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酸痛——原本以为这么逃跑肯定要落个卧床几日。好像直接抹上了白色石灰的天花板,上面有几道龟裂,大概是因为没有做好防潮措施吧。这里是哪里?我动了动脖子,把整个房间纳入眼中——盐水架、病床、老到不行的电视机、惨白的墙壁、衣被上还印着红十字的标志。医院吗?看来我还是高估自己的身体了……果然住院了。我回想了一下住院前的事——轻轨事故、能用刀劈开钢板的杀手、录音。怎么样了?这个问题困扰着我。最后怎么样了?我摸到了电视遥控器,然后打开了那台老电视。正在放一个新闻节目——我百无聊赖看着,节目中没有提到那次事故。奇怪,这么大的事情应该会让央视连播一周吧?然后我换了一个台,掌握了一下时间——今天是轻轨事故发生之后的第二天——才一天而已,各大台应该争相报道才是。我感到了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我先活动了一下全身上下——毕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整整一天的记忆不见踪影,应该是昏迷了一整天——但是就连最轻微的表皮伤口都没有,活动顺畅无比,更别谈大伤了。撞到脑子了?我首先这么想——有可能,昏迷过去之后经过治疗,已经完全康复了——但是一天就能完全康复?自己瞎想也没用,干脆等医生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翻了个身继续睡下。睡觉的时候掌握不了时间——反正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按照上海夏季的标准,应该是5点左右。医生怎么还不来,这么不关心病人我?一边碎碎念一边翻身,犹豫着要不要按铃叫医生。然后才注意到她。她正举起手,捋顺长发,嘴里还叼着橡筋,估计是想和往常一样扎个单马尾——姣好的身材因为举起双手的动作展露无疑,特别是从我这个角度看。安林医生。她大概也注意到我醒了过来,嘴里叼着橡筋,说:“醒了?”“嗯。”我说。“身体如何?”她问。“好得不得了。”我说,“能出院了吗?还有,怎么会在你的医院?”“怎么,不在这还在哪?市区?”安医生笑着问,“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送进来的吗?”“有一天的时间不知道。”我回答,“大概是昏过去了吧。对了,最后怎么样了?”“什么最后?”安医生一边问,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笔和本子来,一副准备做笔录的样子。“喂喂,不用记下来吧。”我说,“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故?”安医生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昨天开始加班一直到现在,唐僧要杀了凯撒,我好不容易才让他醒悟过来。”“唐僧和凯撒?”“我那的两个病人。”医生说,“必须记下来,医院要求的。好吧,我也想采访一下当事人——说实在的,当时怎么感受?据说有人受到很大打击——我觉得还是给你做个简单的心理辅导比较好。”我表示理解。然后大致跟医生讲了一下上一章……不,前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很讨厌别人把这种事情当作谈资,但是轮到本人的时候还是很津津乐道的——毕竟我是目击者,而且还毫发无伤的生还了。对了?那对母女怎么样了?还有那个杀手?不过这种事情我没对安医生说。她咬了咬圆珠笔的末端,然后松口,紧接着流畅的转动笔一周,轻轻在本子上一压,“趴塔”一声,笔芯收回。“大体上就写这么多吧。”她说,“嘛,我去帮你开开药,然后顺便办出院手续。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哦!谢谢了!”我说,然后自然地把手枕到了脑袋后。糟糕糟糕,这么悠闲可不行。事故的前因后果依旧是个谜。还有Li,那家伙的记忆应该是出了问题。既然端木已经坦白,O.N.E能利用强电磁场删除人的记忆,那么删除Li的记忆也应该不是难事。最令我疑惑的是:杀手,还有,那句“他在看着你”是什么意思?我又打开了电视。许多台都在播娱乐节目。奇怪,轻轨的事故被人压下去了吗?而且,这次事故恐怕也有O.N.E的影子。突然想上Google查东西,但是杯具的是这里连个手机都没有。万般无聊的我只能再度躺下。正当我迷迷糊糊好像又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类似蚊子叫的“嗡嗡”声音。下意识挥了挥手,希望赶走噪音,但是声音却不绝于耳。这年头,蚊子都进化了吗?翻个身继续睡之后,“嗡嗡”声仍旧没有消失。等等,不对。我猛地坐起身来。吵闹声消失了,躺下,声音又立马出现了。我一把掀开枕头。枕头底下放着一部手机和一本小开本的笔记本,手机还在不停振动。谁这么无聊?我习惯性的伸手,刚碰到手机,又闪电般的缩回。不妙不妙,搞不好又是会爆炸的类型,还是离远点比较好。端木的说法是:爆炸的手机是被AT O.N.E利用了O.N.E的程序漏洞。当然换句话说,O.N.E自己利用自己的后门程序也是一个效果。两个都不能相信呐。我随手抓过挂在墙边的塑料衣架,放平之后轻轻横扫过床,把手机扫到了地上,然后再一捅,把振动不停的手机推到了墙角。最好能扔出窗外去。我找来了个拖把,准备把手机弄到窗外。正当我准备干的时候,手机突然停止了振动。哑弹吗……还是小心点别靠近好。我继续拿着拖把柄捅了捅手机。突然,手机发出了“叮铃”的响声。接着语音短信的功能启动了,语调平淡的电子音一字一句地说:“是、我。”不……即使我知道是你……你丫的又是谁?“接、电、话。”……反正我是不会接的。“……逃、跑、路、线、在、笔、记、本、里。”逃跑?为什么?“要、小、心。”标志性的语句。就像James·Bond的自我介绍一样,听到这里我才猜到发短信的是谁。贝莫儿。除此之外没有别人会不断重复这种神神叨叨的语句。我缓缓走过去捡起手机。不管怎么样还是赌一次吧,毕竟我现在只听了端木恩的一面之词,还有许多问题要问贝莫儿。手机又开始振动,这回我直截了当按下通话键。“喂?”“是我。”贝的声音干净地仿佛透明,同时轻盈地让人怀疑这声音会不会落地。是她没错,或许有程序能够模仿她的声音,但是她的说话方式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是你吗?”“是我。”她说。无口。不多说一个字。“Be是怎么回事?端木呢?Li的事情,轻轨的事情……”“Be用气化弹自杀了。”她不带任何起伏音调地说,“就像你看到的那样。”“那……”“Be为了不致沦陷才那么干,”她说,“端木是聪明人。Li被删改了记忆。”“删改记忆?那轻轨的……”“听着。”她突然加重了语气,“那事不存在。轻轨运行很正常,没有出轨,没有伤亡,你也没有逃跑也没有受伤。”“你开什么玩笑!”我猛地提起了精神,“亲眼所见,就发生在我面前。没有伤亡?怎么可能!昨天的新闻……”“昨天今天明日后天的新闻,”她说,“都不会报道,因为事情不存在。”“不可能!这件事情只要存在过,那它必定会留下踪迹。O.N.E也好,AT O.N.E也罢,或者是什么政府,都无法抹煞历史。”电话那头陷入久久的沉默,直到我以为她已经挂断了,但是她突然发声说:“你看过《1984》吗?你父亲的那本?”“那本没有。”我突然想起父亲借我的那本书还没看,但是《1984》我小时候就在父亲的要求下看过,“你是说,通过删改文字和操纵记忆来抹煞历史?的确O.N.E或许能做到,但是……”“时间有限,”她突然打断我,“干扰已经开始了……接下来……”话筒里突然出现了巨大杂音,掩盖了贝莫儿的声音。“什么?”我大喊。“快逃吧……路线……在本子里……”“去哪?”“……忠告……”“喂!”“你已经脱离原来的世界了,我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或许一开始就是如此……”她的话突然清晰了一阵子,然后又被杂音掩盖。“原来的世界?解释清楚……”“……怀疑一切。甚至这句话本身。”“等等……”我刚喊出来,电话就挂断了,只发出了“嘟、嘟”单调的声音。我只好放下手机。
二十八:第二次超展开
作者:泰德邦德
更新时间:2011/7/20 12:5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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