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只是个无名之徒。
不,即便现在,他也自认为是无名之徒。
所谓英雄的名号附加于身,可他只是承载美名的容器,他是英雄这一光辉形象的化身,却也是傀儡。
他曾经在这里的某个安宁村落长大。
没什么了不起的身世,也没什么远大的梦想。
他想自己大概会在这片土地耕作,然后老去,埋葬。如此平凡的一生,但一定会有诸多有趣的故事犹如浸在叶尖的雨露一般填满平凡的空隙。
他只想要这样小小的幸福而已。
但是附近变得不安宁起来,去城市的大道开始有了巡逻的卫兵。即便如此还是会听到劫路强盗杀害了某某的消息。
随后这样的骚动像是撞钟的震响般扩散到了远方。
他听说某地开始了战争,自己所属的领主也前来征询愿意参军的人。
但这些事情都离自己太遥远。
自己从小便是在和平中长大,即便稍有混乱也大概只是水纹般摇晃的余波,很快就会平息下来吧。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什么都没有做。
如他一样,什么都没有做的人还有很多。
很快整个世界边陷入了战火。
他听到一个又一个某地村庄被焚毁的消息。
他看到一次又一次横尸遍野的惨状。
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再逃避的时候,却连退路也没有了。
他印象很深刻。
那次无路可退的他,拿起干草叉,发了疯一样地冲向全副铠甲的士兵。
他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很像亡命之徒。
可那个时候他确实就是亡命之徒。
看上去坚实的铠甲脆得像一层纸,被打磨得很锋利的叉尖轻易洞穿。
破掉的裂口涌出大量的鲜血,只听得到铠甲内的人呜咽的声音。
[不错,不错。]
有人这样拍着手。
他恶狠狠地回头,看着被自己从士兵手上救下的母子,如同看着怪物般看着他。
而衣着怪异的男子,一脸心满意足地微笑着。
[你是谁……]
这位异常的男子不是士兵的一员,更不是那边衣衫褴褛的母子的同伴。
而对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决定了,你就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吧。]
之后他就成为了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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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
他的思绪被名为阿八的少年唤醒。
微妙地有些诧异,曾经的他是被小孩叫做叔叔都会介意的人,现在却并不怎么反感这样的称呼。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数日没有打理胡茬坚硬得有些刺痛。
“抱歉抱歉,我们继续前进吧。”
哥布林小弟在数小时前已经醒了过来。
他们此刻正朝着幸存的营地前进。
据说是遭到了神秘巨兽的袭击、但想也不用想是那只奇美拉干的。
他并不好奇哥布林小弟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英雄本人。
这个世界是有神存在的。
虽然不是什么力大无比,一眨眼就能毁天灭地的神明,但要向所有期待救赎之人梦中投入神启的画面也是做得到的。
“总感觉有股味道啊。”
阿八稍微皱着眉头,这样说着。
“哎呀呀,英雄大人好像确实看上去很久没洗澡的样子。”
恶役的魔王并没有放过针对自己的机会。
那不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
他还是嗅了嗅自己的手臂,上面是昨天用的香皂的味道。
隐现于鼻腔,混着有些甘甜的腐朽。
是内脏被挖开的尸体的味道。
他并不想惊动阿八与那位哥布林小弟,但魔王似乎也察觉到的样子。
自己并不反感对方,被直截了当地厌恶了也没什么所谓。
然而这种时刻心照不宣的眼神示意让他倍感安心。
“我稍微去前方探下路,你们等我一下。”
他预感再过不久的路上会出现相当不得了的惨状,让他们暂停了前进自己一个人朝着森林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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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很和平。
至少我在记录上看到的是这个样子。
不知何名的探访者,在恶役公司的记录簿上写着。
[这个世界有位博爱的女神,所以各个种族都相处得非常融洽。若说恶役们的理想是如此的话也并不过分。]
而如此和平的世界连恶人都未曾诞生。
我虽然听说过确实有神明的存在,但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过。
而现这种到处都压抑至极的气氛异常过头了。
这种时候直接询问会长大概是最好的方法、可她一点要理我的意思都没有。
“阿八你抱着手机干什么呢。”
“啊、不,什么都没有。”
明明表明了要自食其力,却在这个时候期盼起社长的帮助——这种心情要是被魔王桑察觉到就过于丢人了。
我收起手机,站到了魔王的身旁。
这片森林的气氛相当怪异。
虽然花木繁盛,阳光充足。
但仔细观察就看得到,落在树根的血迹,还有远处挂在树枝上摇晃着的人形物体,与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不适的臭味。
在哥布林小弟醒来之后我们就被带着向森林的深处前进。
他就这么一路都保持着啜泣的状态,直到牛仔大叔说要去前面看一下,我稍微有些担心他的嗓子起来。
觉得有些无所事事的我,开始向他询问起来所遭遇的事情。
“是这样的……最近正值丰收季,我们和附近的村落准备举办盛宴以感谢女神的恩赐。”
魔王桑等待得有些焦急的样子,来回地跺着脚。
耐不住性子这一点倒和社长挺像的。
“但是当我们带着食物到达村庄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人都不在,而这时有一只巨兽从天而降袭击了我们……”
奇美拉——
我回想起了村庄的惨状。
可并不只因如此。
奇美拉会暴虐地撕碎猎物,但并没有玩弄的习惯。
更别提我们所见的那只奇美拉的火腺被破坏了,而村庄却有火焰焚烧的痕迹。
说到这里哥布林小弟已经掩盖不住声音沙哑地哭泣了起来。
“不过也确实,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只奇美拉。不、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位就是英雄大人。”
魔王桑突然来了精神的样子。
这也是我的问题。
一直没有向哥布林小弟询问这件事。
我并没有看到雕像一类的东西更不认为雕像能够完全还愿一个人的相貌。
而他却非常笃定地认为这就是英雄——事实也的确如此。
“是……女神大人告诉我们的。”
哥布林小弟吸了吸鼻子。
“女神大人!对哦,我差点都忘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不知道......”
这样的突如其来有些吓到了哥布林小弟。
“冷静一点魔王桑。”
我拉开了她。
“那是用神启之类的手段,他是不会知道的。现在必要的是找到奇美拉。”
“……说得也是,我能追踪奇美拉的位置,但是要战斗的话只能交给那个怪勇者和阿八了。”
应该是完全交给牛仔大叔吧。我可没有和那种怪物抗衡的实力。
这或多或少让人觉得悲哀,可承认自己的弱小也并非什么坏事。
在和哥布林小弟稍微交谈一会安抚住了他的情绪之后,牛仔大叔回来了。
“那个、你们能稍微跟我来一下吗。哥布林小弟稍微再等一下。”
“倒是没什么问题。”
放下还在哭泣的哥布林小弟。
我拨开前面的树枝,听到背后的他开口了。
“虽然有很多事还没办法告诉你们,但请你们相信我,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
“好了好了,我们可没有要和你变得要好的打算,同行只是因为利益相同而已,你是为了什么才叛逃回到这里我可一点都不在意。”
魔王桑还是一如既往地敌意满满。
“是吗,但还是非常感谢。这样的相处比起在某个地方勾心斗角好上不少——”
“阿八这个人突然就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了好恶心。”
“我觉得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啦……”
“抱歉抱歉,我们继续前进吧。”
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并不是因为通向外部的缘故,我们依旧处于森林的深处,而这里的树木如同被什么爆炸侵袭过一般全部向外侧扩散开来。
那并不是奇美拉能够造成的破坏。
我只见过一次这种惨状。
并不是陨石之类的、而是社长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