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一张纸条，就是上面的一句话，或者几个字。从他将信寄出去之后就一直期盼着的回应。此时，上面的内容近在咫尺，但他……却迟迟不敢伸手去看一看上面的内容。
他害怕那个答案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害怕那个答案让两人原本就渺茫的未来更加飘摇。
可是，就算他再不情愿，有些事终究他必须为自己做出那个决定。
在内心不断地挣扎中，琉奈缓缓抬起手，指尖快要触碰那张纸条的时候，他伸出的手被妃丽尔轻轻牵住。
妃丽尔将藏着纸条的那只手收了回去。
“你还记得……姐姐让你答应的那三个要求吗……”
“记得……”
听到琉奈的回应，妃丽尔苍白的脸上才稍稍显出血色。
“那……姐姐要给你提第一个要求了。”
琉奈的双肩微微垂下，不安的心却渐渐平静。他转过头，看向镜子中的妃丽尔。
她还是那样清丽殊绝、夭冶多情。
“姐姐今天为你梳好的妆画好的容……是我最希望有一天你出现在我眼前时的模样……你想知道的答案，在回卡莱尔前……我会把它给你。”
里瓦尔咖啡馆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车身上花羽天鹅的家徽立刻引起等在门外的侍者以及常客们的注意。
车门打开，一身华丽花褶高领的白衫，配着靛青的高腰褶皱长裙，踏着灰色短靴的雍容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扶过随行女仆的手臂，理了理胸前系着的丝带，目光随意瞥过门前的众人，径直朝咖啡馆内走去。
刚走进咖啡馆，蓄着干净胡子的中年侍者便迎了上来，笑呵呵地恭敬道：“克莉丝大公今天来得格外早。”
克莉丝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大厅里见到了几个穿着熟悉的制服样式女仆，于是道：“刚从外面回来，路过你们这里所以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今天你这里怎么有皇宫的人过来了？”说着她脱下手套递给身边的女仆，将袖口的扣子重新扣了扣。
“今天上午皇宫确实来人在我们这里借地方谈了一些事，后来皇宫的女官带了几个女仆过来，应该是给某位贵人定做衣服呢。”
“这样啊。”克莉丝收回目光，“还是之前那样，少糖、加一些牛奶的热咖啡。”吩咐完之后，她看向大厅一侧的音乐厅，一架哈普西卡琴靠墙摆放着，在琴台的中央放着一架大提琴。
克莉丝望着琴台中央的大提琴，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现在还不过中午，你们在琴台上摆好的阵势是给谁准备的？”克莉丝新奇地看向侍者。
“现在客人比往常的要多很多，表演的时间不得不提前。至于现在就摆出来，主要是为后面的节日活动准备的，另一方面也顺便让客人们在这里即兴演奏一段。”侍者解释道。
“即兴演奏……”克莉丝浅笑着喃喃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借你这里表演一段，你们不介意吧？”克莉丝转头看向侍者。
“当然不。您能喜欢是我们的荣幸。”侍者有些受宠若惊地连忙应声，见克莉丝朝着琴台快步走去，于是立刻招呼其他的乐手也一同上台。
克莉丝来到琴台中央大提琴的位置坐下，取下挂着的琴弓试了试感觉，到觉得满意后才将琴颈轻轻靠近颈部，华丽的琴弓轻轻搭上琴弦……
低沉、迤逦，带着淡淡的哀伤，旋律婉转如泣如诉，随着琴声的逐渐升腾，这种忧伤弥漫开来……
妃丽尔缓步来到窗前，将窗帘拉开，阳光洒进棕红色的地板，昏暗的天花板便也同时被照亮。
她转过身，朝着镜子前端坐的美少年款款走去。
两人面对面而视，彼此的目光时而交汇时而回避，她眼前是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庞，那双明亮的蓝色眸子里，是一颗不同的、敏感的、纯真的灵魂。
她时而描着眉线，时而点着唇红，即使眼前“少女”瓷白细腻的肌肤已经不需要更多妆扮，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端详不愿放过每一处。
直到眼前的少女的容与颜让她满意，她手上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少女望着发呆的妃丽尔，抿了抿唇，道：“妃丽尔姐姐……”
听到琉奈的呼唤，妃丽尔从凝望中醒过神，脸上露出些许俏皮的笑容：“怎么样，想不想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没等琉奈答应，妃丽尔已经扶着他的肩转过身面对梳妆镜。
“……”
“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太少女了……”
“以前不也像女孩子吗？”
“发辫有些复杂……”
“这一点不许讨价还价。”
“眼睛下面为什么画了根线……”
“这样会让你的眼睛更好看。”
“为什么还要涂上唇红……”
妃丽尔哼了一声，低声道：“你不要以为姐姐不知道你看千夜的时候会不自觉被她的唇吸引，姐姐只承认在这一点上输给她。”
琉奈没想到这也被妃丽儿注意到，顿时没了气势：“可是……我不喜欢打扮得这么惹眼……”
“难道你一直觉得自己不惹眼吗？”
“……”
琉奈还欲待说，妃丽尔已经拉着他起身朝门外走去。由于刚换上新的女仆装，虽然衣服的尺码合身，但鞋子却还没适应，走起路来有几分踉跄。
琉奈跟在妃丽尔身后刚出门，就感觉到好几道目光同时凝固在自己身上。
诺尔菲娅目光盯着琉奈上上下下看了半晌，幽幽道：“妃丽尔，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怎么会，我只不过把小可爱应有的容貌表现出来了而已。”妃丽尔将琉奈推到诺尔菲娅身前，眉眼含笑地捧着琉奈的脸道。
诺尔菲娅叹了叹气，虽然不知道两人关系是怎么恢复的，不过能看到两人现在关系如常，她倒也能安心一些。
一旁的女官走了过来，看向琉奈的眼睛莫名闪着光，她抚着下巴绕着琉奈端详好几圈：“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果然还是不能完全展现她应有的气质，应该还要准备定制几件适合的宫廷礼服，才能应对不同的场合。”
“啊？”琉奈听到女官还准备给他定制不同的宫廷礼服，忍不住面露苦色。
诺尔菲娅听到女官的建议点了点头，虽然最初的确是让琉奈以女仆的身份在皇宫活动，但在宫廷之中仅仅靠着女仆的身份的确不能应付所有场合，准备其他场合的衣服也的确有必要。
诺尔菲娅：“那好吧，就劳烦您多准备几套礼服好了，不知道费用您这里是如何算的？”
女官赶忙笑道：“哪里需要您担心这个。来之前，我就已经得到了通知，这次所有的费用都会由陛下来安排，您只需要按照需要提要求就好。”
听到两人已经替他做了决定，琉奈有些不情不愿地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试几次衣服？”
女官看出琉奈的小情绪，笑问道：“姑娘，您现在穿的这件衣服合身吗？”
琉奈尝试着伸展了几个动作，蹙眉道：“合适是合适，但感觉衣服有些地方绷得很紧，有些动作幅度大了感觉伸展不开……”
女官闻言笑了笑，解释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便是正常的了。这套女仆制式的衣服是故意做了限制，以窄身、束腰、肩部较窄等方式来限制动作的幅度和行动自由，可以让穿着的人动作如同天鹅般优雅。”
“这什么理由……”琉奈忍不住嘀咕。
女官虽然听到了琉奈的小声嘀咕，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道：“如果合适的话，那我就按照您现在穿的这套衣服尺寸来，也遵从您的意愿，会适当让衣服的一些部位宽松些。”
说完这一切，女官又看向妃丽尔和诺尔菲娅，“不知道两位有什么想提的？如果没有其他事，这里衣料不够，我得尽快回去打一些简单的样，等会儿可能还会劳烦这位姑娘。另外，这间房间已经被长期租了下来，专门给这位姑娘用的。”
诺尔菲娅见琉奈和妃丽尔两人没有什么要说的，于是道：“那就劳烦您了。”
客套几句后，女官带了两名女仆离开，其他的人则依然留在这里。
“那我们也去吃些东西吧。”诺尔菲娅提议道。
“穿着这身衣服吗……”琉奈弱弱道。
妃丽尔蹙眉回应：“以前也不是没有穿过女孩子的衣服，也不见你这样畏手畏脚的。”
“还不是因为妃丽尔姐姐给我化的妆容太奇怪了……以前姐姐只会简单画一画，要凑得很近才能看出区别……”
诺尔菲娅见两人还在纠结这事，有些头疼：“唉，妃丽尔，你对他是不是太强势了。‘小可爱’也是，何必什么事都顺着她……”
被说的两人一下沉默下来，诺尔菲娅摇摇头，看来她俩的事还远远没完，只能叹气道：“算了，你们的事自己去吵吧，等会儿你姐姐艾琳娜会过来，我们就一起吃好了。”
听到艾琳娜要过来，琉奈莫名有些担忧姐姐会不喜欢他现在的装扮，毕竟从前他都是姐姐在照顾他的穿衣打扮。
琉奈跟着来到大厅，一直飘荡在咖啡馆的乐声也渐渐停了下来，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音乐厅琴台上的女人，女人也恰好将怀中的大提琴归位。
女人从琴台上走下，目光瞥到诺尔菲娅后，快步走了过来：“诺尔菲娅？”
诺尔菲娅行礼道：“克莉丝大公。”
克莉丝摆摆手：“不是在特别正式的场合，你就不要这样了，倒显得更疏远了，还是叫我克莉丝。”
克莉丝看了看诺尔菲娅身后的琉奈和妃丽尔，目光中充满惊奇：“这两位是？”
“远道而来的朋友。”
克莉丝点了点头，不过看到琉奈的时候却有意道：“这位穿着女仆服的小姐也是吗？”
“这位是陛下特别召进宫的。”诺尔菲娅道。
听到是被女王安排，克莉丝便没有再追问，她看了看时间，于是对诺尔菲娅道：“我刚回来，有些事需要进宫向陛下汇报。听说，你也是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不久，到时候我们再聚聚好了。”说完克莉丝带着随行女仆匆匆离开了。
琉奈好奇道：“刚刚那个人是谁？”
诺尔菲娅：“克莉丝公爵，她的父亲以前是军事总管后来年迈退休了，现在她主要是作为陛下的使节，负责维斯塔巴的外交活动。”
说到这里，诺尔菲娅忽然对琉奈道：“刚才克莉丝问我的时候，我想起一件事来。琉奈，你是不是该给自己编一个身份，不然到时候你要怎么回答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唉，又是一堆烦心事。琉奈耷着眉想道。
就在琉奈还为明天的事烦心，里瓦尔咖啡馆门外走来一个粉色的身影，除了艾琳娜还能是谁呢。
琉奈本想出门迎上去，不过转念他便悄悄藏在门后姐姐看不到的位置。
待到艾琳娜进门正迷茫地左顾右盼的时候，琉奈提着裙褶轻盈地出现在她眼前，一边晃着裙摆一边行礼道：
“欢迎回来，姐姐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