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坠重如墨,银雨倾盆似瀑。
乌鸦的嘶叫响彻天空,无辜者的悲鸣在村巷中滞留。
被暗影所包庇的刀光剑影刺入肉体的沉闷声响被喧嚣的大雨淹没,年轻貌美的女性双目无神,再也喊不出带有任何希望的声音。
恶徒们都在热烈地喘息着,不管是在享受**的欢愉或是夺命的**。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黑暗,像是只有透过血红薄纱的微光所强撑起的血腥歌剧。
他的眼中没有歌剧,他的眼底映出地狱。
当看到猩红的血液从面前那个人的脖颈处喷涌而出的时候,他的世界就被无尽的黑暗与血腥包围了。令人作呕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脸,可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一样,他只是瞪大了眼,与那同样瞪大了眼的落地人头对视数秒,惊惧与绝望的眼神如出一辙。
熟悉的脸滚落到自己的脚边,发出扑通扑通的闷响——也像是自己那仿佛被紧紧揪住的心脏一般,不知何时它也将停滞。
一道刀芒斩断了他的目光,跟他头发一样发着银光的刀刃却淌着温热的鲜血,刀的持有者伸出了漆黑面罩下的舌头,轻轻舔着刀刃上的液体,能依稀看到一排尖利不似人齿的尖牙和如枯树皮般令人作呕的皮肤。恶魔一样的杀人者眼中迸射出一道充满杀气的目光,仿佛这道目光可以把他撕成碎片。
他的眼中除了恐惧别无他物,他眼前那个黑色的恶魔,踩着被鲜血和雨水铺满的泥地,提着刀向他走来…
…
“嘿,老观,该干活了。”
隐约听见有个大嗓门在叫着自己。
“唔…“观闷哼了一声,迅速地从躺着的状态坐了起来,冷汗冒了一整个额头。擦去额头的汗,观左右看了两眼,没有血红,没有人头,没有杀手,只有两个少年在自己面前晃悠。
“五年了…”观撩了下被汗水浸乱的银发,“已经折磨我整整五年了…”
这个血腥的梦,从他记事的时候,就隔三差五给他来一晚上。而观记事的时候,是十二岁。
这是他一直不能理解的事情,他十二岁之前的事情一丁点都不记得,像是被强行切除了一般。
面前的两名少年也是如此,同是只有十二岁后的记忆,他们三个是被圣陵国的国师带到一起的,于是三人成为了兄弟并入了圣陵国的第一考古队。
“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死?”先前那个大嗓门、将暗红色的长发绑成一束马尾丢在脑后的少年叫做凌郓,此刻拍了拍观的肩头让他清醒清醒:“小易都推了你好几遍了。”
站在凌郓身旁的金发俊男便是他口中的小易,是个非常有礼貌的少年。
观没有回答凌郓的问题,擦了擦汗便扶着树站了起来。
“臭小子们!别偷懒!干完这票就可以回家了!”不远处传来另外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再摸鱼就让你们尝尝我黑带八段的强力!”
这个满脸胡子拉碴看起来就非常邋遢和颓废的大叔是三人所属的考古队的领头,尼斯叔。爱好是喜欢吹嘘自己过去的事迹,虽然这里的人完全听不懂,比如那个叫黑带八段的东西。
“小家伙们,赶紧来干活喽,不然尼斯叔又要开始吹牛了。”考古队里为数不多的女成员屈玲大姐姐眨着眼对着树下的三人喊着。
他们的工作是要探索这块奇怪的区域。这片森林位于圣陵国西南部的一块岛屿上。从空中俯瞰这块岛屿,看起来是三色相间的盘子,最外圈是沙滩的金灿色,中间一圈是森林的翠绿色,而最中间的一块是土壤的土黄色,看起来就像森林中间被活生生挖走一块。
这样倒不至于让人专门派人来探索这片区域。
这块岛屿最奇异的地方是,每到夜晚,最中央的土壤区域就会闪烁着丝丝蓝光,某一天引起了附近一些外来渔民的注意,当他们这个情况反映到圣陵国国王那儿的时候,反应最大的不是国王,而是国王身边那位黑魆魆的、自称国师的家伙。
据说当国师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皇宫都晃了一下,还特地指定了观、小易和凌郓所在的考古队去探索这片地带——说是探索,其实也只是在这片发光土壤进行挖土作业而已。
从被指派到这里工作,已经过去了一个年头了。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刨开了一个大坑,终于是将这埋在土里的奇异事物给挖了出来——一弯足有六米之长的月牙,白日的阳光下只是一坨发黑的疙瘩,而到了晚上这枚月牙在月光的照射下会亮起淡淡的蓝色荧光,安详而宁静。
当然现在太阳还挂在天上,这月牙状的玩意儿也只是一坨没有美感的巨大石头。它斜卧在这个大坑中,底部一块托着它的石墩隐约可见。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弯奇异的月牙,对少年三人有着奇怪的吸引力——像是有人在一直召唤着他们。
“行了行了,这就来!”凌郓摇头晃脑地走到工具堆旁边,开始嚷嚷起来:“靠。再待下去会不会我就爱上这块黑石头了…嘶!”
抱怨声戛然而止,凌郓的抽气声响起,原来是一柄鹤嘴锄的锄柄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枚倒刺,在凌郓的前臂划了道口子出来,不一会就有一些血液从伤口里冒了出来。
“嗨,你个弱智小子是怎么回事啊?”尼斯叔敲了敲凌郓的脑袋,“午睡一会就找不着北了?”
“嘶——晦气啊,从去年到现在这tm是第一次挂彩啊,这算工伤吗?”凌郓甩了甩手让疼痛缓解一些——尽管可能是错觉。倒是把手上留着的一些血甩出去不少,溅在周围的泥土上,并迅速渗了进去。
“算个鬼啊,睡个觉就变弱智了吗,果然力气大就没有脑子…别跟别人说你是我带出来的,想当年我——啥玩意?”
尼斯叔前一秒还在嘲笑着凌郓,转个头一看瞬间呆滞。
出土后的弯月在过去一年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在白天发光的情况,但在此时这弯月牙却闪耀着璀璨的蓝光,即便下午十分的阳光再刺眼也被这道蓝光所遮蔽。
接着他们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猝不及防的众人差点儿栽在地上——也许用差点儿这个词有点不严谨,观扶住了身旁的树,小易双腿一叉稳了下来并且托住了正在斜倾的屈玲,尼斯叔在摔倒前一把抱住了凌郓的腰,吓得凌郓差点一头撞在鹤嘴锄上。
伴随着剧烈地震动,在月牙躺着的大坑附近的泥土渐渐松动起来,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这弯闪烁着瑰丽蓝光的月牙颤抖着向上升起。
“这…是门吗?为什么泥土进不去里面?”一个叫做秦纬的队员指着月牙下方的空洞建筑喊道。
随着月牙的升高,下方的结构也暴露在众人的眼前:那是一个和月牙同样材质的、没有门扉的棱台型大门,露在外面的部分已经高达五米,并且还有上升的迹象。
如秦纬所说,这座高高升起的巨型大门有一个非常古怪的地方——完全敞开的大门像是有一堵空气墙把原本应该漏进去的泥土全部阻隔在外。
“我淦,还好这玩意自己出来了…不然我们这么点儿人要把他挖出来得等到什么时候…”尼斯叔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大约过了两分钟,大地停止了震动,这座大门也停止了上升,最终将高度定格为十米。
一群人里最高的人也只是才一米九多的凌郓,此刻众人站在这座大出他们五六倍的巨型棱台大门面前相顾无言。
离得最近的秦纬用手触摸了一下空洞的门口——或者用洞口也可以,确实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他的手挡在了外面。
“空气墙吗…”尼斯叔有些小心翼翼地将手探了过去,不过还没摸到空气墙的时候就缩了回来,拧着眉毛摇了摇头。
除了少年三人组以外的其他人也去试了试,都被挡在了外面。
观是没有兴趣,小易是抱着礼让的先让别人试试,而凌郓是离得最远的一个,现在也大摇大摆的过去了,不过走到一半,他就突然僵住了。
但其他人没有对此感到奇怪,因为他们也同样地愣在了原地。
一阵阴风吹过,众人顿时汗毛倒竖。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人,他裹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穿着的衣物也和黑色过不去。
“国师…”考古队队员们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个词。
“啊…终于,终于肯出现了吗…”
宛如一只公鸭被掐住脖子的声音从黑色斗篷里传了出来,并且众人感觉到,在国师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一股极其邪恶的气息在这块区域慢慢酝酿开来。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这时,国师的身上突然窜出三道黑气,将观、小易和凌郓三人团团围住。
“我靠!搞什么鬼啊!”凌郓只感觉被无数个铁块压着一般直喘不过气来并且动弹不得,被困住的另外二人也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色。
“该结束了,该结束了!!”
让人以为把喉腔吼裂的刺耳沙哑声从国师的嘴里传了出来,惊飞了树林里正栖息的鸟儿,震住了那些想上前问话的考古队员。
他带着三人,走进了这座拔地而起的大门里,不受任何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