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城的城墙由巨大的白色石灰岩砌成，表面布满风吹雨打的痕迹。城门口悬挂着巨大的橄榄枝与羊角编织的花环，下方立着木牌：
【丰收祭·第七日】
今夜特供：月光羊奶、黄金奶酪轮、魔导绵羊赛跑赌局
守卫是穿着皮甲、腰佩弯刀的“银蹄镖客”——畜牧领特有的私人武装，名义上效忠领主，实际听命于控制贸易的商会。
“证件。”一名镖客拦住他们，目光在德里克的剑和莉亚手腕的包扎上停留。
德里克递出皮尔顿伯爵准备的通行证。镖客检查时，另一人突然凑近莉亚，鼻子抽动：“你身上……有矿区的硫磺味。还有……”
他的眼睛盯住她手腕包扎处渗出的一小片金色污渍。
“还有血。”镖客的手按上刀柄，“受伤了？什么伤会流金色的——”
“月光羊奶摊位开张啦！”远处传来嘹亮的吆喝。
人群瞬间涌动。
莉亚像条灵活的银鱼般钻进人潮，德里克紧随其后。两名镖客被冲得东倒西歪，等站稳时，两人已消失在夜市斑斓的灯火中。
奥利弗城的夜市是一条沿着主街延伸的漫长集市。
摊位支着彩布篷，悬挂的魔素灯散发出暖黄、莹蓝、淡粉的光晕。空气里飘荡着烤奶酪的焦香、热葡萄酒的甜涩，以及……某种更奇异的味道。
莉亚停在一个摊位前。
摊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面前摆着一排木桶。桶内盛放的液体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月白色荧光，像是将月光凝固成了乳汁。
“小姑娘，来尝尝奥利弗特产——月光羊奶！”妇人舀起一勺，“用吃了月光草的绵羊产的奶，喝了能美容养颜，晚上睡觉还会做美梦哦！”
莉亚凑近闻了闻：“唔……有草莓味吗？”
“草莓？没有，但加了点蜂蜜——”
“那来一杯！”她转身拽德里克袖子，“付钱付钱！孤要最大杯的！”
德里克叹气，从钱袋摸出几枚铜币。但在递出的瞬间，他指尖的铜币突然扭曲变形——不是物理弯曲，而是像被无形的手捏成了奇怪的几何形状。
摊主妇人的笑容僵住了。
周围几个原本在挑选奶酪的顾客，悄悄退开两步。
“哎呀，铜币害羞了。”莉亚接过扭曲的铜币，用指尖戳了戳，“别怕别怕，孤带你去喝羊奶——”
“慢着。”
一个穿着商会制服、佩戴银质算盘徽章的男人走过来。他捡起地上另一枚扭曲的铜币，对着灯光看了看：“铜币表面镀了层蓝盐……遇到魔族血统会变形。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莉亚眨眨眼：“孤是莉亚·艾尔莉亚丝，见习药剂师。”
“药剂师？”男人冷笑，“那解释下，为什么你的血——”
他话没说完。
一枚银币从人群外飞来，在空中划出优雅的抛物线，“叮”一声落进莉亚手中的木杯里。羊奶溅起，落在她手背上。
“她的血怎么了？”
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
一个穿着暗紫色天鹅绒斗篷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斗篷兜帽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以及一缕垂在胸前的灿金色卷发。他指尖把玩着另一枚银币，银币系着的蓝丝绒带在夜风中轻轻飘荡。
商会男人脸色一变：“亚瑟里安殿下……”
“约翰执事。”被称为亚瑟里安的男子轻笑，“丰收祭期间，商会连一杯羊奶的钱都要计较了？”
“不是钱的问题！”约翰执事举起扭曲的铜币，“这女孩的血触发了蓝盐反应！她可能是魔族奸细——”
“哦？”亚瑟里安走到莉亚面前。
他比她高一个头，斗篷下隐约可见绣着金线的衬衫领口。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铜币，而是轻轻握住莉亚的手腕——隔着包扎的布料。
“疼吗？”他问，声音很轻，带着某种慵懒的甜腻。
莉亚摇头：“不疼，就是有点痒。”
“那就好。”
亚瑟里安的手指顺着她手腕下滑，指尖触碰到包扎边缘渗出的金色污渍。他从怀中抽出一条深蓝色丝巾——丝巾浸染过蓝盐溶液，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轻轻擦拭那片污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如果她是魔族，蓝盐会灼烧皮肤，引发剧烈反应。
如果她是血族，蓝盐会显出血脉纹路。
如果她是……
丝巾擦过金色污渍的瞬间。
污渍骤然亮起。
不是灼烧，也不是显形。
而是……溶解。
蓝盐溶液像遇到高温的冰块般迅速蒸发，丝巾上的蓝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成普通的白色。而莉亚手腕处的金色污渍，在蓝盐消失后，反而更加明亮，甚至透出布料，在夜色中投下一小片光斑。
亚瑟里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脸上重新挂起玩世不恭的笑：“看，不是魔族，也不是血族。只是……有点特别的体质罢了。”
约翰执事还想说什么，亚瑟里安已经抛给他一枚金币：“这杯羊奶我请了。另外，告诉你们会长，今晚丰收祭舞台的安保……我亲自负责。”
金币在空中翻转，精准落进约翰执事胸前的口袋。
亚瑟里安转身，斗篷扬起一道优雅的弧度。他走过莉亚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小姐，你的眼睛……比南境的月光石还要清澈呢。”
然后他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德里克的手按上剑柄。
莉亚举起木杯，对着灯光看里面那枚银币。银币表面刻着浪花纹章，边缘镶嵌着一圈细小的蓝盐结晶。而在结晶与银币的接缝处，有极淡的金色光尘正在渗入——来自她手背刚才溅到的羊奶。
“德里克。”她小声说。
“嗯。”
“那个王子……”她舔掉手背的羊奶，“他的银币是草莓味的诶。”
德里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