长的手。
天空并不如此明快。
交错着乌云、相当地阴沉。
她手心也并冰凉得没有温度。
只是紧紧地握着。
大概是错觉也说不定。
但就是认为、那样握着我手,对比起来如此轻微的力道。
足以穿破天际、穿破乌云,将雷霆也劈散成碎片。
所以那一天,我看到了彩虹。
--------------------------------------------------
可是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都十年过去了社长就完全没长个儿啊。
“哦,阿八,你醒啦。”
当我困惑于莫名其妙的关注点,从沙发上陡然坐起的时候。
社长正趴在饭桌上,嘴里塞着面包,这样嘟嘟嚷嚷地说着。
总感觉和以前心目中的她形象相去甚远啊。
我站了过去,用手度量比划着彼此的身高差异。
大概是被奇怪的动作吓了一跳,社长拍开了在她头顶划来划去的我的手。
“阿八你睡傻了吗。”
“不是,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
“梦见了两个小女孩,一个就很像社长你的样子,一个不认识。”
“啊啊、啊~啊~嗯……我懂的阿八,所谓,没有男性会拒绝成为光之美少女?”
“不对啊!都说了是梦到,那个不是我自己啊。”
“姆~嗯~毕竟梦里看自己也是第三人称嘛,要是小时候的阿八穿裙子好像还可以。但是现在的话,唔,总觉得不太对啊。”
请不要对着我在空中画着裙子的轮廓。
你在对一位合格的猛男做什么呢。
“都说了不是——”
“呀吼!主人~我们来玩了~”
某位女性非常用力地撞开了门,意外的是那样的动作并没有粗暴的感觉。
反而有种迟钝系的萌感。
有着标致外表的女性坐到了社长的身旁,全然不顾社长嚷着“是前主人”的订正,将她抱在了怀里。
果然同样是身体派的对手的话,主魔法系的社长就会稍微吃亏一点吗。
“小八。”
跟在女性后面,看起来沉默寡言的高大男子向我点了点头。
是恶魔女仆的父母——
确实说过他们要来、我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现在的头发应该乱成一团,面色也不太好吧。
“哦,老丈人。”
“不……这个称呼还是挺奇怪的。”
“唔……您那边的年代都怎么称呼。”
“一般是叫大哥?”
“我觉得那样就乱了辈分了。”
在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对话的时候、恶魔女仆秉承着优雅的姿态在餐桌上放上了红茶。
正好嗓子也有些干涸了。
我试了试温度,缓缓地饮了下去。
恶魔女仆的家务水准大概是SS+级别的程度,可今天的红茶却不知为何,混浊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这并不是我这样粗糙的舌头能说得清的,不、大概是平日的红茶太过完美了。
是见到自己的父母会紧张吗。
我望向抱着盘子退后了一点的恶魔女仆。
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的样子。
我明白了、这是暗示。
让我要表演得像婚约者一样的感觉吧,知道了知道了。
放下茶杯,把手指比成空气手枪的模样。
瞄准了恶魔女仆。
“今天的红茶有些动摇呢,小笨蛋~”
砰地一声发射出去。
大概是对着她的心脏的位置。
怎么样,这种感觉很亲密吧。
“呕。”
“社长你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不对、连恶魔女仆都投过来杀死人般的视线。
啊,是对社长投过去的吧,毕竟被她打了个岔。
“哎呀,真是恩爱啊~”
恶魔女仆的母亲笑嘻嘻地这样说着。
虽然差异了大概相当的岁数,根据恶魔的情况可能数百岁不止。
但她还是相当年轻的模样。
说得也是呢,毕竟是恶魔呢。
“我家的女儿性格有些古怪、能找到小八这样的对象真是再好不过了呢。”
“母亲大人,请——”
“知道啦知道啦,不会说多余的话的。”
啊啊我总觉得恶魔女仆的母亲有点像什么人。
不,称之为相像还是有点奇妙。
大概超强化版的魔法使小姐。
魔法使小姐轻飘飘的态度是容易让异性产生误会的小恶魔气质。
这位则不知为何透露着自己是在捉弄人的超级大恶魔气质。
就是那种一看就不好惹的类型,所谓眯眯眼都是怪物。
连恶魔女仆那种恶劣的家伙都有些被压制。
在她们交谈起来的时候,我稍微往老丈人这边靠了一点。
跟他说起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确实是在千禧年的时候来到这边的。
不过也过了快二十年了,虽然没有女仆母亲那样年轻,但老丈人也并不像与年龄对等的衰老。
“啊啊、那个。怎么说呢,类似于恶魔的交易吧。”
“恶魔的交易?”
“像是永换青春的感觉?不,并不是那种幸福的东西,原本来说应该是诅咒吧。被夺走一部分的灵魂而强行联系在一起。”
“欸欸。”
“只是到现在这种程度,果然称得上幸福。要说的话,被夺走的灵魂,是爱恋之心吧。”
听到了我们对话的女仆母亲投过来视线。
也像是我刚才对着恶魔女仆所做的一样、空气手枪打出看不到的爱心。
不,明明是同样的动作,为什么差异会如此巨大呢。
老丈人没有像她女儿一样用足够杀死人的视线回应,而是淡淡地笑了笑。
这两人就是真的来玩的吗——
小睡了一会精神了不少,但我的困意也并没有完全消退哦。
“我说、那个孩子已经发动战争了哦。”
像是无意抛出的对话,如同谈论天气那样自然。
可女仆母亲的话语让社长都稍微动摇了起来。
她对着自己的女儿——恶魔女仆继续说着。
“果然那个孩子还是瞄准着你啊。”
“......”
“要跟我回去吗?”
“……不。”
“太过依赖别人是不好的哦。”
气氛稍微变得凝重了一点。
社长企图从女仆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但那副笑嘻嘻的姿态并没有放松手中的力道。
恶魔女仆深吸了一口气。
“这和母亲大人没有关系。”
“哎呀,毕竟你是我的女儿。”
“母亲大人有真的这样认为过吗?”
“唔唔……大概是有的吧。”
明明是带着笑容的对话。
但我总感觉硝烟都升了起来。
老丈人抬起手,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恶魔女仆向着社长鞠了一躬,说着失礼了,就这样快步地离开了。
“你这家伙,还真是恶劣啊。”
“哎呀,主人,这可是对女儿合理的关心。”
“藏着刀锋的话语可是会割伤皮肤的。”
“有种叫镰鼬的生物,是会在割伤对方后涂上膏药的生物哦,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但痛觉会留下,蠢货——还有,是前主人才对吧?”
似乎终于松开了力度,社长无视了她“真薄情”的声音,跳了下来。
走到了我的身旁,让我跟着出去一趟。
处于迷雾状态的我只能老老实实向着恶魔女仆的父母点了点头,跟着社长走到了门外。
“不、社长,刚才那个是——”
“唔,感觉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还有恶魔女仆的母亲是镰鼬吗?”
“笨蛋,那个只是比喻而已啦。”
社长叹了一口气。
我和她就这么望着外面的风景。
相隔并不远的小城、和一望无际的草地。
“阿八,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啊,我并没有太多地了解,总之风景挺好的。”
社长一面说着“风景好的地方到处都是”一面转过了身。
她昂了昂头,示意指的是屋内的某人。
“我是说你觉得恶魔生活在这里怎么样。”
“这就不太清楚了……”
“原本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有诸多恶魔站在反对的立场。”
“欸、”
“大概是传承一类的?还是什么自由的精神,总之他们觉得生活在这个被创造的世界是被束缚在此了。”
“恶魔女仆的母亲好像没太给人这种印象。”
“但她也是反对派的一员。倒不如说,是主力吧。”
“不不、现在看起来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因为镇压过了。”
“啊?”
社长有些不情愿地说着。
“武力镇压过了。用绝对的实力让他们安分下来了。”
“原来是敌人吗?!”
“不、并没有到那种程度,大多数的恶魔也逐渐接受了现状,像前任女仆那样。但还有一部分的家伙似乎依旧没有放弃。”
“刚刚说的开始战争的那个孩子——”
“啊啊,大概就是那一派残存的人吧。”
社长抱着头困扰起来。
“当时真的很麻烦啊,像是把路全都弄成了迷宫,推开像是前进的门却掉进了泥潭,从天上掉下来数量巨大的史莱姆,还会再生。早知道就该让龙王自己来管自己创造的世界,我为什么要蹚那滩浑水呢,唔......”
“冷静点社长,刚刚不是说了瞄准着恶魔女仆吗,那样的话我们也不能放着不管吧。”
“是啊、毕竟承诺过了。”
“承诺?”
“不,没什么,倒是你和嘟嘟昨天跑去干什么了?”
说到这个我就来兴了。
我把昨天和铠甲怪物激烈地战斗场景细致地描述了一遍,越说越精神。
全然不顾社长“是这样吗”“哦”“厉害,厉害”的敷衍回答。
而最后探讨了一下关于那个铠甲怪物的名字的问题。
社长说要去调查一下那把巨剑,让我和总督小姐去城镇里接触一下冒险者。
毕竟这种信息不通的时代情报都是从时常游历的他们身上来的。
对于我来说也像是休假一样,不太坏。
“对了,阿八。”
“怎么了吗。”
“你那个梦……怎么说呢,大概是恶魔女仆的过去吧。”
“咦。”
“因为之前不是你也有给她血吗,那对于恶魔而言就已经是契约了。所以大概会梦到契约者的一些过去。”
“请不要突然说些这么fate的话。”
“哪有、啊,还真是挺像的。”
“不过我为什么会梦到恶魔女仆的过去呢?”
“笨蛋,试着去体会一下对方的心情吧。”
社长朝着我做了个鬼脸。
转身走进了屋里。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她所说的话——果然还是想不明白。
还是等到总督小姐醒来之后一起去城镇吧。
说到奇幻异世界就是烤肉,我不由得产生了强烈的想吃期望。
嗯。晚上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