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妟珣伫立在便利店门口,捣鼓着浑身上下的口袋,迫切的期望能从中掏出两三块零钱出来,毕竟他堵在收银台门前,迟迟不付款,已经快三分多钟,身后的队伍早就排成了长龙,抱怨连天。柜台后的收银员更是一副不耐烦,又不能说他的表情,只好用关爱智障的眼神默默地盯着妟珣。
如果钱包不被偷,鬼才愿意顶着人群尖锐的视线,到处翻找干瘪的腰包,结果一分钱都掏出来,自作窘迫。
耐不住众人埋怨的目光,妟珣无奈两手空空,土头灰脸地离开便利店,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氓汉。幸好有提前吃晚饭,手里还有几张从超市货架上捡来的杂志,不然今晚铁定风餐露宿……
“唉,住的地方没着落也就算了,我现在竟然穷的连个打火机都买不起,”说着,妟珣一脚踩扁,顺着街道滚到跟前的空可乐罐,心中闷闷不乐,“嘛,算了,像我这种孤傲的灵魂不需要所谓的栖身之所,四海八荒皆是家。”
妟珣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依偎着关线晦暗的路灯,情不自禁地抽出一根香烟,皲裂的双唇压着烟蒂,接着伸手去摸口袋时才想起,自己刚刚在便利店,顺手把只剩最后一丝油量的打火机扔进去了那里的废品回收箱里了……
失算啊……妟珣满脸黑线,颇为尴尬地把香烟收回烟盒里,没由得摇摇头,叹了口气。
“要火吗?”
话音刚落,一缕介于幽蓝与赤色之间的摇曳火焰,递到妟珣的眼前,冷淡平静的漆黑色眼眸此刻紧盯着他。
妟珣缓缓抬起头,对于源安明的忽然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冷峻的脸庞,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神态。唯一让妟珣感觉诧异的是,明明这么冷的夜晚,这家伙竟然只穿了一件执勤者制服,风衣和大氅哪里去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妟珣轻笑着耸耸肩,重新取出一根香烟,就着源安明递来的火焰点燃。
“我记得戒烟很长一段时间,怎么突然又抽上了?”源安明一面抽出一根中华烟,一面淡淡的询问道,“是因为你曾经的学生--圣天子的死吗?还是说灯影的失踪等等。”
“呼……知道你还问,故意揭我伤口,还不忘撒把盐,是吧?你有够恨的,安明童鞋。”妟珣吐出一口烟雾,没有过多的犹豫,干脆直爽的承认了。
“呵,我理解你的苦衷,遇到那么多苦不堪言的事情,换做是我也会自甘堕落成你这副狼狈的模样……话说你几天洗澡了,浑身不是烟味就是汗臭味的,隔这么远我都能闻到。”
“废话,说明你是属狗的呗!我也就五六七八天没洗而已,再说我也得有机会洗啊,你说对不对?”
妟珣那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欠抽模样,弄得源安明有点想吊起来暴打他一顿。
“说吧,找我干嘛?看在打火机的份上,你有一支烟燃完的时间可以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源安明揉摁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每次跟妟珣对话,那种莫名的错位感,总是萦绕着他的脑海,好比无数个蓝精灵站在白雪公主的棺材上跳芭蕾舞,满满的胃疼感。
“我要你回去,回原罪机关,接任你的支部长位置,然后直面这一切。”
“明知故问的不可能,而且你想说的,应该不是这句吧--你是为了法莉雅才心甘情愿来找我的,对吗?”
“哼,没错,如果不是法莉雅的请求,你是死是活,哪怕是暴尸街头,我都懒得管,不过没准我接到这个消息,也许还会开瓶香槟,办个欢送派对来为你送行。”源安明不屑的冷哼道。
“你是开瓶香槟庆祝我和法莉雅之间的婚约泡汤了吧,总算是让你有机可乘了才对吧~等到法莉雅伤心欲绝,心门洞开的时候,你趁机柔情似水的A上去,张开你那不是特别伟岸的胸怀,和那令人堪忧的1米69身高的男子气概,再献上你满腔的赤诚与爱意,不求倾心,只求博得爱慕女神的一瞥一笑~呵呵,你可真是个合格的工具人,有够廉价的。”
妟珣的这套名为“劝你善良”的组合拳法,直击源安明的心坎,接着不留任何回旋和反击的余地,抬手一记豪油根,轰得源安明体无完肤,甚至想直接掐死他。接着又以一副看破红尘,饱经沧桑的恋爱大师口吻,语重心长的说道。
“呼,我想你还不明白,法莉雅算是个活在自我世界里的小女孩,她的眼里只容得下她所认定的东西,且一旦认定,改变基本上不可能的,所以啊,源安明童鞋,看在以往兄弟的份上,奉劝你一句好了——醒醒吧,天下比法莉雅身材好的,脸蛋好的,性格好的女孩多得是,别死活在一颗没希望的树上吊死,不值得,真的,当舔狗不值得。”
片刻的沉默,妟珣随手弹掉烟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OK,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烟我也抽的差不多了,走啦……”
“法莉雅她哭了!”
源安明歇斯底里的低吼,令妟珣没由得蹙足。看到他停下了脚步,源安明神情黯然的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她被你姐姐纳入红色通缉令名单的事情,想必你早就知道了……这期间,法莉雅一直在找你,得知你的行踪后,又马不停蹄地寻找来这里的路,途中把膝盖和脚踝弄伤了。”
“接着说,烟还剩那么一点,应该够你讲完。”
“然后很不幸的是,前往地下交易城的路上遭遇了执勤组专员的阻截,虽然最终逃脱了抓捕,进入到这里,但也因此耗尽了力量,膝盖处的伤口撕裂感染,加上高烧不退。”
“她这会儿人在哪里?”
“距离这儿不远的酒店里,我把那里买下了,我的保镖会负责她的安全,不让执勤组的专员靠近,为她提供临时的庇护所,还专门请了交易城内最好的大夫给她看病……我明明都做到这种地步上了,可在她心里,依旧没有半点滞留的土地。”
“我明白你的感受,安明童鞋。呼——说到底,女人本就是古灵精怪,令人琢磨不透的生物,有时候你给她满屋子的浪漫,准时给她发晚安、辛苦了,祝你好梦,每次特别关心响起时都会激动不已,心花怒放,纵使回复字数寥寥无几,敷衍搪塞,纵然你对她千好万好,始终怀揣热忱的爱意,不停的向她示好示爱,都难抵一句“我不喜欢你”和“你不是对的人”……很悲哀不是么?不管你怎么努力,绞尽脑汁的去猜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前世纪不是有句老话吗~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很真实的。”
“应该叫正宫的从容不迫……才对吧。”源安明悲哀的苦笑着。
“说来惭愧,我给法莉雅的,根本比不上你为她做的,”妟珣摇摇头,掐灭燃烧殆尽的烟蒂,“我对于法莉雅来说,我好比一束光,在她最灰暗的时出现……感觉这个东西啊,说来说去,也就一瞬间的契机,就像《最游记》里,唐僧和孙悟空一样……谢谢你借的火。”
“喂,你打算就这样走了吗?”源安明快步上前抓住妟珣的肩膀,冷冷的质问。
“一根烟的时间已经到啦……”
“法莉雅在酒店等你。”
“你去照顾她不就好了,完事你告诉她,我没在这里,你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她送出北京空洞,妥妥的——所以说,一根烟的时间到了,撒开。”说完,妟珣不耐烦地甩开源安明,刚迈开脚步,却又被他拦住。
“法莉雅可是因为找你受的伤!把她弄哭先不说,你连去见她一面都不肯吗?!”
源安明的话犹如一根掉在装满火药仓库里的火柴,顿时点着了妟珣最后的一丝忍耐。回身一把拽住源安明的衣领,怒嗔着他的眼睛。
“混蛋!我说你烦不烦啊,源安明!一口一个法莉雅,既然那么喜欢她,干嘛不自己去争取啊!既然你那么想要当舔狗,就TM的给老子当到最后啊!你就是个无忧无虑的有钱**丝,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是啊!我就是个有钱的**丝,生来无忧无虑,可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好意思对我指手画脚?!”不由分说,源安明挣脱妟珣,一拳抡在他的脸颊上,愤恨的目光在凄冷灯光的照亮下,显得咄咄逼人,“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让爱你的人为你哭泣!让她为你受伤!像你这种人渣,根本配不上法莉雅!”
“我的确配不上她!真正值得她爱的,是你源安明!可当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TM的又在哪里?!你看中了无非是她的外表和性格,还有伊丽莎白这个姓氏!假如她只是蜷缩在贫民窟,跟前吊着她母亲的尸体,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邋遢女孩,我问你!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她吗?!”
源安明悟时语塞了,毫无反抗的硬接下妟珣的回击一拳。他私自调查过法莉雅的履历,结果显而易见,与她头顶的光环完全相称的,是堪称辉煌无暇的人生和童年,毫无污点可言,根本没有妟珣所说的这些。
“呵呵,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少给我大放厥词!用法莉雅的话来说,你的声音拉低了整条街的智商,帽子不是随随便便扣的——听好了,源安明,感谢你对法莉雅做的这些事情,谢谢你保护她,为她提供庇护所,但有一点你必须得搞清楚……!”
妟珣一把推开源安明,指着他胸前佩戴的羽翼之剑盾徽,神情凛然的接着说道。
“我已经不想再管原罪机关的任何破事儿,也不想再继续背负那些职责,老子不是什么见鬼的救世主,不是!你们再怎么粉饰,再怎么给予厚望,剥开这些,我TM就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类!不是TM的耶稣基督,也不是真祖安拉!这个傻笔世界怎么样,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爱怎样怎样,有多远滚多远,劳驾,谢谢。”
劈头盖脸的谩骂,狠狠地甩在源安明的脸上,除了默默地看着妟珣渐渐远去,顾影颓然的背影,源安明只能喟然长叹,缓缓抬起手,指向妟珣离去的方向,唇瓣蠕动。
“我不清楚你究竟背负着什么重担,但承诺的事情必须办到,哪怕你再怎么不愿意,我也要把你绑到酒店去见法莉雅……对不起,妟珣,有些话,不得不承认,被你说对了。”
话音刚落,晦暗的灯光不安的骚动起来,源安明合上双眸,悄然洞开连接酒店的空间大门,妟珣后知后觉地顺势踏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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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