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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香水河底的藏身处
香水河的地下支流冰冷刺骨。
德里克抱着昏迷的莉亚，在齐腰深的水中艰难前行。水流冲刷着岩壁，发出空洞的回响，像某种巨兽的呼吸。每隔一段距离，头顶的河床就会透下微弱的光——那是新都街道的魔素路灯，透过排水格栅渗入地下。
“唔……”怀里的莉亚突然动了动。
德里克立刻停下脚步，将她小心放在一块干燥的岩石上。莉亚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已经平稳。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的右手——整条手臂的神性纹路已经消退，但手腕的火山岩印章烙印，此刻正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德里克……”她睁开眼睛，翡翠瞳孔有些涣散，“孤做了个梦……梦见陛下在哭。”
德里克检查她的脉搏：“你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
“不是幻觉。”莉亚摇头，声音虚弱但清晰，“陛下说……‘契约的代价太重，不该让年轻人承担’。他还说……查理其实小时候很黏他，总是追着他问‘父王父王，我什么时候能像您一样厉害’……”
她顿了顿，眼神黯淡下来：“可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德里克沉默。他从包里取出干粮和水，递给她：“先恢复体力。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亚瑟里安的消息。”
“殿下他……”莉亚接过水囊，小口啜饮，“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德里克望向水流方向，“查理需要他作为‘净化仪式’的核心，在仪式开始前，他不会有事。但仪式之后……”
他没说下去。
但莉亚懂了。仪式之后，无论成功失败，亚瑟里安都会失去利用价值。成功，他被剥离血脉，成为废人；失败，他作为“罪魁祸首”被处决。
“孤不要那样。”她突然说，声音很轻，但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孤是魔王，孤的部下……不该有那种结局。”
德里克看着她。
昏暗光线下，她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翡翠瞳孔中映着地下河微弱的光。明明那么虚弱，明明连站都站不稳，但说那句话时，眼神里却有着三百年前那个“灭界暴君”的影子。
“那就别让他有那种结局。”德里克说，“但首先，你得活下来。”
他站起身，圣痕之眼扫视四周。地下河道的岩壁上，有些地方刻着古老的标记——那是矮人工匠留下的勘探符号。其中一处标记旁，有个不起眼的凹陷。
德里克伸手按上去。
凹陷下沉，岩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狭窄的洞穴入口。洞穴内部干燥温暖，墙壁镶嵌着发光的苔藓，角落里甚至堆着些陈旧的补给品——干粮、水囊、绷带，还有几件褪色的斗篷。
“这是……”莉亚惊讶。
“矮人的应急藏身处。”德里克检查了补给品的日期，“至少十年没用了。但格里姆说过，新都地下有他年轻时勘探留下的‘安全屋’，这是其中一个。”
他将莉亚扶进洞穴，用斗篷铺了个简易的床铺。
莉亚躺下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德里克。”
“嗯？”
“你的诅咒……是不是又发作了？”她盯着他胸口，“孤听到……你的心跳声，比平时快了三倍。”
德里克沉默。
确实。从进入先帝寝宫开始，胸口的诅咒烙印就一直在疯狂跳动。不是疼痛，而是某种……饥渴。就像干渴了三天的人闻到水源，本能地想要扑过去。
而水源，就是莉亚。
她的神性血液，她的存在本身，都在不断刺激着诅咒。刚才在密室里，当她用血制作拓本时，德里克几乎要用全部意志力才能克制住扑上去的冲动。
“没事。”他别过脸，“只是有点累。”
“骗人。”莉亚松开手，从怀里取出那张羊皮纸拓本，“石板上的终极条款……孤看到了。‘若三方中任何一方在仪式中产生不愿牺牲的念头，封印将反向激活，吞噬所有参与者。’”
她抬起头，翡翠瞳孔直视着他：“德里克，你……愿意吗？”
洞穴陷入寂静。
只有地下河的水声，和发光苔藓的微弱嗡鸣。
良久，德里克开口：“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的诅咒是你留下的‘保险’，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守护你的转世。从这个角度说，我应该愿意。但……”
他看向莉亚。
“但现在的你，不是三百年前的魔王。你是莉亚·艾尔莉亚丝，一个会为了草莓蛋糕眼睛发亮，会为了救陌生小孩不顾自己，会……用‘孤’自称却总是忘记自己是女孩子的笨蛋。”
他伸手，轻轻擦掉她脸颊的水珠。
“而这样的你，值得活下去。不是作为‘血源之神’，不是作为‘契约钥匙’，只是作为莉亚，活下去。”
莉亚眨了眨眼。
然后她笑了。
不是那种天真的、没心没肺的笑，而是带着某种了然和释然的笑。
“德里克。”她说，“你变温柔了。”
德里克一愣。
“以前在第十一教区的时候，你总是板着脸，说话带刺，好像全世界都欠你钱。”莉亚回忆着，“但现在……你会说‘值得活下去’这种话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虽然还是很别扭，但孤喜欢。”
德里克：“……”
他转身去整理补给品，耳根微微发红。
莉亚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唔姆……傲娇果然是遗传病。前世是龙帝，转世了还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