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珏塔下快速坠落的身影渐渐缓慢,如一片轻盈的鸿羽落入水中,“少女”的身体静静地漂浮在湖面,发丝如孔雀开屏般在水面上铺散开来,碧波荡漾中,宛如一朵雪白的睡莲。
清风吹动着他的发丝,在万般寂静中,他再次睁开了双眼。
奥利迦远远就一直注视着琉奈,在他落入湖水之后依然不急不躁地等待着,他想知道这个少年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湖面之上,一道白光冲天而起,那白光速度之快转瞬即至。奥利迦精神力外化而出,却不料精神力无法对白光形成稳定干涉,白光穿过精神力壁障朝着他的头飞来。
血从手心流出,褪去光辉显露出了柏尔修斯的剑身,奥利迦冷汗淋漓,他咬紧牙关,脸上僵硬的肌肉久久不能松弛。
还不待奥利迦缓过神,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柏尔修斯猛力抽出,在阳光下带出一道血线。
极速飞驰中,柏尔修斯被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握住,剑身颤动的轻鸣许久才消失。
奥利迦的眼角因为身体的剧痛而挤在一起,视线从那飘动的亚麻色头发移动到了那双宝石一般的蓝色眼睛上。虽然模样没有发生变化,但那双眸子在告诉他,那个人已经变了。
那双瞳孔变成了一个空洞,他仿佛看到了里面包含着世间万象,一切事物都围绕着它,可是当要继续穿越过去探寻时,却发现那里只有一个黑夜,一个恐怖的世界之夜。
奥利迦呼吸都颤抖起来,他心头涌起恐惧,这恐怖并不是来源于那个人,而是来自那人眼中的黑夜。
“嗡嗡”两声,柏尔修斯分出两道剑影围绕着,白色身影凌空踏步而来,在身影的背后及脚下托出若隐若现的黑影,每一步都让奥利迦的呼吸变得更慢。
尤利西斯眯着眼睛看着赛场上的那位白衣少年,同时也注意着少年身后那道虚影以及他身体周围奇怪的扭曲,他不由地瞥了瞥教宗奥斯里克,见奥斯里克没有反应,他想说的话也通通咽了回去。
勒温西斯看着圣珏湖上的身影道:“裴伦纳……我察觉有些不对……”
这是安格斯第一次见到少年这个样子,和那个温软可爱,体贴细心的少年相去甚远。
裴伦纳目光凝重,一阵轻微的空间波动消失不见。
最终奥利迦再也忍受不了被那种莫名的恐惧所包围,他怒吼着双手握拳,他身前的空间中出现道道实体化的精神力飞了过去。
那数道精神力还未近身,奥利迦却后退了几步。
因为那数道精神力在那白色身影面前全部劣化消散,就像被直接否定掉了般。
终于那身影停了下来。
奥利迦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身影,他心中已经生出惧意但还是强自镇定不让稍显于外。
在漫长的寂静之后,那身影终于举起了剑,一道流光烁金的斗气光华喷薄欲出,随着紫电疾驰而下,那剑势如同挥出一轮朝日。
奥利迦心中惊异,一瞬间他化尽一切精神力阻挡,却还是被震得心神俱颤倒飞出去,连勉强维持飞行都十分吃力。
同时两道剑影也毫不留情地朝着奥利迦飞去,他连续几次躲闪但很快就显出颓势,剑刃擦身而过留下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
此时的奥利迦全身上下都是血迹,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咬牙坚持,就是不愿说出那句话。
忽然,原本纠缠在奥利迦身边的两道剑影嗖嗖飞回了那人影身边,奥利迦顿时感到压力陡降,但很快一股更加恐怖的气息从那人身上传来。
圣珏湖上,白色身影脚下和身后原本若隐若现的黑影没有预兆地实体化了,接着黑影凝聚成了无数把通体漆黑的剑影,当柏尔修斯指向奥利迦的时候,所有的剑影也全部同时朝向他。
“停。”裁判席的老师想叫停比赛,但战斗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停止。
剑影如同一泓激流涌向奥利迦,在近身之时却被一个人挡了下来。
裴伦纳停在半空看着那人,心沉了下去,随后安格斯和勒温西斯也飞了过来。
奥斯里克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抬手一扬,一道无形的力量瞬间冲击到少年身上,少年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背后的虚影有一瞬似要脱离,不过奥斯里克的力量减弱之后迅速又融合进去。
奥斯里克目光微动,手指一压,少年发出痛苦的呻吟,整个人从半空重重跌落在了圣珏塔上。少年低着头无力地跪在地上,柏尔修斯静静躺在远处,均衡剑影也消失不见。
勒温西斯看到此情此景,对裴伦纳道:“裴伦纳!”看到裴伦纳没有反应,勒温西斯眼中露出失望,他身形一动出现在少年身边,看着不断靠近的奥斯里克道:“你要干什么!?”
奥斯里克没有理会他,只是朝着少年走去。
勒温西斯刚要使用魔法阻止却被一道圣光魔法冲击得倒退几步。
尤利西斯和耶里昂同时落了下来,尤利西斯收起法杖阴恻恻对勒温西斯道:“你想干什么?”
奥斯里克来到少年身边,看到他痛苦的模样,用手将他披散的发丝拨向肩后,手指摸向他的脖颈,魔法的涌动使得周围吹起了凌乱的风。
随着奥斯里克的手指从少年的脖子的皮肤不断向上,笼罩在两人身上的光辉越来越强烈,从少年的身体中投射出一团奇异的金色光华,同时在少年脖颈下一条若隐若现的金线向下延伸。
突然一道破风声骤然响起,有什么东西径直飞向奥斯里克,但在靠近奥斯里克不远处便被定住不动,一圈圈水样波纹后,那东西落在了地面上,是一颗魔法铳的子弹。
尤利西斯和耶里昂目露惊骇,立刻分立到奥斯里克左右,目光从数万人的观众席上扫过。
奥斯里克将手指从少年的脖子上拿开,随即从少年体内投射出来的光华以及脖颈下的金线也同时消失。
奥斯里克重新审视这个似少女面庞般的脸,少年已经昏迷过去,只是静静地躺着。奥斯里克的目光从他沾染的发丝,纤细的眉,落到了还残留着血迹的嘴角。
最后,奥斯里克将他抱了起来。
“把他放下来!”勒温西斯怒道,还想上前却被落下的裴伦纳阻止。
同一时间,艾琳娜已经顾不上更多,她红着眼睛惊慌失措地飞到了圣珏塔。妃丽尔原本只想旁观,但见到奥斯里克一言不发就要带走琉奈,忍不住闪身来到塔上。随后,维瑟尔也带着一众人赶来。
由于卷入了格雷尔公爵,法莉丝也立刻起身前往。见此,一众王公大臣也在法莉丝身后浩浩荡荡地跟了过去。
巴尔克斯和佩恩两位主教见此状况也坐不住了,带着莎琳与其他教廷成员去到教宗身边。
忽然之间事情变得不可控制,牵连的势力越来越多,观众席的众人都察觉出不对劲,全部安静下来。
见到人越来越多,尤利西斯和耶里昂顿时感觉压力陡增,尤利西斯也从原本的不屑变成了惊惶。
裴伦纳沉声道:“教宗阁下是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奥斯里克:“带往圣城。”
裴伦纳道踱了几步,目光扫过众人后,道:“我不管教宗阁下出于何种目的,但琉奈不仅是学园的学生,这里更有他的亲人。他现在还身在学园内,意识也未清醒,您没有权利带走他,我们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奥斯里克:“他的身上有圣痕,只此一点我们就有权将他带走。”
虽然众人中许多并不知道教宗口中的“圣痕”是什么,但听到教宗还是要将人带走纷纷神色一紧。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一旦直接和教宗发生冲突,连带着神圣帝国和卡莱尔的关系都将会滑入不可测的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教会修士慌张地飞了过来,用秘语术传音尤利西斯。听罢,尤利西斯露出震惊之色,目光不断游移,他看向身边的其他主教,最终还是走到教宗身边遮住嘴用魔法屏蔽了声音。
也不知道尤利西斯说了什么,奥斯里克的神色也出现了少有的变化,他点了点头,望向怀中的少年,将他放了下来。
奥斯里克转过身,看向巴尔克斯:“便让圣女留下吧。其他人随我立刻回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