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夜雨仍旧淅淅沥沥，凛冽的寒风无休无止的吹刮着，满目疮痍的伦敦城上空，黑压压的乌云层层叠叠，犹如一张宽厚的帘幕，随着撕裂天际的闪电忽闪而过，映照出天使与巨龙的阴影轮廓。朦胧的雨雾为伦敦城平添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潮湿阴冷。
香烟恰巧熄灭，源天佑随手扔掉燃烧殆尽的烟蒂，一脚碾灭。侧耳倾听着耳畔雷鸣滚滚，缓缓抬起双眼，冰冷的目光投向那片诡异的云端。纵使岁月的流逝在他的脸颊上刻下了无数道不深不浅的沟壑，也丝毫不减暗藏其中的锐利锋芒。
“你不觉得这副光景很值得怀念吗？”慕瑶双手抱怀，挂着一脸松散的表情，饶有兴趣的凑上前来问道。
“哼，有什么值得怀念的，黑潮圣战时期，这样的画面看得还嫌少么？”
“噗哈哈，难怪源安明那小子会叫你老不死的家伙，就冲你不解风情的样子，我觉得他叫的对呦~”
慕瑶半开玩笑似得手臂搭在源天佑的肩膀上。若是换做平时，由于双方的身份地位悬殊太大，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做出这样的动作。而现在的情况与以往大相径庭，彼此同为天阶十二使，除了席位前后，每个人的实力均是对等或者差距甚微，要说真打起来，没有充裕的时间，想要分出胜负还不好说。
“是吗。”源天佑淡然的回答，让慕瑶感到有些惊诧。
“我说，你就不生气吗？那小子居然叫你老不死的诶~”
“安明的父母在他五岁那年，就被一只S级，甚至以上评级的影兽给杀了，我作为他的唯一血亲，自然是顺理成章的拿到抚养权，可惜我忙于工作，一直没时间教育他，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彻底遗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孙子的存在……”源天佑重新抽出一根雪茄，点燃含在嘴边，神情惘然，“所以他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是个不称职的爷爷，这也算是他对我的一种报复吧……反正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是什么鬼啊，就这样随波逐流，破坏破摔真的好吗。慕瑶干笑着，实在是难以苟同源天佑的想法，心里没由得对源安明产生了几分同情。
“话说那位大人叫我们守在这里究竟想干嘛啊？”
“等人。”
“等人？谁啊？”
“等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送上门。”
闻言，慕瑶的视线不禁挪向不远处，迎着幽冷寒风，徐缓走来的两个渺小的身影。
“那是……”
视线随之聚焦，透过漫天的尘埃，定睛望去。没等慕瑶看清，由上百道致命的光束组成的轰炸呼啸袭来。滔天的巨响接踵而至，澎湃的爆炸冲击，顷刻间掀起四方埃土。
“呀嘞呀嘞，这份见面礼还真是厚重呢~”寸劲撕开眼前弥漫的尘灰，身旁环绕着类似屏障的墙壁，慕瑶毫发无伤地伫立原地，活动着略显僵硬的手腕，紫色幽光从拳套和金属外装甲的夹缝中渗透，紧紧缠绕着慕瑶的四肢百骸。
“法莉雅小姐的圣光吗，这种威力和规模的精准轰炸，一如既往的不容小觑。”
源天佑拍了拍落在肩膀上的瓦砾，面无表情的说道。要不是慕瑶的能力色欲——感知，提前预感到危险的降临，撑起领域护盾，那种无声无息的迅猛攻击，等察觉到时，根本来不及反应。
紧接着，不容他们有半点的喘息时间，但见一道白色的残影擦肩掠过，源安明神情漠然的越至他俩身后，轻轻一个响指，近在咫尺的无形爆炸迫使源天佑和慕瑶拉开距离，而这一做法正中源安明的下怀。
“这小子，是真打算杀了我啊……”
源天佑痛苦的沉吟着。殊不知双脚刚刚着地，源安明已然扑杀将至。大概是瞄准了浮空时无法防备的间隙，思维很清晰，动作也足够迅捷，看似空无一物的双手，实则暗藏杀机，若是被他抓到，迎来的即是几乎零距离的空间爆炸，就算有着强大到作弊的恢复能力，总不能整个脑袋都已经炸成碎片了，还能修复吧。
“稍微夸奖你一下，安明，你做的很好，可惜你的对手是我——”
话音未落，就在源安明紧咬牙关，眼看着快要碰到源天佑的下一秒，冷冽的刀光忽闪，赫然横在双方之间。
开玩笑吧！凌空拔刀斩！惊愕之余，源安明下意识的猛然缩回手，不得不停下脚步。来自心底的那一丝害怕手指被切断的畏怯遭到利用，局势瞬间反转。
双脚落地的同时，源天佑没有迟疑地回身一记飞踢，正中源安明的侧脸，顺势倒飞出去数十米，重重的砸在一块厚实的水泥板上面，口吐鲜血。
“有够可惜的，没有把握住好千载难逢的机会。”
源天佑正了正乱掉的衣领，胸有成竹的收刀入鞘，丝毫不担心源安明会再度扑杀而来，继而露出胜利者般的微笑。
“这样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源安明一边疲惫的喘息着，一边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既然如此，安明，你告诉我，咱爷孙俩历来的决斗胜负率是几比几？”
“1比9，那又如何？”
“实话说吧，你唯一的赢面就是刚才的那一瞬间，遗憾你失败了——”源天佑意味深长的说道。像个教导顽劣儿孙的年迈长者，神情冷淡的盯着源安明，“你要是有着“哪怕舍弃手指，也要杀掉我”的坚定信念的话，我早就已经身首异处，而不是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对你进行说教。”
“给我闭嘴，老头！我不是来听你唠叨的！”
源天佑冰冷的话语彻底激怒了源安明。随着心中翻涌的无名业火愈燃愈烈，一股滂湃的热血直冲大脑，体内的肾上腺素极速飙升，身体已然忘却的阵疼。
古老的吟诵词流泻于嘴边，恰似歌谣，又似诅咒，压抑的气息如墨迹洇染般扩散弥漫，周遭的空间不安的骚动着，积淀脚下的尘埃瓦砾恐惧的瑟瑟颤抖，倒塌的废墟危房摇摇欲坠，悉数崩塌。
世界的动荡开始了。
“你觉得我在乎什么狗屁赢面和机会吗？既然失败了，不妨再来一次好了，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暴食——收束空间。”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源安明颤颤巍巍地爬起身，一把扯掉残破的白色西装外套，呼吸逐渐沉闷紊乱起来。
“唉，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的折腾。”
源天佑略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对于源安明桀骜不驯的模样，他始终抱以年少轻狂，无可奈何的想法，单纯的认为，只要给源安明一顿严厉的教训，就会和往常一样变得安分守己一段时间，全然没有意识到，所谓最后一次的真正含义。
这场战斗，已经不存在胜负可言，唯有其中一方彻底倒下，才能宣告结束。而源天佑仍旧没有理解，只是当作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来对待，当然，源安明所表露出的认真神情，也让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还是不学乖啊，安明，打算依靠拖延时间的方式，来等待收束空间的构建完成，以前我就说过很多次，那是最愚蠢的行为。”源天佑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轻轻摇摇头，不紧不慢地抚住系在腰间的武士刀刀柄。
话虽如此，如果真的让安明把收束空间构造完成，到那时，谁胜谁负恐怕就有些不好说了，所以必须抢在那之前——念到此处，源天佑面如死灰地摆出居合斩的架势，注意力高度集中，每根粗壮的手指紧紧贴合刃柄。结束掉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一如既往。
而不远处的源安明却不这样想，当看到那个老家伙做出拔刀斩动作时，没由得莞尔一笑，指尖随即轻触地面。只要坚持到收束空间彻底构成，那么胜利必然是压倒性的，不存在输的可能。
片刻的僵持，双方似乎都胸有成竹，正等待着某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冷瑟的氛围，雨声纷杂。混杂灰尘的雨水早已打湿肩头，濡湿的头发黏粘在一起，水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老头，告诉我，你身为原罪机关的总长，为什么要选择背叛人类？”
“背叛？哈哈哈，安明啊，你误会了。”源天佑嗤笑道。
“我误会什么？我看到的，是你背弃了我们所有人对你的信任，还亲手毁掉了整个原罪机关，对机关的专员们赶尽杀绝，你告诉我，我究竟误会了你什么？”
“呵呵，我想说的是，不论是慕瑶，还是我，其实从一开始都不曾站在人类这边——人类与契约者、影子之间的纷争日复一日，让我感到厌烦，这样无聊且麻烦的世界早就该彻底的毁灭重塑了。”
“就算牺牲了这个世界上所有无辜的人类，也在所不惜吗……？”源安明沉着脸，冷冷的问道。
“啊，一切都是为了影子少女育成法！天真的我本以为实现仅是时间问题而已，可是我错了！全知全能的妟梦诗大人则向我指明了另一条道路，一条不可思议的捷径，真是太了不起了！”
“疯子……”
源安明盯着那双变得空洞无神的双眼，以及莫名亢奋的表情，神情凝重。但凡提到这方面的事情，思维就会朝着狂热的奉教徒方向拐吗……
正当源安明为此出神时，源天佑的武士刀已然离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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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