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未免也太霸道了吧……”妟梦诗小声嘟囔着，既没有拒绝的意思，也没有同意妟珣的说法，趁他忙着收拾医疗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过那本名为《小丑之花》的精装书和他的另一副，平常用的低度数圆框眼镜，旁若无人地戴上翻看。
“你能看懂吗？”妟珣一边轻声询问着，一边把毛毛虫面包撕成几份，分给小女孩们。逐渐习惯了众人鄙视的目光，觉得可有可无。
“多多少少能……人类真是不可思议呢，竟然能写出如此有深度的文章。”
“不可思议的是这本书的人，而不是人类——它的作者从一定程度上既憧憬着人类，又畏惧着人类，是个值得悲悯的家伙。”
“嗯，很奇怪的人类……”合上书本，妟梦诗抬起头，那双眼皮修长妙目紧紧盯着妟珣，“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对您应该没有任何好处才对……”
“弱者仰仗强者，对你抑或你们的世界来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
妟珣耸耸肩，语调波澜不惊，却让妟梦诗浑身一颤。
“你比我强的多，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如果你想的话，别说轻松杀掉那个男人，直接由内而外，弹指间爆掉这辆厚重的装甲车，也不在话下。”
妟梦诗缄口不言，眼帘低垂。妟珣咀嚼着吐司面包，接着说道。
“但是你得保护这些小姑娘，所以不能动用力量，原因嘛，大概是没法很好控制收放量吧，担心释放出的强大能力，波及误伤到她们——不得不说，你隐藏的很好，直到那个中年男人亮出刀刃之前，几乎毫无破绽。”
“您打算怎么样……？”
“单刀直入的说吧，”说着，妟珣把另一块吐司面包递给她，“互利互助，从今往后，你将我妹妹的身份，待在我身边，作为交换，我会提供给你住宿，食物，衣服等日常必需品，以及小姑娘们的安顿。”
“用你们人类的话说，您这是引火自焚。”妟梦诗蜷缩着，纤细的手臂抱着微微泛红的雪白双腿，头埋得很深，细碎的刘海铺散在骨肉匀亭的膝盖上。
“究竟是不是，我自有分寸，在那之前，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来保护我自己和我所珍视的人，说难听点，你不过是我花钱买的道具，我们之间算是有着类似契约一样的纽带关系吧——我给你吃的，住的，你就得听我话，遵从我的命令，实现我的愿望，互利互赢。”
“契约？”
像是听到了很感兴趣的词汇，妟梦诗暗淡的眼眸顿时一亮。见状，妟珣没由得扬起嘴角，露出微笑。
“这是我的构想之一，能让契约者和影子互相接纳，尽管是看似卑鄙的利益捆绑，也无所谓，只要所有的契约者们默许这种关系链的存在，那么距离真正的和睦相处就能更近一步，想想都觉得可行，你不觉得吗？而且相关的内容和建议，我早已写成论文，发到网络上，得到的反馈还蛮不错的，当然，反驳的声音显然比赞同的声音要大的多，不过深深扎根到每一个契约者心底这点，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念到此处，妟珣莫名的自说自话，让妟梦诗根本插不上嘴，几次欲言都被他打断，只能一边倾听他娓娓道来，一边加速思考，试着接受妟珣所提出的理论。
就这样，小女孩们彼此依偎着，围聚火炉前，裹着温暖的风衣，安然入睡。妟梦诗披着棉被，手捧着温热的红茶，耐心的听着妟珣高谈阔论，脑海中逐渐构成一系列，与原本世界法则，截然相反的思维框架，情不自禁的慨叹人类思想的奇妙。
“既然契约者能与影子共存，能接纳我们，那人类……也可以吗？”妟梦诗睁大闪烁着熠熠光辉的双眼，激动的凑近妟珣问道。
“遗憾的是，这套理论只适用于，和影子有着不少相同点的契约者，并不适用于人类……”
“诶？”
妟梦诗愣怔住了。妟珣的回答，令她不知所措。顿时，脑海中的思维框架开始摇摇欲坠，满心欢喜的本以为方法可行，不料突如其来的当头一棒，敲得她头晕目眩。
“我只是说不适合，并不代表没可能啊，”注意到妟梦诗失落的神情，妟珣由衷的欣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契约者会接纳影子，然后终有一天，人类也会，整个都会的……至少我是这样坚信着。”
“真的吗？！”妟梦诗的眼眸逐渐恢复热切的光泽，此刻，妟珣轻飘飘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格外温柔。
“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吧，等这场战争结束，如果人类仍旧幸存，就先从制订《契约者保护法案》开始，然后再到《影子少女育成法》的诞生。”
“影子少女……育成法？”
“对，看到你们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妟珣眯着眼睛，露出如冬日阳光般暖意融融的笑容，令妟梦诗的心为之颤动。感觉自己的脸变得越来越红，赶紧把脸埋进大腿里，不想被他瞥见。殊不知，陶醉自我的妟珣，根本没有注意到。
妟梦诗没法思考，脸颊烫的出奇，大概是心跳过快的缘故。可为什么会这样呢？前所未有的情感，妟梦诗手足无措。她缓缓抬起头，偷偷盯着依旧滔滔不绝，沉浸自我思想中的妟珣。明明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无论如何都听不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的从喉咙挤出一句话来。
“真的能实现吗……？”
“嗯……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影子少女育成法》，这项专门为影子而制订的保护法案，一定在全人类的表决同意下，顺利通过的。”
“如果这是哥哥……您的愿望的话，肯定能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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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经心的话语和感悟，妟珣从未想到过，会在日后的某一天里，以最糟糕的方式应验。契约，保护法案，乃至《影子少女育成法》。此时此刻，妟珣所说的，所期望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妟梦诗都牢牢的铭记脑海，并切实的去做了……
数天的舟车劳顿，撤离装甲车队穿越西伯利亚雪原，抵达人类的第三防线，斯大林格勒保卫战遗址。车队按照编号顺序，依次淌过坑洼泥泞的道路，继续朝着西欧大陆核心避难城市——巴黎进发。
若不是定时的闹钟响了，妟珣还不知道天已经亮了。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飘着鹅毛细雪，毫无阳光可言。陈旧的残垣断壁，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满身污垢地相互依靠，打着瞌睡，享受这弥足珍贵的小憩。
路途中，不时有抬着担架的医务兵经过，那些身受重伤的士兵们，撕心裂肺地惨痛喊叫，隔着车厢厚实的金属墙壁，都能听到。
据说前几天，这里遭受了来自神明“天之剑”的剧烈打击，负责守卫防线的军队毫无防备，天谴坠落，炽热的光柱贯穿云层，如暴雨倾注，将所有生灵涂炭殆尽。
大规模的人员死伤，军备消耗，使得俄方不得不调动最前线部队，千里迢迢的回撤，填补主防线人员武器的空缺。然而，纵使是传说中的战斗民族，也耐不住堪称万里长征的长途跋涉。
不知为何，整个车厢内悟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苏维埃气息……
三天后，装甲车队抵达巴黎的前夜，中东防线沦陷，东南亚防线在未知纯血妖影袭击下，连同澳大利亚防线，无一幸免。新加坡防线周围的岛屿，包括其本身，接连陆沉，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滔天大火焚烧尽整片东西伯利亚的桦树林，不出两周，由纯血妖影位列十二率领的影兽大军便会进军到斯大林格勒防线，西欧处境岌岌可危。
妟珣提着行李箱，小女孩们分别帮忙拿着一些小巧琐碎的物品，紧跟着他跳下车。妟珣利用姐姐给的特别通行证，姑且是带着她们通过海关，打车前往老姐的住所。
“妟珣……她们是……？”妟轩颖尴尬莫名的挑了挑眉。
预料之中的反应。妟珣言简意赅的解释来龙去脉后，脱掉鞋子，领着小女孩们径直来到客厅，叮嘱老姐暂时帮着照顾一下，自己则要去巴黎的警校支部报道。
“老姐，可以的话，能拜托你给警校的主任打个电话，麻烦通融一下吗？”坐在玄关前，妟珣一边俯身系着鞋带，一边不温不火的说道。
“愚弟你，还没放弃那个实验么……”妟轩颖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来到妟珣身后，轻轻抱住他，“明明失败，遭受冷遇那么多次，还不罢休。”
“凡事面临失败，总得再接再厉嘛，没准哪天成功了，我不就成林肯了吗~”
“但是林肯最后被人刺杀了呀。”
妟珣调侃的话语反而让妟轩颖更加担心了。
“额，老姐你担心过度了啦，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没那么夸张的——我走啦。”说完，妟珣略显窘迫的笑着，蹬了蹬鞋跟，怀揣着厚重的文件资料，跟老姐稍作寒暄，匆匆离开。
“愚弟……你怎么老是这样任性啊。”妟轩颖自顾自的埋怨着，全然不觉躲在角落里偷听的妟梦诗，目光如炬。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