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洞穴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期间，莉亚的体力逐渐恢复，但手腕的烙印持续散发着暗红色光芒。更诡异的是，烙印周围的皮肤开始浮现细小的结晶——不是蓝盐，而是某种透明的、像水晶一样的物质。
“神性结晶化。”德里克检查后得出结论，“过度使用神性力量的副作用。如果不控制，你会从内部开始结晶，最后变成……”
“变成漂亮的雕像？”莉亚好奇地戳了戳结晶，“那孤要摆个帅气的姿势，像前世那样，一手叉腰一手举剑，眼神要睥睨天下——”
“不会变成雕像。”德里克打断她，“会死。”
莉亚：“……”
她缩回手，小声说：“哦。”
傍晚时分，洞穴外传来细微的震动。
不是地震，而是某种有规律的敲击声——三长两短，重复三次。
德里克立刻警觉，龙鳞剑出鞘半寸。
但莉亚胸前的草莓怀表突然亮起。表盘上的星图旋转，投射出一行小字：
【是我。开门。——A】
是亚瑟里安。
德里克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洞穴入口。
外面站着的不是亚瑟里安本人，而是一个……魔导傀儡。
那是个只有巴掌大小的人形傀儡，做工粗糙，关节处还能看到裸露的齿轮。但傀儡手里捧着一面镜子——珍珠母贝镜的缩小版。
傀儡走进洞穴，将镜子放在地上，然后“咔嚓”一声解体，变成一堆零件。
镜子表面泛起涟漪。
亚瑟里安的虚影浮现出来。他看起来比之前更憔悴，金发凌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手——十指的蓝盐结晶已经蔓延到指根，结晶表面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崩碎。
“小姐，德里克。”虚影开口，声音有些失真，但确实是他的声音，“时间不多了。查理宣布，明日上午在蔷薇宫广场举行加冕仪式，同时进行‘血脉净化’。他邀请了所有贵族、教会代表、魔导协会高层……以及，血族永夜城的使者。”
莉亚坐起身：“血族也来了？”
“来了。”亚瑟里安苦笑，“第七亲王亲自带队，说是来‘观礼’，实际上是来施压。如果查理成功剥离我的血脉，血族就失去了控制王室的筹码。所以他们一定会阻止——用最激烈的方式。”
他顿了顿，看向莉亚：“而查理的计划是，在仪式上抽取你的神性力量，作为净化仪式的能量源。他已经准备好了法阵，就在广场中央的祭坛下。”
德里克脸色一沉：“所以明天的仪式，实际上是三方势力的角力场。查理想一举两得——加冕为王，同时解决你和血族的威胁。”
“而我和血族，都想破坏他的计划。”亚瑟里安点头，“但我们的目的不同。血族想保住我的血脉，继续控制王室；而我……”
他沉默了几秒。
虚影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另一枚怀表——母亲遗物的幻象。
“我想结束这一切。”他轻声说，“结束这个困住我母亲、困住我父亲、困住我三十年的契约。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莉亚认真地问：“要孤怎么做？”
“明天仪式上，查理会先进行加冕，然后启动净化法阵。”亚瑟里安说，“法阵启动需要时间，大约三分钟。在这三分钟里，我会被固定在祭坛上，无法动弹。而查理会亲自‘邀请’你登上祭坛，作为‘自愿献祭的神性载体’。”
他看向德里克：“你的任务是，在莉亚登上祭坛前，制造混乱。不需要击败所有人，只需要争取时间——让莉亚有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石板拓本的真相。”
“然后呢？”德里克问，“展示之后呢？查理不会轻易放弃，血族也不会善罢甘休。”
“然后……”亚瑟里安笑了，笑容里带着某种决绝，“就轮到我了。”
虚影伸出手，掌心浮现一个复杂的符文图案。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手段——血族禁术‘血月共鸣’。以我的混血血脉为媒介，强行连接所有在场血族的意识，让他们‘看到’我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持续时间只有十秒，但足够让血族内部产生分裂，给查理制造压力。”
莉亚皱眉：“代价呢？”
“代价是……”亚瑟里安看着自己结晶化的双手，“这些蓝盐结晶会永久固化。我再也不能服用抑制剂，血族血脉会逐渐侵蚀我的身体，最后……大概会变成真正的血族吧。”
洞穴陷入沉默。
良久，莉亚开口：“孤不同意。”
亚瑟里安一愣。
“殿下为了救孤，已经付出了够多。”莉亚站起身，虽然还有些摇晃，但眼神坚定，“父亲为了保护殿下，献祭了三十年生命。现在殿下又要为了结束契约，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这不对。”
她走到镜子前，翡翠瞳孔直视着虚影。
“契约是孤前世留下的烂摊子，应该由孤来收拾。明天的仪式，孤会登上祭坛——但不是作为祭品，而是作为……”
她顿了顿，挺起胸膛。
“作为魔王艾尔拉托维亚的转世，作为这场闹剧的终结者。”
虚影中的亚瑟里安怔怔地看着她。
然后他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假笑，而是真正的、带着释然和一丝无奈的笑。
“小姐，你总是这样……”他轻声说，“明明看起来最需要保护，却总是挡在所有人前面。”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次，请让我……至少陪你一起。”
虚影开始消散。
在完全消失前，亚瑟里安最后说：
“明天上午十点，蔷薇宫广场。我会在祭坛上等你们。”
“还有……小姐。”
“嗯？”
“如果明天之后，我们还能活着见面……”他笑了笑，“记得告诉我，草莓大福和鲷鱼烧，你到底觉得哪个更好吃。”
虚影彻底消失。
珍珠母贝镜“咔嚓”一声碎裂，变成一堆无用的碎片。
莉亚站在原地，很久没动。
德里克走到她身边：“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莉亚点头，“孤是魔王，孤说了算。”
她转身，看向洞穴外隐约透进的月光。
“而且……孤有点想念阿尔贝托爷爷的草莓蛋糕了。等这一切结束，孤要回去吃个够。”
德里克沉默片刻，最终点头。
“好。”他说，“那我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