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小时前 C区某地沉寂的夜晚,寒风萧瑟,刺耳的警笛响彻C区的每天街道,看来今天的夜晚很喧嚣呐。
事件结束不到半小时,由原罪机关支部勒令,警察总署执行颁布的禁足令便被发布,违者一律抓进拘留所扣押。
动用为数众多的警力资源参与搜查逃犯,不过是警察署长想为此次事件中自己的指挥失误,导致警员死亡挽回点颜面而已。
“呼哈……呼哈……”
步履蹒跚的少年扶着树干,艰难的在森林公园里前行,嘴里喘着粗气。
褴褛的衣裳,白色衬衫沾满鲜血,腹部的伤口不断渗出殷红的鲜血,面部表情因疼痛难忍而变得扭曲。
依稀的灯光在他的眼中模糊不清,要回去……要回家……可家在哪里……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找不到了……
“喂,前面的那个人,站住!”
身后传来带有命令口吻的话语,少年怔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缓缓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动作。
少年的做法无疑是明智的,如果他不及时做出放弃反抗的动作,说不定身后的那名警员早就冲着他的后脑勺开枪了。
“很好,现在慢慢的转过身来!”
少年遵从那名警员的指令,慢慢转身。幽暗的森林中万籁俱寂,夜幕遮挡住少年的脸,看不清他的容貌。
警员面色铁青,年步中年略有发福的身材,身着漆黑的警察制服,胸前象征着他身份的秘银盾徽反射着晃眼银光。
异端裁决局,隶属国家机关的机要机构,专门应对各类契约者犯罪事件,是名副其实的暴力组织,实力仅此于原罪机关。
且他们的成员觉得多数是无能力者,并以裁决者命名。时常打着为国家效力的旗号,在阴暗的角落里实行着龌龊的勾当。其中的精英裁决者,更是强的离谱。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们能做的呢,也只是替原罪机关擦擦屁股而已,毕竟他们表现的不乖,妟轩颖就会提着沙漠之鹰上门查水表。
所以,即使是异端审判局强的再怎么不可思议,也不敢轻易挑战原罪机关执勤组总司,更何况还是他们的前任长官。
并且这次异端审判局的出动,也是暗中听候妟轩颖的密令,为第七组收尾和处理善后工作。
看不清样貌么。中年警员自然不敢贸然靠近,一面沉稳的端枪瞄准,一面冲着对讲机呼叫支援。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这里是第五搜查科科长,于C区森林公园发现疑似嫌犯的可疑人员,请求调派增援。”
“总部收到,距离你最近的强袭科警员正您靠拢,预计五分钟后抵达,请保持警戒,等待支援。”
通话切断。少年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反抗的动作,这让中年警员感动隐隐不安。森林静默如迷,细碎的风吹草动尽收耳底。
妥善起见,中年警员与少年保持着数米的间距,这段距离在异端裁决局中被称为反应距离。
因为通常情况下,契约者就像森林中潜行的猛兽,它们只需要一秒便能扑到身前,拧断还未回过神的你的脖子。
所以这段距离,相对来说,是绝佳的触动反射弧的距离,防止毫无反应的毙命。
他对自己的枪法还是比较自信的,纵使身处黑暗之中,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击中少年的眉心,并不担心少年会逃脱或者发动突然袭击。
“呐,我说叔叔......”少年虚弱的语气略带一丝嘲讽质疑,“你知道......为什么那些穿梭丛林的冒险家们最怕丛林突然安静下来吗?”
“因为那预示着大型捕食动物出没了吧......”中年警员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似得,咧嘴笑道,随即把另一只手藏到身后。
“是啊,原来叔叔你知道呢......”
话音刚落,血红色的幽光忽闪,漆黑的身影浮动,两道凌厉的光辉划破夜幕,短暂的交汇碰撞,清脆的声响传遍林间。
密林一如既往的寂静,中年警员面如死灰的伫立原地,默默的点燃一根香烟,望着阴晦的天空,眼神若有所思。
“怎么样?抓住他了吗?”
身穿素白西装,白袍披肩的少年悄无声息的出现,语气冷漠到如同身旁以肉眼可见凝结的树木一般,令人不寒而栗。他的到来无时无刻不伴随着风花雪夜。
“如你所见,让他逃掉了。”中年警员轻描淡写的说道。
“好吧,不过有些惊讶,竟然会有人可以您的手里逃脱。”
“总有那么几个嘛,又不是绝对的,”中年警员淡淡的说道。神情漠然的抽着烟,嘴里不时吐出白色烟雾,“话说起来......局长您可真有闲情逸致呐,亲自上阵,看来这次的事件非同凡响呢。”
“是啊,这次的事件似乎牵扯到了那个女人的弟弟,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插手。”
“难怪不得,”中年警员无可奈何的苦笑着,“那这次我们又要为原罪机关擦屁股了吗?”
“是的,怎么?不愿意么?你可以拒绝的,毕竟你是我的前辈,我理应尊重你的请求。”
“没有必要,你是局长,你下达的指令便是铁律,不存在例外......还有,你好歹拿出点异端裁决局局长的样子出来好吗?看着除了很危险以外,一点威仪都没有。”
“没有威仪么?我看警员们还挺畏惧我的。”
“那是因为你的能力不可控性和神秘性太多,和你有肢体接触的人基本都必死无疑。”
“额......”少年一时语塞,不知所言,“我尽量克制。”
“随便你吧,说教到此为止。”中年警员摊摊手,把燃烧殆尽的烟头掐灭,双手抄在腰包里与他擦肩而过,借着昏暗的路灯,少年能清楚看到鲜血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淌。
“抛下回忆,摒弃过去,只要你一直变强,终有一天她会认同你的实力......”
说完,中年警员怦然倒地,刚才的对决中,刀刃洞穿了他的左肺。少年取出一张白手帕,轻轻盖住他苍老的面容,低声呢喃道。
“谨遵教诲。”
◆
简陋的房间,家具更是寥寥无几。单调的白色墙壁,明晃晃的白炽灯上悬挂着精美的折花和千纸鹤,随着窗外吹来的席席晚风,无声的旋转。
少女静静的端坐在轮椅上,纤细的手指翻折着色彩各异的折纸,目光微垂,细长的睫毛遮蔽了明静的眼眸,白皙的略显病弱的脸庞泛着点点红晕。
淡蓝的花边连衣裙,黑色长发齐腰,两鬓发髻垂落胸侧,脖颈上戴着樱花盛放的挂坠。
少女很美,美的如同她所翻折的纸花般娇柔脆弱,令人怜惜。
咔哒——
清脆的开锁声响起,少女的眼眸随之泛起欣喜的光泽,停下手中的工作,摇着轮椅来到走廊,微笑着迎接他的归来。
“欢迎回家,哥哥。”
然而,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是鞋柜里多出一双满是泥泞的皮鞋而已。
她伸手拿起那双鞋子,用抹布细致的擦拭,稍稍有些沮丧,但笑颜一尘不变,不知是为了掩饰什么,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忧虑。
可她此时全然不知,偷偷溜进卫生间的哥哥已然是遍体鳞伤。
◆
少年依靠着墙壁痛苦的喘息,高烧加疼痛丝毫没有减退,反倒愈来愈烈。
汗水淋漓,呼吸渐渐的变得艰难起来,从腹部传来的阵阵剧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剥夺他的意识。
视线扑朔,伤口持续溢血,无任何专业医疗器械,随时都有失血休克的风险。真是糟糕呢......
少年紧捂小腹,撬开身旁装有简易医务药品的玻璃柜,取出毛巾和绷带。此时,他的体力开始有些透支了。
做完简单的消毒,少年撕开上衣,腹部俨然是血肉淋漓,沿着伤口的边缘缓缓倾倒酒精。
少年仰面望着纯白的天花板,面容痛苦的扭曲着,紧咬牙关,酒精的渗透感不亚于伤口带来的痛楚。
腹部的创伤是从高架桥上撤退时受的,他没想到那辆汽车爆炸的热浪会如此强烈,夹杂的细碎金属碎片,拥有樯倾楫摧的力量。
也是在那时,一块手掌般大小的残片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入他的小腹,虽然没有造成严重的贯穿伤,但伤及到内脏是肯定的。
和妟珣的交锋,力量基本消耗到极限了,又加之先前激烈运动,缓慢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疼痛难忍。
“坚持住啊......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倒下呢......”少年扯着沙哑的喉咙呢喃道。
旋即,一鼓作气的使蛮力拔出深陷皮肉之中的碎片,宛如穿心透骨的剧痛令少年无声的低吼,迫使他紧咬毛巾,竭力不发出丝毫的声响,以免妹妹听到......
当他从疼痛的昏迷中苏醒时,庆幸痛楚逐渐缓解了。少年神情呆滞,他已经忘记自己在卫生间里呆了多久,隐隐的痛觉促使他保持着清醒的神志。
待伤势随自身恢复力稍稍愈合,少年便拿起镊子和针线,开始处理伤口。
◆
少年围绕着腰间缠好绷带,一面仔细的清扫卫生间里的血渍,一面收捡沾染血迹的医疗物品,掩盖自己受伤的事实。
不能让玲璐知道......唯独这种事情不能让她知道,不然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肯定会很难接受这个事实的......
少年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拧开水龙头,盥洗脸颊,脱去那副土头灰脸的模样。
他凝视着镜中那张憔悴且苍白的面孔,嘴角微微上扬,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事到如今,你还出来干什么......”少年对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冷冷的说道。
【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契约者有没有事喽~】镜子中的少年歪着头,咯咯直笑。
“如你所见,我已经没事了......”
【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呢,如果你不想让你妹妹察觉你做的事,最好......】
未等镜中的“自己”说完,少年无言的徒手敲碎镜面,话语声戛然而止。
“我不是说过吗......不准在我面前提及玲璐,否则后果自负......”
◆
温暖的房间,少年趁着妹妹玲璐专心折花的时候,偷偷溜回自己的屋里,换好衣服,把装满沾血衣物的口袋藏到床下,打算明天再秘密解决,其间还不忘喷点花露水来掩盖浑身的血腥气和汗臭。
“应该没问题了吧......”
少年草率的整理好衣装和容貌,匆匆推门,转角来到客厅。说是客厅,不过是一间15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含厨房)而已。如果再摆上家具的话,就显得格外狭窄。
索性当初租这间两室一厅的公寓时,家具附赠没多少,房主也没有要求特别多,所以给了他们很大的自由安排的空间。
少年瞥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如同折花般美丽的少女,纤长的手指娴熟的翻折着一朵恰似含苞待放的荷花。
那就是我的妹妹,叶玲璐,我则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叶少秋。
几年前,生活不像现在这样贫困潦倒。虽然当初父亲丢下我们逃跑了,但依靠母亲的辛勤,我们的家庭生活还算和睦,那时的母亲总会给我们做煎蛋饼吃。
直到某天傍晚,那个曾抛弃妻子儿女逃跑的男人回来以后,过去的生活就宛如梦幻般的烟尘,消散的无影无踪......
当晚,那个男人带着一群黑帮来到我们所居住的地方附近,沿路打砸抢烧。
我仍旧清晰的记得,整条街道被焚烧的惨状,火光冲天,昏黄的夜晚满是撕心裂肺的哭嚎,形同一间叫唤地狱......
母亲叮嘱我们紧锁房门,躲进衣柜里不要吱声,不管我们看到任何事,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声。
话音刚落,十几个黑帮冲进屋内,那个男人也在其中。他们就像一群发狂的禽兽般对母亲实施了**,最后活活地掐死了她......
这一幕我透过衣柜的夹缝看在眼里,双手没由得紧紧捂住玲璐的眼睛和嘴,避免她发出抽噎的声音。
他们离开时,放火烧毁房屋,炙热的火舌汹涌翻腾,我抱着玲璐侥幸逃出火海。
在那场火灾中,玲璐的双腿留下了终生残疾,医生告诉我,她这辈子恐怕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由此我发誓......要杀尽所有与那晚有关联的所有人,打断他们的腿,砍下他们的头骸,为我妹妹和逝去的母亲报仇......
叶少秋径直走进厨房里,想煮点面条填填饥肠辘辘的肚子,顺便问问玲璐饿不饿,毕竟自己连晚饭都还没吃。
燃气炉上温煮着热水,壶内沸腾的“咕噜”作响。叶少秋熄灭炉灶,把煮好的热水倒进开水瓶中顺势探身询问道。
“玲璐,你饿了吗?”
“还没有呢,哥哥,你要是饿的话就先吃吧,不用担心我,我得先把手里的工作做完才行,不然明天房东先生又要嚷嚷了。”
叶少秋愣了愣,望着妹妹那副埋头苦干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知道仅靠那些折花挣来的钱远远不够缴纳房租,可妹妹却偏偏固执的要折,还把那视为最重要的工作,每日每夜的做。
既然妹妹执意,叶少秋也无可奈何,只能叮嘱她不要让自己得太累了,而妹妹听后总是以笑颜回应,弄得叶秋时常内疚不已。
夜以渐深,困意正浓。叶秋端着面条回到客厅时,妹妹已经俯在桌案上熟睡了。
看着妹妹恬静的睡脸,内心忽然有些莫名的悸动。原来,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况下,那个自己熟悉的妹妹正悄然脱变成一位成熟的女性,且魅力十足。
将来一定会有很多有钱人追求吧。念到此处,叶少秋心里顿时欣慰许多。
但内心那股怪异的情感又是怎么回事......看到妹妹睡脸的那一霎那的情感......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呢......叶少秋自顾自的琢磨着,始终无法释然。
晚风萧瑟,这座城市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幽寒刺骨。
走到窗边,刚欲伸手拉上窗帘是,视线没由得向下扫视,而正是这不经意的举动,令他浑身战栗。
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眼眸中映照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各种恐惧的想法浮现脑海,叶少秋很想离开窗边,可双腿却好像不受控制般的动弹不得。
这时,那个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叶少秋,从包里掏出一个樱花挂坠,刻意朝他的方向晃了晃。
高架桥!!!叶秋幡然醒悟,下意识的探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吊坠,果然......没有了......
那是自己18岁生日时,玲璐送的生日礼物,难道那家伙是追踪那条挂坠才找到这里的吗?!如果真是如此,一旦调查起来,玲璐肯定会被拘禁审问......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
叶少秋不介意立马从窗户上跳下去砍掉那个人的头骸,夺回吊坠,那样的话,一切架设都会不攻自破。
可惜,唯独这件事,他做不到......
他能做的,只有装作若无其事的,默默的拉好窗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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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