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新都无人入睡。
贵族们在府邸里密谋，商会在账房里计算得失，教会在礼拜堂里祈祷，血族在使馆里策划……所有人都在等待明天的仪式，等待那个将决定王国未来的时刻。
而在香水河底的洞穴里，莉亚和德里克在做最后的准备。
德里克检查了所有装备：龙鳞剑、烟雾弹、蓝盐粉末，还有那枚火山岩印章。印章表面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稳定的温暖，像是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莉亚则坐在角落里，对着水洼倒映的月光，练习……行礼。
“唔姆……屈膝礼是这样吗？”她笨拙地模仿着亚瑟里安教过的动作，“右手提裙摆，左脚后退，低头……啊呀！”
她左脚绊到右脚，差点摔倒。
德里克及时扶住她：“你在干什么？”
“练习呀。”莉亚理直气壮，“明天要当着那么多贵族的面登场，孤得有个帅气的出场方式。前世孤每次出征，都要骑着黑龙在天上盘旋三圈，然后降落在战场中央，一剑劈开大地——”
“那是前世。”德里克叹气，“现在你是莉亚·艾尔莉亚丝，见习药剂师兼魔王转世。不需要那么夸张。”
“可是……”莉亚撇嘴，“孤想给殿下撑场面嘛。他明天一定很紧张，孤要是帅一点，他可能会轻松些。”
德里克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问：“你很在意他？”
“嗯？”莉亚歪头，“殿下是孤的朋友呀。虽然一开始他绑架孤，还测试孤，但后来……他帮了孤很多。而且他笑起来很好看，像阿尔贝托爷爷烤的蜂蜜饼干，甜甜的。”
她顿了顿，小声补充：“就是有点苦。笑容下面，藏着很多苦。”
德里克沉默。
他想起亚瑟里安那双暗蓝色瞳孔，想起他永远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想起他指尖的蓝盐结晶，想起他提起母亲时一闪而过的悲伤。
确实。
那个皇子，就像莉亚说的，是块藏着苦的蜂蜜饼干。
“德里克。”莉亚突然叫他。
“嗯？”
“如果明天……孤真的完全觉醒，变成前世的魔王。”她认真地问，“你会害怕吗？”
德里克看着她。
月光透过水洼反射，在她银发上镀了一层柔光。翡翠瞳孔清澈见底，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纯粹的好奇和……某种深藏的、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孤独。
“不会。”他说。
“为什么？”
“因为……”德里克伸手，轻轻碰了碰她手腕的烙印，“三百年前，奥克西罗斯选择与魔王签订契约时，就知道自己要守护的是什么。不是‘灭界暴君’的威名，不是‘血源之神’的力量，而是……”
他顿了顿。
“而是那个愿意为了守护重要之物，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灵魂。”
莉亚眨了眨眼。
然后她笑了，笑容灿烂得像初升的太阳。
“德里克。”她说，“你果然变温柔了。”
德里克别过脸，耳根又红了。
莉亚笑得更开心了。
但笑着笑着，她突然捂住胸口，脸色一白。
“怎么了？”德里克立刻警觉。
“心跳……”莉亚皱眉，“又乱了。但不是地底那个心跳，是……很多个。像无数人在同时祈祷，在呼唤什么……”
她看向洞穴外，仿佛能透过岩壁看到远处的蔷薇宫。
“是仪式。”德里克沉声道，“查理在提前激活法阵。他在聚集能量，为明天的净化做准备。”
莉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
“那就让他准备吧。”她说，声音里带着某种三百年前的威严，“反正明天，孤会亲手砸了他的场子。”
她转身，看向德里克。
“走吧。天快亮了。”
德里克点头，将最后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
两人走出洞穴，沿着地下河向出口走去。
而在他们身后，洞穴岩壁上，那些发光苔藓突然开始疯狂生长，组成一行古老的文字——
【观测者已苏醒，重组协议启动。剩余时间：三年。】
文字只存在了三秒，就消散无踪。
像是某种预兆。
又像是……倒计时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