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风缓慢地拂过面颊,皮肤上传来了淡淡的刺痛感。
这淡淡的刺痛感唤醒了白歌。
“什么情况……”
他皱了皱眉,感觉身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劲。
似乎身下接触的是泥土构成的地面,那地面轻微地脉动着,让身上传来了奇妙的触感。
那是带着几分柔软黏腻和厚重感的、微热的粗糙。
虽然现在白歌还没有睁开眼睛,但就凭身下的触感,他也判断得出,现在他躺的地方既不是家里的床上,也不是地板。
——大概是在自己所在的G市之外的某个野外吧。
可是,就算是G市的夏天,温度也不会高到仅仅只是热风便让人的皮肤产生那种淡淡的刺痛感。
因此,结合这两条信息所能得出的结论便是——
——他自己已经不在自己的家里了。
而且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和他的家相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不过,现在得知的信息太少,还难以判断自己所处的具体位置。
但白歌却记得之前他分明是在自己家里睡觉。
可现在这异常的事情却突兀地发生了。
不仅如此,还有别的更加令白歌无法忽视的情况出现了。
——身体状况似乎莫名其妙地变得极度糟糕。
四肢格外地虚弱酸痛,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一样;脑袋浑浑噩噩,几乎没办法思考;肺部隐隐作痛,似是因为吸入了高温的空气而被灼伤,眼皮沉重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难以睁开。
尽管如此,白歌却并没有慌张。
虽然十分地不舒服,他仍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就算弄不清楚状况,先确认一下自己现在到底在何处,也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
举目四望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荒芜而贫瘠的低矮山丘,上面覆盖着灰色的薄沙,荒凉的岩地遍布着蛛网般的龟裂,诡异得分不清颜色,交织出一片空荡荡的死寂。
晦暗的灰红云层覆盖了头顶阴沉的天空,无声地注视着正在撒向地面的、丧失了色彩和明暗的诡异微光。
——那是绝对不会存在于地球上的,异界般的风景。
是在做梦吗?
这样的念头伴随着某种微妙的、不真实的违和感一同悄然地浮现。
白歌正思考着,可下一秒,更为沉重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却骤然涌上,让他已经困倦不堪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思考的机能。
就这样地,白歌的意识陷入了无垠的黑暗当中。
当白歌的意识再度恢复、睁开眼睛时,之前荒芜的山丘上已经挤满了肆意扭动着如章鱼般滑腻粘稠的触手和干瘪的怪异眼球的……怪物。
感觉就像是克苏鲁神话里面跑出来的东西。
这似是梦境一般的转换突兀而生硬,可白歌却连一丝违和感都察觉不到。
揉了揉眼睛,白歌望向那些盘踞于荒芜山丘之上的怪物。
“啧……莫非是我最近看多了马猴烧酒大战触手怪题材的哩番么……”
令白歌略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自己看着这一大坨能让人san值狂降的,脱离了“正常”这一概念的令人作呕的怪物,居然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甚至有一种从来没有察觉到,却莫名地出现的诡异亲切与安心感。
喂喂,这是什么鬼啊。
我又不是哩番里面的马猴烧酒,怎么可能会对触手怪什么的感到亲切啊!
心里吐槽着这怪异的感觉,白歌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那双属于普通人类的手依旧平淡无奇。
就我过去的十七年人生而言,最开始时我只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类。
但是,为什么会莫名地做这种奇怪的梦,为什么……对这些怪物……有着诡异的亲近感呢?
这莫名其妙的状况,让白歌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但是,不管如何思考,白歌的困惑都无法得到解答。
而对这怪异状况的思考,亦是在不久后中断了。
打断白歌的思考的,是从天而降的狂风。
下一刻,白歌看到了,无数穿着着沉重的,有着繁复精密的神圣纹路作为装饰的银白盔甲的人形耀光,拖曳着巨大的、犹如天使的翅膀般的辉光轨迹,带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圣洁气息穿越了晦暗的灰红云层,从阴沉的天穹之中极速坠落。
伴随着巨大的爆鸣声,那些灼目的人形耀光纷纷着陆,在早已开裂的地面上砸出巨大的龟裂纹路,扬起大片大片灰黑的灰尘。
然后,没有停顿,没有犹豫,它们高高地举起了手中同样圣洁的银白剑刃,向着那些怪物发起了冲锋。
那长剑嵌入怪物们的身体当中,撕裂血肉,带出大片蓬勃的漆黑血痕,在空中散发着恶臭,然后被圣焰燃成焦臭的虚无。
神圣的辉光在空中闪耀交错,如云如雾,在空间中如树枝一般延展,落入怪物密集之处,点燃着它们的生命。
山丘上堆满了焦黑腥臭的零碎肉块,土地交织着黑与红与白——那是耀光和怪物的血液,一并与荒芜的灰沙被碾成令人作呕的,呕吐物一般的胶质淤泥。
怪物们逐渐死去,拖曳着光翼的人形耀光欢欣鼓舞。
它们使用着白歌觉得格外熟悉,却又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似乎在庆祝着什么。
莫名的感情开始不受白歌控制地流溢——
那是汹涌翻滚的伤感、怨恨与愤怒,一如爆裂的火炎。
这并非自己的感情——白歌意识到了这一点,却完全无法控制。
山丘之上,除却已被杀光的怪物,与兴高采烈的人形耀光之外,唯一的活物便只剩下白歌了。
于是,之前的人形耀光们环绕着白歌,踏着怪物的尸体向着白歌发起了冲锋。
反抗复仇杀戮吧杀害同胞者全部必须去死去死去死——
脑海中莫名出现的奇妙的声音,如此对着白歌说道。
那一刻,大脑发出了惨烈的哀嚎。
白歌想要做些什么,但不知何时,身体就已经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般,甚至连呼吸都需要竭尽全力才能进行。
在那些神圣的,却让白歌觉得想要呕吐的长剑即将穿刺他的前一刻,他的意识再度陷入了虚无之中——
下一刻,白歌的意识自那场景之中上浮。
…………
“做了噩梦啊……”
白歌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目光微微出神。
他在床上侧过身,拿起了桌子上的手表。
此刻是凌晨两点。
微微叹了口气,白歌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然后重新躺在了床上。
就算睡不着,现在也要强迫自己睡着。
今天是自己所在的高中开学的日子。
为了应付开学典礼,最好保持着至少算是比较清醒的程度上的精神状态。
在床上躺了许久,白歌总算是浑浑噩噩地再度进入了梦乡。
但是,噩梦还是没有放过他。
依旧是那荒芜的山丘,与散发着诡异的黑红相间的光的天空。
不知何时,这个荒凉的世界上再度只剩下他一个人。
圣洁的纯白火焰在他的身上曼妙地摇曳着。
白歌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已经痛的连哀嚎都做不到了。
神志随着疼痛的逐渐递增而愈发地模糊起来。
身体彻底地失去了控制,甚至连让一个手指轻微地舒展这种事情,也做不到了。
然后,那白色的火焰自白歌身上,逐渐燃烧至山丘之上,逐渐……点燃了整个世界。
脚下的站立之处破碎,天空裂开。
啃噬着光线的缝隙在世界之中蔓延着,仿佛无尽的虚空在随后的那些裂缝之后被呈现出来。
在白歌坠入荒芜大地之下的虚空之前,天空上的漆黑间隙中伸出了一只修长纤细,如精致的白瓷一般细腻的手。
接着,那只手的主人穿过了间隙——
一只瘦弱的手准确地抓住了手机,接着娴熟地按下了“停止响铃”的选项。
“真是难受,好像做了奇怪的梦呢……”
对糟糕的睡眠质量稍稍地抱怨了一下之后,白歌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随手把手机放在书桌上,打开房间的灯。
离上学迟到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得赶快把书收拾好。
今天是开学典礼。在这种日子迟到的话,按照转班之后的班主任的尿性,估计下午就要在教室外站一整天了。
——开学就在教室外面站一整天,这种不愉快的经历想必没有人会想要。
于是,在发现时间已经快要不够用了之后,白歌敷衍了事地快速搞定刷牙洗脸这些琐碎的事情之后,叼着块面包就跑出门了。
“七点零八分……呼哈……终于赶上这一趟地铁了……”
在地铁上解决了那块面包之后,白歌以放学时学生们冲向食堂的速度冲出了地铁站。
出站的那一刻,白歌和一个戴着兜帽的女性擦肩而过。
奔跑产生的风压,微微掀起了那个女性的兜帽,隐隐地露出了她的面容。
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于是,下个瞬间,白歌不由自主地扭过了头。
那名女性,就像梦里面的那个……
不对,话说我有做过梦吗?完全回忆不起来啊。
就在白歌苦恼地回忆着已然变得格外模糊的记忆时,那个女性察觉到了白歌的视线。
她扭过头来,对着白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奇怪,她认识我吗?
为什么要特意地扭过头,对着我露出那种奇怪的笑容?
而且,她的装束明显有些不对劲吧?
现在明明是盛夏,你干嘛还戴这个兜帽?不热吗?
更为诡异的是,周围的行人似乎都无视了这个穿着不合时节的服饰的家伙。
是自己的幻觉吗?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白歌思考似乎并不存在的、模模糊糊的噩梦和遇到的奇怪家伙的奇怪反应之间的联系了。
因为学校的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P.S.三千字大章,终于不再是短小无力了( ´゚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