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为什么要选择回来,中规中矩,我自己也很困惑。明明可以就此了断,人类究竟会变成何种悲怆的模样,对我来说都无足轻重。变迁也好,沉沦也罢,世界这么大,不缺一两个心甘情愿站出来,匡扶所谓的正义,为人类的生死存亡,拼的粉身碎骨浑不怕的救世主。
何况,纵观整个前世纪时期,从古至今,一尘不变。那些冥冥中被上苍选做“勇者”的人,获得幸运女神的加护,内心自然而然的产生类似“拯救世界”的伟大想法,如同一枚刚刚种下的杰克种子,藤蔓肆意暴涨,逐渐占据他的全部思想,遵从所谓世界的意志,一步步完成拯救世界的重任。
也许会有人讽刺这是何等的中二,但很遗憾,事实亦是如此。
妟珣静静地躺在晦暗的金色流光簇拥下,缓慢延伸的蜿蜒水流中。这是一条由记忆拼凑而成的长河,封存着长期以来积攒的回忆,这也就是过去的我,想要交给自己的重要东西。
一张参与游戏的门票和手中现有的所有筹码,赌注是整个世界。妟珣撑起身子,长河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静默如迷的黑暗与一张摆放着国际象棋的桌子,两把白的发亮的藤椅。
妟珣挪动脚步,心甘情愿地坐上藤椅,对坐却空无一人。
这本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棋局,过去的我下完了上半局,是时候轮到我下完下半局了。
我从未做出过任何选择。妟珣习惯性地推了推镜框,锐利的目光横扫全局。我也不想去选择什么,不论哪种结局,都是既定的。
黑棋国王与皇后孤傲的伫立棋盘正中央,纵使四面楚歌,孤独无援,依旧稳坐风暴之眼,岿然直面八方强敌。
这盘棋局的布置与局势,正如妟珣当前面临的状况。除了皇后以外,国王拒绝相信其他任何人。致使他与士卒们零零散散,溃不成军。
白棋的战车与骑士,配合两名手持权杖的大主教,一面封锁住黑棋士卒的动作,一面限制着身处腹地的黑棋国王与王后,完美的将战场分割成两份,制造出黑白王后相互对峙的难得景象。
妟珣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这并非普通的国际象棋,每一步都反映着现实,每一步都必须谨小慎微。棋局中,双方高手之间的对决通常会做到走一步,看两步,想三步,达到未雨绸缪的境界……然而,这套理念却不适用于,不受人类理念束缚,如怪物般天才的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妟珣咽下唾沫,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必须下完这盘棋,哪怕是咬着牙,脑海中有一万个不愿意在劝阻,我也要赢“他”,让“他”引以为傲的思维,输得心服口服!
妟珣抬起颤抖的右手,轻轻拾起黑皇后,将她挪回后方,试图从身后撕破敌方阵容的战线,暂时缓解黑棋棋子带来的莫大压力。随之,白棋开始自行挪动。针对黑棋国王的战略防线逐渐拉开。
白皇后携众部围剿黑棋国王的同时,断绝通往第二战场的道路,在唯一的必经之地,设置圈套,只待黑棋皇后和士卒们,自以为杀出重围,回到国王身边之时,殊不知一张天罗地网,早就耐心的恭候多时了。
层层叠叠的包围圈,黑棋国王已然成为孤家寡人,面临压倒性胜利的白棋大军,此刻本该绝望的呻吟,却丝毫没有气馁的表现,背影始终如一的孤高。这取决于妟梦诗不会杀他的自信,所以,即便是不断的被白棋皇后将军,妟珣仍旧游刃有余的辗转腾挪。
局势逐渐稳定下来。妟珣利用白棋皇后不会吃掉黑棋国王的弱点,扰乱白棋的步调,顺利使得所有黑棋士卒汇聚到国王的身侧,双方僵持不下。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妟珣喘着粗气,不仅是神眼超负荷运转,连大脑也快吃不消了。妟珣抚住额头,一时间的头晕目眩,令妟珣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自己的身后,是一台格外笨重的银河级别的超级计算机,正冒着袅袅青烟。
当然,这只是一份妄想而已。其实这场棋局,早就结束过了。至于胜败结果如何,无从知晓。妟珣现在做的,只是单纯的重现当年的下棋步骤,不偏不倚,妟珣的每一步棋,过去的自己都精准无误的猜中,同时做好后面的引导工作。
这一点,妟珣心知肚明,甚至觉得有些愚蠢。这份无可奈何无疑是对妟珣的嘲讽,无法跳出囹圄的不甘,促使妟珣逼迫着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直到发现破绽的那一刻到来。尽管那机会恐怕渺茫的可怜,但不代表没有。
过去的我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不是神那种全知全能的家伙。“他”一定会犯错的,而我必须找到,抓住这一刻,那即是象征着胜利的曙光。
伴随着时间如潮水般来,如潮水般去,棋盘上的局面慢慢的开朗起来。妟珣先行转守为攻,将双战车的纵横向优势发挥到最大,扼住白棋大主教的要害,借助单枪匹马,杀入敌阵的骑士,再一次搅乱白棋的阵脚。
一鼓作气拿下吗……妟珣习惯性地推了推镜框,拾起棋盘面上的最后一名士兵,踏入白棋的最终领地。绚烂的金色闪光包裹着士兵全身,待抽丝剥茧,完成升格,伴随着第二位黑棋皇后的诞生,犹如预示着结束的丧钟敲响,黑棋剑锋遥指白棋国王!
拥有双皇后的黑棋大军势如破竹,逐个击破白棋的棋子,逼至山穷水尽为止。
荒凉狼藉的战场上,黑棋一举逆转局势,最终迎来了游戏的结局——双王对峙,仅隔一界,白皇后与黑皇后各自的刀刃,不约而同地架在了对方国王的脖颈上,相互牵扯。
“撒~未来的我,你究竟该如何抉择呢,咱们拭目以待吧。”
空灵的话语,对桌那把白色藤椅,亮的有些夸张。
“呵,既然是最后的几步,当然要留到最后再走,”妟珣挪动藤椅,站起身来,神情漠然的注视着对桌那把白的晃眼的藤椅,“你我皆是人类,不可能没有犯错的时候,这也是你唯一的弱点——别以为什么事都会如你所愿的发展,命运很奇妙,总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你说对吗?”
无人回应,周遭仍是一片静默如迷的黑暗。妟珣转过身,似乎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和精力,抬手的同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处,裂开一道口子,灿烂的光辉溢出,映衬着妟珣青瘦的背影,点亮个空间。
“闲谈到此为止吧,差不多该回去解决现实里的繁杂琐事了。”
妟珣不再回头,脚步毅然地迈入裂口,光芒随之吞没他的身形。黑暗重归寂静,唯有那把白的发亮藤椅忽然向后移动,像是有谁从那个位置上起身,紧接着,万籁俱寂的偌大空间内,回响着鞋跟触及地面的“咔哒”声,渐行渐远。
“如果是“你”的话,没准真会做出一些令我感到惊讶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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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