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米娜沿着街区逛了一圈，脸上的表情是越逛越严肃。显然一路上她看的这些衣店里的衣服设计入不了她的法眼。
琉奈看她苦恼的样子，只好带着她进到最近的一家店铺里去。
赫尔米娜：“我们不是刚刚进去过吗？”
“多问问他们总没有错。”
两人去而复返，正准备慵懒躺下的店主不得不又打起精神，也许是觉得两人改了主意这一单有戏，所以表现得比之前更加热情。
琉奈径直走到之前赫尔米娜感兴趣的那一列展衣架前，小心打量了这一排排琳琅满目的衣服，从其中挑选了两件品相最好的衣服放到桌子上，仔细比对着两件衣服的染色、布料、针脚、制作工艺等。
琉奈指了指手边的那件衣服：“你刚刚说这一件衣服是你这儿最好的，可我怎么看你这件衣服用的纱是没有区分用经线和纬线的呢。”
店老板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位态度更温和的姑娘居然一副挑刺的样子，不仅眼光毒辣，连行业里面的这些道道也了解。
“这位小姐居然了解这个，真是让人意外。不同的纺纱方向会产生不同的效果，一种更适合经线一种更适合纬线，这个的确没错。但您看这最后成品的质量，难道差吗？应该比店里绝大多数的衣服都要更好吧。”店老板前恭后倨显然也不服气。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琉奈见他入了瓮，纤眉一挑语气陡转，带着些严厉道，“你刚刚骗我家大小姐说这衣服的线是手摇纺车纺出来的，但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这衣服这一样的布料应该是大轮纺车纺出来的。虽然这一家的工艺的确改进了许多，让一般人无法辨别出来，但目前还是比不上手摇纺车均匀。”
店老板暗暗吸了口气，觉得今天算是碰到一个难缠的了。
琉奈见他已经哑口无言，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编织行会对大轮纺车的禁令还没解除吧。”
店老板这回终于服软，满脸堆笑道：“还请高抬贵手。”
琉奈哼道：“我们也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你这里的东西我家小姐看不上眼，想知道你这些布料、衣服、染料都是从哪里来的。”
店老板松了口气，毕恭毕敬道：“我店里的东西一部分是从附近的小手工艺人手里收过来的，一部分是我们自己制作，另外一部分便是伊奥尼亚的港口那里进。虽然不知道您需要什么样的东西，不过去那儿得碰运气，要看到港的船上有什么。你也可以去港口附近的店铺里瞧瞧，他们那儿也能碰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琉奈脸上紧绷的表情松了些，拿起手上的衣服对着亮光处仔仔细细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嗅了嗅，当心中的答案得到确定后，便把衣服还给了店主。
“你这衣服的确不错，但你三句话里没一句是真的，也怪不得我们大早上没让你做成生意。这衣服的染料用的是菘蓝，可不是你说的靛蓝。”
店老板一边苦笑一边求饶道：“你可真是我姑奶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好了，我只是一个开店的，混口饭不容易……”
琉奈也懒得和他计较，道：“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不想把你怎么样。不过你开店做生意，欺骗顾客可不行。”说罢他便朝赫尔米娜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同朝外走去。
店老板见两人终于要离开，赶忙推开店门恭恭敬敬地欢送，生怕两人继续待着影响了生意，嘴里还念叨着“开店哪有全说实话的……”之类。
离开小店，两人直接前往港口的方向，一路上原本活跃的赫尔米娜却出奇地安静，时不时就朝琉奈投去打量的目光。
琉奈放慢速度和她并行：“殿下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嗯？”赫尔米娜愣了一下，道：“不用，我很好。”
“那殿下是有什么想问我？”
赫尔米娜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蹙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确实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总是知道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奇怪吗……”
“不奇怪吗？又是纺车又是禁令之类的，我根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
“大概是耳濡目染吧……以前跟着父亲进出商会，了解些这方面的知识。”琉奈偷偷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见她没有任何怀疑，于是继续道，“其实我也只是略知一些，不过因为学习过魔法辨识能力比普通人强，所以能这么快看出差别。”
“至于手摇纺车和大轮纺车的争斗由来已久，编织行会也的确发布过禁令，但还是没办法阻挡轮纺逐渐普及。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如果不接触这些不知道也很正常。但终归还是利益问题。”
赫尔米娜边听边点头，问道：“那菘蓝和靛蓝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都是给布料染色的，不过菘蓝是植物染料，靛蓝大多是贸易过来的矿石染料。矿石染料在阳光下会更艳丽，但和布料亲和差，所以两者的价格差别很大。这就是这些店主会拿着这些说法出来骗人的原因。”
赫尔米娜听到这里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满眼闪光地盯着琉奈：“哎呀，还是想说一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琉奈轻抿红唇心中叹气，这些话他倒不是不爱听，只不过现在的情况，越是这样他便越发担心起来。
“干嘛忽然这么严肃，难道我真的会吃人？”赫尔米娜靠近过来，一脸意味难明的笑容。
“殿下虽然不会吃人，但会感觉要吃定别人……”
赫尔米娜一脸不可思议地摇头轻笑，才道：“没想到最了解我的人居然是你。”
两人慢悠悠来到港口的时候，码头已经人来人往繁忙起来。作为内陆港口其规模自然不能与弥尔顿相比，不过沿街的风貌却有一些影子。
这一次，琉奈的目的便明确许多，直接拉着赫尔米娜进了一家规模最大的布行。
两人围着四周堆满的布匹走走停停没一会儿，一位面带微笑的中年侍者便走了过来。趁着赫尔米娜看中一款面料让他拿下来看看的机会，侍者试探性问道：“两位这次主要是想要看些什么呢？我可以给一些参考。”
赫尔米娜：“你们这儿最贵最好的是哪些？”
琉奈听到她这话险些晕倒。
侍者面不改色道：“小姐，最贵最好不一定最合适。最贵最好的有时候只是在某些细节上面使用，那是锦上添花。不过小姐如果一定要看，我也可以让人找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