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目睹过大地熊熊燃烧的模样。
荒原的土地没有草木，噼噼啪啪烧起来的是人类的皮肤，被剖开的伤口下头渗出油脂，又引着火焰流淌进龟裂的泥土下，泛起滚烫的红光，吱吱呀呀将土地也烤得焦透。
冲进镇子里来的是荒芜大君麾下的燃油祭祀。祭祀们有高有矮，或胖或瘦，却统一戴着副古怪的面具……被唤作燃油神的脸……用一整张铁皮，捶打出来一副大大的角，脸孔上密密麻麻钉着钉子，如同一只涨起的豪猪般古怪的脸孔。这群叽叽喳喳尖叫的怪物，开着摩托，或是没了顶儿的吉普车，就像一场沙暴般，撞进小镇里来。
有胆大的人靠近去，望着那些铁打的面孔犯怵，结结巴巴还没等说出一句整话来。在最前头的祭祀从车底下掏出柄又厚又重的刀子，狠狠捅向那可怜虫的喉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还没等他们叫出来，便见着那怪物扭了扭把儿上的开关，刀身侧边儿密密麻麻开着细小的孔洞，就随着“呜呜呜”飙起闷闷的呻吟声，随着“砰”的一声响，竟整把刀烧起红彤彤的火焰来！可怜虫的喉咙下滚烫烫烧起来，连哭叫也没喊出声儿，只愣愣杵着双手，“咔嚓咔嚓”触电般打起抖来。火焰从他的嘴巴里冒出来，又顺着向顶上窜，把眼珠子化了，咕嘟咕嘟融下来晶莹剔透的粘液。祭祀们便嬉笑着，一点一点更加大了火力来，眼睁睁看着冒着泡泡的脑浆子从那人的耳朵眼儿里涌出来，挤成一串灰白的葡萄。直到他的膝盖瘫软下去，滴滴答答从裤裆里落下尿来，才翻起腕子，将刀刃从脖子的一侧拽出来，轻轻挑了挑，那顶烧着的脑袋便高高抛向半空里，落进围观者的脚尖儿边上。
其他人这时候才终于想起要叫嚷。
引擎也正在这时候“轰轰轰”响起来，四散逃去的镇民仿佛投进了野兽牢笼里柔软的兔子。虽然每一个人都在叫，但却没有一枚嗓子眼里能冒得出声音。推推搡搡，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想着离着越远越好，这么乱哄哄跑着。第一辆车子便高高扬起前轮，重重碾上那群无助的可怜蛋的脊梁。那车子比起其他摩托来说，太过巨大了，那卷动的轮胎闷闷咬上跑在最后头的男人颈脖上，便就这么轻松的扯断去，嘎吱嘎吱往底下碾，那副血肉只那么一会儿，便被磨成了一滩细细的粉末，从轮子卷动的方向下头龇起浓浓一阵泛着腥气儿的红雾。啪嗒一声踩下底头去，“哐当哐当”向前开，一路搅下去，拖起道长长的血路。
骑在车上的怪物和那车子一样，大得怕人。望着那些被踏在轮子底下的人类，歪七扭八伸出来的胳膊，祈求般蜷着手心儿，从指甲上滴滴答答落下黏糊糊的浆子。它得意地大笑起来。怪物的自鼻子往下的脸孔，被一张用整块铁皮雕成的面具罩着，如锅炉般开着好几道歪歪扭扭的口儿，隐隐约约见着有火焰从下头翻腾，呜呜呜窜起浓浓的烟雾来。它将车子刹住，一只腿重重踏上一个倒霉虫的半拉脑瓜子，踩得粉碎。并不着急，只是慢腾腾扭转着手心儿底下的车把，让引擎有一搭没一搭地闷闷地吼，吓着，赶着，让猎物尖叫着四散奔逃。小小的眼睛嵌在肥硕的脸颊底下，闪烁着冷冰冰残忍的光。
“火焰既是救赎！”祭祀们高呼，挥舞着会喷火的刀，驾驶着连排气口底下都窜出火苗来的车，嚷嚷着，碾进奔逃的人群里。有什么东西被扔向了里头去，便“砰”地一声炸开，窜起高高的火舌，舞着，叫着，滋啦啦溅起油汪汪的星子。
“火焰既是净化！火焰既是一切！”
“拜倒在燃油神的脚下吧！”
祭祀们将逃跑的女人捉住，拽着她的头发，叮叮哐哐脱出道铁链子来，烧得赤红，在头前儿拴着一臂长的锥子，竟就这么徒手紧紧攥着，让皮肤“嘶嘶嘶”冒起烟儿来。反反复复念叨着那些话，紧紧拽住女人的肩膀，大腿。
她哭着，喊着，叫着，许久，终于累了，便就这么垂下脑袋来，低低啜泣这，抖着嘴唇，细细哀求着。女人从头发的缝隙底下向着那些怪物们张望，见着一张骇人的铁面具，迎着阳光，闪烁着铁灰色的光，随着他将那链子高高举起来，拎到眼睛前头，那窄窄的缝隙底下，隐隐约约闪烁着暗红的凶光！
“不……”女人愣愣打了个抖，手腕子底下翻上来一阵软绵绵的酸麻。求饶的话语还咽在舌根下头，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儿，那铁锥子便冲着女人的脑袋顶儿狠狠捅下去！
起先，从她小小的咽喉底下，爆发起一阵如铁片刮擦过玻璃般刺耳的尖叫。但只短短叫了半声，又模模糊糊融化下去。红彤彤的铁锥子隐隐约约能见着杵在女人的咽喉里头，“滋滋滋”从嘴巴里往外冒着青白刺鼻的烟雾。眼珠子被压着，从眼眶儿里落出来，被一根神经牵着，在鼻尖儿前头悠悠打着晃子，一滴一滴落下泪珠儿来。祭祀又将锥子向下捅了捅，便咕嘟咕嘟从耳朵，鼻孔里冒出血浆来。又从女人的大腿根儿下，黏糊糊渗出一大摊臭烘烘的泥浆，它们松开手去，便“啪嗒”一声砸进脏东西里头，那时候没有死透，还在一下一下细细打着抽抽。
“献给燃油神，献给荒芜大君！”祭祀将铁链子高高攥着，向着所有围在边上，被迫观摩这场“仪式”的镇民高喊。
他们打着抖，如剃了毛的羊羔。每个人都躲着那些冷冰冰的面具，不敢向着看上一眼，但不管目光瞟到哪儿去，却又怎么也躲不开。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带了头，“扑通”跪倒在地上，发着抖，噙着泪，匍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跟着学起话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