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请柬与蓝盐玫瑰
请柬送到第十一教区时，莉亚正试图用神性修复阿尔贝托神父的老花镜。
“唔姆……这个镜片折射率不对……”她翡翠瞳孔中金色光晕旋转，指尖悬浮着细碎的光尘，“爷爷您别动，孤马上就好——”
“小姐。”德里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罕见的迟疑，“有您的信。西王国皇家纹章火漆。”
莉亚手一抖，光尘“噗”地散开，老花镜“咔嚓”一声——彻底变成了单片镜。
阿尔贝托神父：“……孩子，其实我可以用放大镜。”
“对不起爷爷！”莉亚双手合十道歉，然后蹦跳着跑到德里克面前，“西王国的信？是殿下吗？还是卡尔？”
德里克递上信封。深绿色羊皮纸，边缘烫着特克家族的绿松石纹章，火漆是蓝盐结晶混合金粉的特制品，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星芒。信封很厚，摸起来像一本小册子。
莉亚小心地拆开火漆。
首先滑出的是一朵压干的蓝盐玫瑰——不是真正的花，而是用净化后的记忆结晶雕刻而成，花瓣薄如蝉翼，内部流淌着柔和的银白色光晕。花茎上系着银色丝带，丝带上用神代文绣着一行小字：
“致星辰的观测者：请来见证一颗新星的升起。”
然后是正式的请柬：
以绿松石与蓝盐之名
特克家族诚挚邀请
莉亚·艾尔莉亚丝小姐
暨德里克·维兰先生
莅临卡尔·冯·特克阁下的成年舞会
暨绿松石大公领继承人正式亮相仪式
时间：七星历302年霜月第十五夜
地点：皮埃尔-特克大公府·星辉厅
着装要求：正式礼服（附魔导辅助装置可选）
特别备注：舞会设“记忆结晶展示环节”
敬请携带您希望分享的记忆
请柬下方还有一行手写字迹，笔迹稚嫩但努力工整：
“莉亚小姐，我练习了三个月的开场舞，保证不会踩到您的脚了。请您一定要来。——卡尔”
莉亚捧着请柬，翡翠瞳孔亮晶晶的：“成年舞会！是卡尔的debut！”
德里克皱眉：“debut？”
“就是正式亮相啦。”阿尔贝托神父戴上幸存的那片镜片，微笑道，“西王国贵族传统，继承人成年时会举办盛大舞会，向整个社交界宣告他的正式登场。卡尔那孩子……终于到这一天了。”
莉亚看向德里克，眼睛眨巴眨巴：“我们可以去吗？”
德里克沉默。他的目光落在请柬附带的另一张纸上——那是格里姆的笔迹，用矮人语和通用语双语写着：
“记忆结晶民用化试点项目将在舞会展示。另：新研制的神性结晶化抑制剂需要实地测试。建议莉亚小姐参加。——格里姆·铁砧”
“抑制剂……”德里克低声重复。
“而且！”莉亚举起那朵蓝盐玫瑰，“这是用净化后的记忆结晶做的！格里姆真的成功了！孤想去看看，也想看看卡尔长大了没有，还想……”
她声音小下去：“……想看看西王国现在怎么样了。”
德里克看着她的眼睛，暗金色龙瞳中闪过一丝柔软。
“好。”他说，“我们去。”
莉亚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他：“德里克最好了！”
德里克身体僵了一瞬，耳根泛红，但最终没有推开。
阿尔贝托神父在旁微笑，单片镜后的眼睛眯成月牙。
窗外的镀银铃镇正值黄昏，教堂钟声悠扬。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绿松石大公领，一场筹备了半年的舞会，即将拉开帷幕。
【二】星辉厅的重逢
霜月第十五夜，绿松石大公领飘着细雪。
皮埃尔-特克大公府的星辉厅是一座建筑奇迹——整个穹顶由透明魔导水晶构成，内部镶嵌着数千颗微型发光符文，模拟出真实的星空图景。今夜，穹顶投射的是“七星同天”的星象，七颗主星在夜空中缓缓旋转，洒下柔和的银蓝色光晕。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西王国大半的贵族。女士们穿着镶嵌宝石的礼服，裙摆如绽放的花朵；男士们身着笔挺的军装或礼服，胸前佩戴家族纹章。空气里弥漫着月光香水草的气息，混合着魔导乐器演奏的舒缓旋律。
莉亚和德里克抵达时，舞会尚未正式开始。
莉亚穿着特制的礼服——不是蓬蓬裙，而是一身银白色渐变长裙，上半身是贴合的神代符文束腰，下半身裙摆如流水般垂下，表面浮动着实时演算的星图光晕。这是格里姆用记忆结晶纺织技术特制的，既能抑制神性结晶化扩散，又能根据她的情绪变化颜色。
此刻裙摆是柔和的银白色，像月光。
德里克则是一身黑色军装式礼服，剪裁利落，仅在领口和袖口滚着暗金色龙纹滚边。他没有佩戴任何勋章，但腰间悬挂的龙鳞剑就是最好的身份象征。他一进场就习惯性地扫视全场，圣痕之眼确认没有威胁后，才稍稍放松。
“莉亚小姐！德里克先生！”
熟悉的声音传来。两人转头，看见格里姆穿着正式的矮人礼服——其实是镶满齿轮和宝石的皮质围裙——快步走来。矮人胡子梳得整整齐齐，还扎了个小辫子。
“格里姆！”莉亚眼睛一亮，“你的胡子……”
“别问。”矮人脸一红，“我夫人非要我打扮。说今天是重要场合。”
他压低声音：“抑制剂在您礼服的内衬里，缓慢释放，应该能维持整晚。如果感觉结晶化加剧，就捏碎左手袖口的蓝盐结晶——那是紧急剂量。”
莉亚点头：“谢谢您。”
“还有这个。”格里姆递上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蓝盐结晶耳坠，“记忆结晶共鸣器。戴上后，您能看到今晚所有宾客‘自愿分享’的记忆片段——当然是美好回忆。算是……舞会的小彩蛋。”
莉亚戴上耳坠。瞬间，视野里浮现出无数细碎的画面片段：新婚夫妇的初吻、父亲教孩子骑马、老友重逢的拥抱……都是温暖美好的记忆，像星尘般在大厅里飘浮。
“好美……”她轻声说。
这时，音乐突然变化。
全场安静下来。
星辉厅二楼的主楼梯上，灯光聚焦。
【三】新星的升起
卡尔·冯·特克站在楼梯顶端。
十八岁的少年已经褪去了稚气，身高抽长到接近德里克，肩宽腰窄，穿着特克家族传统的深绿色礼服，礼服上绣着精致的绿松石纹路，披风边缘镶着净化后的蓝盐结晶。他继承了母亲的金发和父亲的琥珀色瞳孔，此刻在灯光下，整个人像一株挺拔的年轻雪松。
但他紧张。
莉亚能看见——通过记忆结晶共鸣器——卡尔脑海里正疯狂回放练习舞步的画面，还有他对着镜子重复问候语的场景。少年的心跳声像打鼓。
然后卡尔深吸一口气，走下楼梯。
第一步有些僵硬，第二步就稳住了。他走到大厅中央，面向全场宾客，声音清晰而坚定：
“以绿松石与蓝盐之名，感谢各位莅临。”
标准的开场致辞，但他加了一句自己的话：
“特别感谢那些在深渊之喉危机中守护了这片土地的人——是你们的勇气，让我能站在这里，迎接成年后的责任。”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莉亚身上。
琥珀色瞳孔亮了一下，像被点亮的星辰。
致辞结束，音乐再次响起。按照传统，成年者需要跳开场舞，而舞伴通常由家族长辈或重要宾客担任。
所有人都以为卡尔会邀请他的表姐——某位特克家族的旁系小姐。
但卡尔径直穿过人群，走到莉亚面前。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个标准的邀舞手势。手指微微颤抖，但眼神坚定。
“莉亚小姐。”卡尔说，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紧张，“能否请您……跳第一支舞？”
全场寂静。
然后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蔓延。
“那是谁？”“银发……难道是传说中的……”“可她看起来就是个少女……”
莉亚眨了眨眼。
她看看卡尔伸出的手，看看他琥珀色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又看看旁边德里克——德里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圣痕之眼正盯着卡尔的手，龙族血脉的压迫感若有若无地弥漫开。
然后莉亚笑了。
不是魔王的笑，不是神性的笑，而是属于十六岁少女的、干净明亮的笑。
“好呀。”她说，把手放在卡尔掌心，“不过孤跳得不好，踩到脚不许哭哦。”
卡尔眼睛一下子亮了：“我练习了三个月！绝对不会让您摔倒！”
音乐响起，是舒缓的华尔兹。
两人滑入舞池。
【四】舞池中的星辰
卡尔确实练习了。
他的舞步标准而稳定，引导温柔而坚定。莉亚跟着他的步伐旋转，银白色裙摆在灯光下划出流畅的弧线，裙摆上的星图光晕随着动作流淌，像把夜空穿在了身上。
“您跳得很好。”卡尔小声说，耳根微红。
“是卡尔引导得好。”莉亚认真回答，“不过孤还是觉得……战斗时的步伐更自在。”
卡尔笑了：“那下次您教我战斗步伐？父亲说我该学剑术了。”
“唔姆，孤的剑术是魔王流的，很凶的哦。”
“我不怕。”
旋转时，莉亚的耳坠闪烁，她看到了卡尔的记忆片段——
深夜的练习室，少年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舞步，累得满头大汗。
书桌前，他阅读着大公领的政务文件，眉头紧锁。
还有……他偷偷画的一张素描：银发少女站在海边，眺望蓝水晶纪念碑。画纸边缘写着一行小字：“想成为能与你并肩的人。”
莉亚心里一软。
“卡尔。”她在下一个旋转时轻声说，“你已经是很优秀的大公继承人了。”
卡尔一愣，然后眼眶微微发红。
“谢谢您。”他声音有些哽咽，“如果没有您……没有那场危机……我可能永远只是个被保护在温室里的小少爷。”
音乐渐入高潮。
两人在舞池中央旋转，穹顶的“七星”恰好移动到正上方，洒下银蓝色光柱，将他们笼罩其中。那一瞬间，像整个星空都在为他们加冕。
全场响起掌声。
德里克站在场边，暗金色龙瞳紧盯着舞池。他没有鼓掌，但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许。
格里姆在旁边小声说：“放心，那小子眼神干净得很。就是纯粹的崇拜。”
“我知道。”德里克低声说，“只是……”
“只是什么？”
德里克没回答。
只是看着莉亚在别人怀中旋转，裙摆飞扬笑容灿烂——那种感觉，很陌生。不是嫉妒，不是占有欲，而是……一种复杂的欣慰，混杂着细微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第一支舞结束。
卡尔松开手，后退一步，郑重地行礼：“谢谢您，莉亚小姐。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第一支舞。”
莉亚回礼：“孤也很开心。”
然后她看向场边的德里克，翡翠瞳孔眨了眨，像在说：该你了。
【五】月下的知心人
第二支舞曲响起时，莉亚没有立刻回到德里克身边。
因为她看见了两个人。
舞厅的露台门口，亚瑟里安正站在那里。他穿着深蓝色镶血红色纹的礼服，金发束成优雅的低马尾，十指的蓝盐结晶在灯光下像特制的珠宝。血红色瞳孔扫过全场，依然带着那种玩世不恭的慵懒，但眼底深处多了些沉淀下来的平静。
而他身边，站着一位女性。
那是位血族贵族，看起来二十五六岁，银灰色长发盘成精致的发髻，穿着暗红色礼服，礼服上绣着永夜城的蝙蝠纹章。她容貌不算绝美，但气质沉静，眼神温柔，正侧头听亚瑟里安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是血族的猩红色，右眼却是人族的深褐色。异色瞳。
莉亚记得古籍记载：异色瞳在血族中是“双血平衡者”的象征，意味着她能完美平衡血族与人族的血脉，不会像亚瑟里安那样需要抑制剂，也不会被蓝盐反噬。
亚瑟里安察觉到视线，转头看来。
四目相对。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不是那种面具般的笑，而是真正的、带着惊喜和温暖的笑。
他牵着那位女性的手，穿过人群走来。
“小姐。”亚瑟里安在莉亚面前站定，血红色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好久不见。”
“殿下。”莉亚也笑了，“好久不见。”
她的目光落在那位女性身上。
“这位是艾莉诺·冯·永夜。”亚瑟里安介绍，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语气，“永夜城第七亲王的孙女，现任血族与西王国关系协调官。也是……”
他顿了顿，看向艾莉诺。
艾莉诺微笑接话：“也是他的未婚妻。”
莉亚睁大眼睛。
亚瑟里安耳根微红，别过脸：“还没正式订婚……”
“但你已经答应了。”艾莉诺语气平静，但异色瞳中闪着狡黠的光，“在永夜城的月光下，以血族始祖的名义。”
亚瑟里安：“……那是你趁我喝多了蓝盐酒。”
“可你记得清清楚楚。”
两人对视，空气里弥漫着某种默契的、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莉亚看着他们，突然明白了——这就是用户说的“知心人”。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细水长流的理解与陪伴。艾莉诺能理解亚瑟里安作为混血皇子的挣扎，能平衡他的血族与人族两面，能在他戴上面具时轻轻说“累了就休息”。
而亚瑟里安，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用演戏的地方。
“恭喜。”莉亚真诚地说。
“谢谢。”亚瑟里安微笑，然后看向她身后的德里克，“看来你也找到了。”
德里克走过来，站在莉亚身边：“嗯。”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话，但某种男人间的理解在沉默中达成。
音乐再次变化，这次是轻快的圆舞曲。
亚瑟里安向艾莉诺伸出手：“未婚妻小姐，赏脸跳支舞？”
艾莉诺把手放在他掌心：“如果你保证不踩我脚的话。”
“我西王国宫廷舞满分毕业。”
“我血族祭典舞首席。”
两人滑入舞池，配合默契，像已经共舞过千百遍。
莉亚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说：“真好。”
德里克站在她身边，沉默片刻，然后说：“我们也跳一支。”
莉亚转头看他：“你会跳？”
“……格里姆教了我基础。”
“用剑术步伐教的？”
“……嗯。”
莉亚笑了，把手放在他掌心：“那孤可要小心了，别被当成敌人砍了。”
德里克嘴角微扬：“不会。”
他引导她进入舞池。确实是用剑术步伐改编的舞步——稳健、简洁、充满力量感。莉亚跟着他的节奏，银白色裙摆与黑色礼服交织旋转。
没有卡尔那样的华丽技巧，没有亚瑟里安那样的优雅流畅。
但很踏实。
每一次旋转，德里克的手臂都稳稳托住她；每一次后退，他的脚步都精准地留出空间。像战斗中的配合，像旅途中的扶持，像那些生死时刻他永远挡在她身前。
跳到一半时，莉亚突然说：“德里克。”
“嗯？”
“你的心跳，和音乐节奏同步了。”
德里克身体僵了一瞬。
莉亚抬头看他，翡翠瞳孔在灯光下清澈见底：“以前你的心跳总是很快，像在战斗。现在……很平稳。”
德里克沉默。
然后他低声说：“因为你在。”
简单的三个字。
莉亚笑了，把脸轻轻靠在他胸前。隔着礼服，能听见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像最安心的鼓点。
舞曲悠扬，星辰旋转。
而在舞池的另一边，卡尔正在与父亲——老特克大公——共舞。父子俩低声交谈，大公脸上满是欣慰。
格里姆和他的矮人夫人在角落跳着独特的矮人踢踏舞，夫人笑得胡子都在抖。
凯瑟琳元帅穿着海军礼服，正与埃德蒙伯爵讨论沿海防御计划，两人手里还拿着蓝盐结晶样本。
埃德蒙伯爵的夫人——一位温柔的中年女士——正拉着几位贵族夫人，展示记忆结晶制作的相册，里面是重建后的海岸线照片。
那些在深渊之喉危机中并肩作战的人们，此刻都在这里。
活着，笑着，跳着舞。
危机过去了，伤痕还在，但生活继续。
【六】记忆的馈赠
舞会高潮是“记忆结晶展示环节”。
大厅中央升起一座水晶台，台上摆放着格里姆特制的记忆结晶共鸣器。宾客们可以自愿上台，将手放在共鸣器上，分享一段美好记忆。记忆会被转化为光尘，在穹顶下组成相应的画面。
第一个上台的是卡尔。
他分享的记忆是——深渊之喉危机解除后的第一个清晨，他站在重建的村庄前，看着渔民们重新出海。朝阳从海平面升起，照亮每个人脸上的笑容。
光尘在空中组成画面：蔚蓝的海，金色的阳光，扬帆的渔船。
掌声雷动。
接着是埃德蒙伯爵，他分享的是边境卫队授勋仪式；凯瑟琳元帅分享的是海军新舰下水；格里姆分享的是第一块净化蓝盐结晶诞生的瞬间。
然后亚瑟里安上台。
他看了艾莉诺一眼，艾莉诺点头微笑。
他把手放在共鸣器上。
分享的记忆是——永夜城的某个黄昏，他站在露台上，看着血族与人族代表第一次和平签署协议。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而他身边，艾莉诺正低头整理文件，银灰色发丝被风吹起。
画面里没有轰轰烈烈的情节，只有平静的日常。但那种“终于找到归属”的安宁感，感染了所有人。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莉亚。
莉亚犹豫了一下，看向德里克。
德里克点头：“去吧。”
她走上水晶台。
手放在共鸣器上时，她闭上眼睛，回想该分享什么记忆。战斗？封印？那些太沉重了。
然后她想到了。
分享的记忆是——第十一教区的某个平凡午后。阿尔贝托神父在花园里修剪玫瑰，老猫在阳光下打盹，德里克在屋檐下擦拭龙鳞剑，而她坐在台阶上，啃着刚烤好的草莓馅饼。风铃叮当作响，镀银铃镇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平凡，简单，温暖。
光尘在空中组成画面：阳光，花园，打盹的猫，专注擦剑的少年，啃馅饼的银发少女，还有神父回头微笑的侧脸。
全场寂静。
然后有人开始鼓掌，一个，两个，最后整个大厅掌声如潮。
不是因为那记忆多么伟大，而是因为——那是他们拼死守护的东西：平凡的日常，简单的幸福，重要的人都在身边。
卡尔在台下看着画面，琥珀色瞳孔湿润。
亚瑟里安握紧了艾莉诺的手。
德里克站在场边，暗金色龙瞳紧盯着画面中的那个午后，像要把那一刻刻进灵魂深处。
【七】尾声：星辰继续闪耀
舞会接近尾声时，莉亚和德里克悄悄溜到了露台。
外面还在飘雪，但露台有恒温结界，温暖如春。从这里可以看见大公府的花园，花园里点缀着发光的蓝盐结晶，像落在地上的星辰。
“累了？”德里克问。
“有点。”莉亚靠在栏杆上，“但很开心。看到大家都好好的……真好。”
德里克站在她身边，沉默地看着雪景。
过了一会儿，他说：“麻烦的事情……很快就要开始了。”
“嗯，孤知道。”莉亚轻声说，“……还有很多谜题要解。”
“但今晚，”德里克转头看她，“不想那些。”
莉亚笑了：“嗯，今晚只想跳舞，吃点心，看星星。”
她抬头看天。雪停了，云层散开，真实的星空露出来。七星在夜空中闪烁，与穹顶模拟的星象重合。
“德里克。”
“嗯？”
“你说……等一切结束后，我们能不能也过那样的日子？在花园里晒太阳，吃草莓馅饼，听风铃响？”
德里克沉默良久。
然后他说：“能。”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说过。”德里克看着她，暗金色龙瞳在星光下温柔得不可思议，“‘孤是魔王，孤说了算’。而我会确保……你说的每一件事，都成真。”
莉亚眼眶一热。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都很暖，掌心相贴，像两个互相依偎的星辰。
露台门轻轻打开，亚瑟里安和艾莉诺走出来。
“打扰了？”亚瑟里安微笑。
“没有。”莉亚摇头，“殿下也来透气？”
“嗯，艾莉诺说想看看雪。”
四人并肩站在栏杆前，看着星空，看着花园，看着这个他们共同守护的世界。
沉默很舒适，不需要言语。
最后，亚瑟里安轻声说：“小姐。”
“嗯？”
“大陆篇……如果需要帮助，随时叫我。”
“孤会的。”
“还有，”他顿了顿，“谢谢你来今晚的舞会。这对卡尔……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
莉亚微笑：“孤也很高兴能来。”
艾莉诺突然开口：“莉亚小姐。”
“嗯？”
“永夜城有句古话：‘星辰之所以闪耀，不是因为它们永不坠落，而是因为每次坠落，都会再次升起。’”异色瞳在星光下温柔，“您就是那样的星辰。”
莉亚怔了怔，然后笑了：“谢谢。”
钟声响起，午夜到了。
舞会正式结束。
宾客们开始离场，但温暖的气息还留在大厅里，留在记忆结晶的光尘中，留在每个人的心里。
卡尔站在主楼梯上，送别每一位客人。当他看到莉亚和德里克准备离开时，快步走过来。
“莉亚小姐，德里克先生。”少年郑重行礼，“谢谢你们今晚能来。这对我……意义非凡。”
“卡尔长大了。”莉亚拍拍他的肩，“以后就是可靠的大公了。”
“我会努力的。”卡尔用力点头，“等您从大陆回来……我再请您跳舞。那时我一定跳得更好。”
“好呀。”
告别所有人，莉亚和德里克坐上返回第十一教区的马车。
马车驶出大公府，驶过飘雪的街道，驶向远方的旅途。
莉亚靠在车窗边，看着手中那朵蓝盐玫瑰。玫瑰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银白色光晕，像一颗微缩的星辰。
“德里克。”
“嗯？”
“今晚的舞会……孤会一直记得。”
“嗯。”
“等去了大陆，可能又会遇到战斗，遇到危险，遇到解不开的谜题。”
“嗯。”
“但没关系。”莉亚转头看他，翡翠瞳孔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因为孤知道，无论去哪里，无论面对什么……孤都不是一个人。”
德里克握住她的手。
“永远不是。”他说。
马车驶入夜色，驶向新的黎明。
而星辰在头顶继续闪耀，像无数个未完待续的故事，像无数个终将重逢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