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会这么憎恨他,仅仅是因为迫切的想要取代他,抑或者是向他证明自己吗……?
源安明一次又一次的欺近,一次又一次被源天佑眼花缭乱的斩击,逼得节节败退。源安明拼劲全力的迅猛攻击在他看来,形同零点五倍数放慢的电影画面一般,闪躲变得轻而易举。
迷茫与自我怀疑渐渐填满心胸,纵使肢体上的动作毫无懈怠,几乎让源天佑抓不住间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源安明内心的惘然若失,令他的进攻开始变得有些犹豫。
回忆潮起潮落,带来许多的同时,也会带走许多,那些遗忘的,淡化的,痛苦的记忆依稀浮现脑海。就像无数只泛着梦幻般的幽蓝荧光,休憩于静谧花海的蝴蝶,忽然被一块细小的石子坠地的清脆响声惊扰,扑动轻薄的翅膀,朝着那轮皎洁的皓月,轻飞曼舞,撒下恍若星辰的银光,夹杂着阵阵芳香。
源安明仿佛于其中,脱离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无声的微风拂起黑色的短发,温润的眼眸中映照着漆黑的夜色,澄明的星光显得璀璨夺目。
紧接着,熟稔的画面如过往云烟般随之浮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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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事件发生初期,世界陷入动荡的最中心,原罪机关作为契约者组成的执行机构雏形,又是联合国自主建立,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维持世界秩序的轴心骨。
(后由妟梦诗正式成立搬上台面,黑潮时期,原罪机关还只是个雏形,由契约者组成的执行机构)
黑潮笼罩,契约者诞生。那时,《契约者保护法案》尚未成立,还未从恐惧中缓过神的人们,似乎一时间很难接受这场声势浩大的境况,尖锐矛盾层出不穷,国家政府的处理方式也显得力不从心。由此,解决这些问题的重任理所应当的落在了原罪机关的身上。
黑潮时期伊始,尽管原罪机关在各地域都设立了的分部,但人手却空前的紧缺,面临接连不断的冲突事件发生,负责出外勤的人员根本忙不过来。在当时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刚上任首席执行官不久的源天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所有退居二线的文职人员即刻前往前线,辅佐外勤专员执行任务的同时,顺势解决掉B级评级以下的繁琐事件,加快高级外勤专员的任务完成时效,能够更快的赶往下一个地区,而不用忙着处理善后。这就是原罪机关后勤组的早期概念。
而拥有A级评定,源安明的爸妈正是这样一群文职人员当中的主战力。
作为关系户的他们,本该稳居安全的后防线,享受悠然的生活,但这对夫妇却并没有。他们早在源天佑下达命令之前,便已经主动提出申请参与前线的战斗,带着年幼的源安明满世界跑。
在我孩童时期的印象中,父母每一次陪同外勤专员出任务时,他们总会把我托付给私人客机上的空姐照顾,临别时,他们会挂着无比粲然的微笑,温柔地将我握抱在怀中,亲吻我的额头,然后依依不舍的轻声告别……
曾经的自己也从未这样想过,最后一次的告别竟然变成了永别。
那是一次评级为S级的影兽歼灭任务,因为外勤人员的疏忽,奄奄一息的影兽被误判定为已死亡,于是先行离开,前往下一个任务点,导致后面赶来打扫战场的后勤人员,毫无防备的遭受影兽的突然袭击。
随着撕心裂肺的哀嚎响起,一朵朵鲜艳的血花绽放于胸膛。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嗜血意识,影兽发疯似得扑向那些四散而逃的后勤专员,锋利的爪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们拦腰切断,坑洼遍地的战场顿时血肉横飞。
若不是接到讯息的外勤专员即时赶到,斩下影兽的头骸,后勤组才侥幸没有全军覆灭……当然,这也得归功于源安明的父母争取到的撤离时间。他们毅然决然地挡在影兽面前,手中仅有钝拙的钢棍和腰间的警用手枪。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不可能杀不起眼前的怪物,辅助系的能力起不到半点杀伤作用,自己的做法无疑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但是啊,他们不能退却,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撑到外勤专员赶到。他们的肩上背负着所有后勤组员的性命与希望。
最后,失去头颅的影兽轰然倒下,外勤专员们神情黯然地怀抱着两具伤痕累累,心跳早已停止跳动的尸体,缓缓走出迷蒙的硝烟。那是源安明父母——他们说到做到了。
数年后,源天佑坐上了原罪机关高层的位置,同时派人接回了寄养在空姐那里,年仅10岁的源安明,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安明,我可爱的小孙子,这些年爷爷让你受苦了……”源天佑一脸慈祥地蹲在源安明的面前,一边剥开手里的巧克力,递给他,一边和蔼的说道。在源安明看来是那么的虚情假意。
“我不要。”说着,源安明面无表情地甩开源天佑递来的巧克力。余光瞥见它掉落在地上,弄脏了看起来蛮贵重的毛绒地毯,源安明心中没由地有些幸灾乐祸。
“哎呀,不吃就不吃嘛,干嘛要弄脏地毯,这可是颇具历史性的波斯地毯,很难清洗的。”
“把爸爸妈妈还给我,臭老头。”
当头一棒,源安明冷不防的说道。源天佑愣了愣,旋即释然一笑,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俯身拾起那块巧克力,接着寓意不明的包了起来。当他再度看向源安明时,暗藏锋芒的眼神,犹如猎人瞅见了翘首以盼的猎物一般,悟时锐利起来。
源安明下意识地退步,稍稍收敛起嚣张跋扈的态度,但为了掩饰内心的畏怯,又硬着头皮,不甘示弱的瞪大眼睛,嗔视着源天佑,小腿情不自禁的隐隐发抖。
“哼,很好,小鬼,我会让你后悔当初没有接受这块巧克力的。”带着些许鼻音的冷哼,源天佑绕过办公桌,回到自己的皮椅上,饶有兴趣地盯着源安明那张红扑扑的小脸。
“我不会,所以快点把爸爸妈妈还给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嚯~我倒是很好奇,你打算怎么要我好看?”
“我会哭!声音特别大特别久,能把这栋楼弄倒的那种!”源安明夸大其词地比划着,想要借此威胁源天佑。
“好啊,那你哭一个我看看。”就像欣赏餐后余兴节目一样,源天佑一面批阅着堆积如山的文件,一面撑起能够隔绝源安明声音的领域护盾。因为看他泪眼朦胧,咬着下嘴唇的架势,大概是真打算哭啊……
不出半分钟,年幼的源安明往往大哭起来,那声音惊天地,泣鬼神,抑扬顿挫,时而哭的像个坟头女鬼,时而又哭的像求生之路2里的witch(女巫),这小鬼是怎么恐怖怎么哭,事先就盘算好了的吧。虽然源天佑听不到来着。
于是,源安明就这样自编自导的出演独角戏,整整哭了一上午,意志力惊人。
“自己把自己累的半死,就着地毯睡着了,这小鬼就已经是个人才了……”
看着蜷缩在毛绒地毯上,一边抿着大拇指,一边留着哈喇,呼呼大睡的源安明,难免有些哭笑不得。源天佑抓过放在沙发靠背上的执勤者风衣,轻轻为他盖好。
“科伦,把这个小鬼随便扔到莫斯科或者北京空洞的哪个学校去上学,叫之前一直照顾他的那个空姐去当他的监护人。”
“总长大人,您这样草率的决定了真的好吗……怎么说他也是您唯一的小孙子啊。”话虽如此,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源天佑的话着手去安排。那位名为科伦的黑人小哥怀揣着文件和iphone平板,苦笑着站在他的身后。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怨恨也好,忘掉也罢,都已经和我无关——别看他年纪小,就从刚才来看,这小鬼贼精得很,要是留在身边,指不准哪天背地里为了报复我,给我下毒呢。”
“您说的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毕竟是我源家的血脉子嗣,这点头脑还是有的……他也许早就知道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他现在想要报复,把酿成当初惨祸的所有元凶,挨个抹去。”
“难道说……”科伦咽了口唾沫,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毛骨悚然。
“啊,全都是事实,这小鬼早就开始行动了,”念到此处,源天佑弯下腰,从源安明的腰包中掏出了一把勃朗宁M1903,不屑的冷哼道,“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对得起你父母给你取的“安明”二字。”
那之后,我就被强制送遣回了北京空洞学习,后前往莫斯科进修。为了阻止我去到纽约空洞,所有的航空公司均均对我开启黑名单,再往后,黑潮圣战打响,我返回了北京空洞参加战斗。
经过一波三折,进入到原罪机关,却几番被那个臭老头贬谪,最后沦为莫斯科空洞的支部长。到头来,连纽约空洞那片土地,立足时间连三天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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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拉回现实,源安明攻击节奏愈发急促轻快起来。弃守转攻的战术,通过接连不断的空间压缩产生的剧烈爆炸,顺利的压制住源天佑想要反击的意图,一直处于留守防备状态,不暇顾及“收束空间”的构造时间。
“怎么?突然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源天佑不慌不忙地说道,游刃有余的神情令源安明感觉些许的不安。
“差不多吧,想起了一些以前忘掉的事情,蛮值得怀念的。”
“呵呵,明明身处战场,不想着如何击溃对手,反而去想些别的事情——安明啊,看来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学着走呢,”说着,源天佑扬起嘴角,忽然向后一个虎跳,与源安明拉开一段距离,“可惜我是没机会看到了。”
没等源安明反应过来,源天佑已然站定,缓缓收刀入鞘,随即,第二柄武士刀凭空显现。
“原谅我,安明,该结束了。”
一道银光忽闪,话语声戛然而止,源安明的瞳孔骤然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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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