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暗……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我到底在哪里……
四周沉寂静默,黑暗环绕着包裹光辉的他,意识正漫无目的地飘荡在不知名的空间。
能感受到身体的知觉和温度,却莫名的无法动弹,就像有皮革或者铁链牢牢栓住,固定在冰冷的墙壁上一般。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只记得雪祈的惨叫声愈来愈烈,裹杂着啜泣与痛楚,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直持续到午夜,直到嗓子无法发声为止……
银水滴眼的痛苦,就算是普通人,都不可能忍受那份痛苦,何况雪祈呢,那对于身为影子的她来说,可是致命的剧毒。
惨无人道的行刑结局后,千田又接着用长鞭抽打,打到体无完肤,打到精疲力尽。
可我呢?除了拼命地呜咽别无办法。嘴里塞着抹布,手脚绑着粗绳,连挣扎都办不到。
雪祈不断的哀求着,不断的道歉着,想泪流满面,却发现自己再也流不出半滴泪水,甚至连原有的知觉都丧失了……
我的泪水犹如决堤后,肆意倾涌的潮水,混杂着鼻涕,面脸皆是,心中翻腾的怒火,恨不得立马挣脱束缚,扑到雪祈的身前,然后杀掉所有伤害她的人,逃之夭夭。
可我偏偏办不到啊!我既不是契约者,也不是什么影子,我无奈到连扯断捆住我的绳子都办不到!
能做的只有哭泣……懦弱的模样令人厌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受尽折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明明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却只是个普通人】
【真是个废物呐】
【中规中矩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那些女佣们的闲言碎语,以及访客们的窃窃私语……宛如魔音般萦绕着我很多年,挥之不去。
想要力量……不管它是梦魇,是地域,还是别的什么可怕的东西,都想要!不论付出多大代价……
正因如此,我才会身处此地,决心与魔鬼达成一笔出卖灵魂的交易。
念想刚起,强烈的温暖填充我的心房,拥抱我的祈愿,一道光明闪耀,如同天使降临时的万丈光芒,令我感到一阵晕眩,力量随之涌入身躯。
而后的记忆同意识,坠入了晕厥的深渊……
◆
“真是不可思议啊,”天狗环视鲜血泼洒,侵染鲜红的房间,“简直就像异形入侵——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目前还不知道,毕竟他是天阶十二使之一,月田雏雨的亲生儿子,即便拥有某些未知的能力也不足为奇……可关于他的详细档案中所有的记录都表明,他只是个普通人。”
虚妄翻阅着手里的档案文件,查不出半点纰漏和有关的蛛丝马迹。
“我说虚妄,仅凭你手里的那些东西,能查出什么来啊~”
站在天狗身旁,戴着河童面具的男孩,带着调侃的腔调说道。
“我查阅了所有相关的信息,以及原罪机关内部的全部记录,事实证明,月田有马并未继承她母亲的实力,是切实的普通人。”
“那么眼前的这幕,你又作何解释呢?”
河童“嘿嘿”直笑。似乎是故意在找虚妄的话茬变成了他的乐趣之一,即使对方不屑置辩。
“你们俩个怎么看?千田女士正处在半昏迷状态,不便叨扰,我们暂时没法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依靠两位的观察力,看不出其中是否隐藏着的端倪吗?”天狗讳莫如深的笑道。
鲜红的室内,两名男性的尸身依靠着墙壁,浑身有着数不清的贯穿血洞,屋内没有抵抗的痕迹,几乎是瞬间,令两名负责看守他的面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千田应该是提前感知到,所以下意识的想脱离危险范围,但还是被某种野蛮的力量推撞倒,陷入昏厥。
残破的锁链,粉碎的木椅,很显然,对方劫走了雪祈,徒手拧断了铁链,并残忍杀掉了室内除千田一草以外所有试图阻拦他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杀死千田,或许只有他本人清楚原因。
“这股力量,我推测不是有马本人的。”虚妄下定结论道。
“我也这么觉得。”天狗附议,“整间房屋里仍旧残余着某种特别的气息,咄咄逼人。”
“有没有,月田雏雨亲自前来营救的可能性啊?”河童冷不防的插嘴道。
“你是说,这些都是那个怪物所为?”
“不可能,”虚妄不带任何情感的否定道,“她要是想动手,就该在我们掳走他儿子的时候出手,那是最好的袭击机会,没必要等到昨晚——而且我并未在除这个房间以外的地方,感知到月田雏雨的气息。”
“所以呢?”天狗不温不火的追问道。河童则颇有兴致的摇头晃脑着,听虚妄说话。
“照目前的资料分析和现场数据来看,若非远程狙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念到此处,虚妄的语气不禁跌至零度,天狗索性念叨道。
“你是说“能力借宿”。”
“可那种做法,不是已经失传很多年了么?据说是因为其内容太过虚妄,对使用者要求极其苛刻,而饱受质疑,由此遗失——欸~虚妄,我刚刚有用到你的名字呦~”河童一边不知何意地比划着,一边补充。
“那种事情怎么都好,名字对我来说不重要,”虚妄不屑一顾,俯身摸了摸地面上凝固的血迹,“所谓“能力借宿”,指的是契约者将自身能力的一部分,借宿到另一个人身体内,就像往一个人体内注入一个,或者数个能力摄入器,在特定,比如说生命垂危的时候触发,使借宿者瞬间提升到与其相同的级别。”
“这样的话,千田和她的部下为什么会被猝不及防的秒杀,也就说的通了。”
“噗哈哈~那个笨女人,肯定没想到,自己拐走的目标竟然是枚天阶十二使级别的隐藏的核弹吧~连惹火上身都浑然不知~下次我干脆趁她不注意,塞只S级影兽进去,嘿嘿~”
河童毫不遮掩的嗤笑着,即便对方的身份,是组织的首脑之一。
当然,天狗和虚妄丝毫没有阻拦他的打算,应该说懒得搭理他。
跟疯子讲道理还不如不讲,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没准哪天兴起,身捆着C4,喊打喊杀的玩命,你也只能迫不得已的把他给收拾了。
何况眼前这个家伙的能力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为隐密的,而且从来不出外勤。
纵使他的说话方式稍稍让天狗和虚妄有些不舒坦,但还严重到自相残杀的地步,姑且充耳不闻,对彼此都好。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我的孩子们……”
悠远的优美声线拉的很长很长,恍若相距异世,空灵的语调裹着妩媚与不容顾虑,传到三人耳中。
河童相当自觉的收敛起顽劣的态度,同另外两人一样,毕恭毕敬的退到两旁。
倘若这世上还有人能够让这傻缺俯首称臣的话,那来者必定是一手扶养他们长大的红夫人。
身着量身定制的暗红色褶袖和服,红发及腰,蹬着木屐,美艳的妆容颇似前世纪日本的歌舞伎,曼妙修长的腰肢尽显。
“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事,对外你们都要绝对的保密,不允许向任何提起。”
“属下谨遵。”
“有关雪祈的事,也同样到此为止吧,不论她是死是活,何去何从,都已经和组织没有半点关系,倘若私下给予她任何帮助,下场将会比她还要惨痛。”
话音刚落,虚妄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但他不敢表露丝毫声色,暗暗遏制住某些心虚,不让它被其他人察觉。
这次发生的事情,以及有马和雪祈的逃跑,其中的端倪,夫人必然有所察觉,只是没有明说,单纯的暗示了虚妄。
“能力借宿”的之所以荒废的弊端不光如此,还有使借宿者失去理智,进行无差别攻击这项。
所以才会有房间里,那惨目忍睹的一幕。
虚妄自从雪祈被带到宅院后,一直都保持着暗中监视。
按理来说,他也没有躲的必要,监视处刑对于此次事件的辅佐之一,本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为切实的确保雪祈的安全,虚妄还是选择最为保险的做法,以免千田刻意支开他,好对雪祈不利。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失去理智的有马,却没有伤害雪祈,而是带着她逃离,还阴差阳错的躲过偌大宅院里满是A级的仆佣和守卫,逃之夭夭。
虚妄的暗箱操作,河童的里应外合,以及天狗的充耳不闻。出于对兄弟姐妹们的尊重,连一直处在“人性补完”最末端的虚妄也在老者的思维诱导下觉醒。
他们的人性范畴中,千田的做法有辱新罪的名誉和荣耀,肆意处置他们的至亲,玷污了作为组织最强武器的骄傲。
不管她是否做错了什么,犯下什么罪行,也轮不到千田这个外人来处理,何况,雪祈是他们年龄最小的,一直都是他们七人的乖妹妹。
新罪一贯特立独行,唯独此次,他们同意相互合作,相互包庇,捍卫属于新罪的荣誉。
河童表面嬉皮笑脸,实则最为尽心尽力,这家伙好像是妹控来着;虚妄是这次行动的发起人,其他的新罪依次响应;天狗作为新罪中的年长者,同时也是位绅士(老淫贼),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人自然心照不宣,他们半跪在地,静候着红夫人的命令。
“愿“天神”祝福雪祈——我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博士那边即将准备完成,机械守卫也以就绪,要不了多久,属于契约者,属于我们的时代将会到来,为此,我们必须保证这场暴风雨前的宁静是绝对宁静的,不容半点差池。”
红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渡步来到屋外的院落中,凌厉的目光扫过院中单膝跪地,身披寂夜色风衣的众部。
犹如君王临驾,俯瞰重臣,威仪足以睥睨天下般立于百人之上。
“我们开始吧,让我们为新时代的大门敞开,做好绝对万全的准备——迎接“主”的归来。”
话音刚落,坐落于院中池塘河畔的樱花骤然飘飞,缤纷绚丽的花瓣,随风舞动。
恍若神启,又似凋零。
这一刻的樱花飘扬,谁也不知道,它究竟预兆的是成功,还是失败。
红夫人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樱花盛宴。摊开手掌,一片花瓣飘到她的手心,柔软且稚嫩。
稍稍合拢,感受着花瓣逐渐揉碎的触感,最终化为乌有。
如今大局已定,就算再怎么犹豫不决,再怎么踌躇不前,也以无济于事。
只能相信,“神启”的利刃,能够斩断一切阻碍,乃至命运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