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弑神之手
从希莱尔斯特的右臂上散射出的耀眼光芒，一瞬间就照亮了整个空间。原本笼罩在薄雾一般的阴影中的教室此时已经淹没在一片蓝色的光影之中。与阴影本身重叠之后，到处都映射出一种忧郁的，介于蓝色与灰色之间的诡异色彩。
记得她之前说过，自己是三星级别的召唤士。所谓三星，就是有资格将三重职介叠加在一起，相互之间得到强化的强大召唤士。这些知识易蕴曾经在玛琳的课堂上听过，但却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居然见到货真价实的三星了，更何况现在是要和这样的家伙战斗。这样的话不就什么胜算都没有了么？虽然自己也是经历过攸关生死的战斗了，但那时是因为有萨沙在身边才能取胜的。现在的话，则是毫无胜算。易蕴盘算着敌我的实力差距。
“对了，我还没向你介绍过我的职介吧。”希莱尔斯特就这样保持着右手发光的状态，用她那平白且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说道。这种声音就好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贤者’哦，也就是三重魔法士的叠加。”
易蕴并没有仔细听着希莱尔斯特说的话，也没有那样做的空闲。不管对方什么都好，自己的首要任务是从这里逃走，绝对不能和这样的怪物战斗。易蕴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但当他试着抬起自己的脚逃跑的时候，巨大的恐惧感就好像是压在他的身上，使得他变得一动也不能动。这感觉仿佛是在脚腕上绑了一个沉重的钢铁脚镣，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易蕴的脚也是紧紧贴着地面，丝毫没有想要与地面分开的样子。这下要完了，如果不逃走的话绝对就完了。易蕴的心里清楚地了解到这一点，不过自己的身体却就是不听使唤。
“呐，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一直怨恨着所谓的神明。”希莱尔斯特这样说着。空间中的蓝色光影便随着她的言语舞动起来，跳跃着，旋转着，时而小型的光影融合在一起，时而又有新的光影从大片的光芒中分裂出来，就像是这些舞动代替着希莱尔斯特的话语中所应该有而又缺乏的名为感情的东西。“神明束缚着人们的命运，强制规定了何为善、何为恶，凡是违逆自己的人就予以肃清，肆意地剥夺着本应属于他的臣民的东西。所以自古以来就有弑神这个说法，处决肆意妄为的堕落之神，然后再取而代之。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然就要创造出各种各样的神兵利器来与之抗衡，或者是……”希莱尔斯特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将右手高高抬起到头顶之上。“强大的魔法——弑神之手。说真的，这是强大到连我这个三星都无法完全驾驭的大魔法。为了发动它我不得不通过咏唱来切换魔力的流通方式才行，不过即使是这样也只能还原它千万分之一的实力。”
忽然间，舞动着的无数光影像是听到什么人的指挥一样，几乎在同一时间静止了下来。与此同时，教室中的桌椅都像是受到复数强大的磁场吸引一般，啪啪啪地颤抖着相互撞击，敲打着地面。天花板上的吊灯也大肆晃动起来，靠近希莱尔斯特的一盏更是直接把悬挂用的钢筋甩断，就这样砸在地面上。但黑斗篷下的女人并没有为之所动。这种景象，就好像是巨大的地震或者火山爆发的前奏一样。
“但是，即使是这种不完全的力量，用来对付你的话，已经绰绰有余了。”
不能再在这里忧郁下去，如果不能鼓起勇气的话，自己绝对会死在这里。这是魔法，必须从这个魔法的影响范围里逃走。发生在周围的可怕景象正这样提醒着易蕴，冲击着他的心灵。但与此同时，恐惧、烦躁、不安，这种种负面的情感也在易蕴的内心中搅作一团。要逃走，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这样的心情驱使着易蕴终于下定决心迈出脚步。地面在剧烈地颤抖，就好像是地震的感觉一样。使得易蕴的速度大大削减下来。晃动的地面与震动着的课桌一同阻挡着易蕴的前进。
“我们全知全能的神明啊。”希莱尔斯特开始了咏唱，那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古代咒文，而只是普普通通的汉语罢了。“基督教徒所信奉的耶和华，伊斯兰教徒所信奉的安拉，印度教徒所信奉的湿婆，佛教徒所信奉的般若，神道教徒所信奉的天照大神。你们能否听清我们的祈祷之音。我们在此发问，高居天宫的你们是否有看着这凡间所发生的苦难？给世间带来繁荣与安宁的同时，你们也是恶寒与灾祸的源泉……”
“可恶！”教室的前门由于巨大的震动而扭曲变形，普通的方法已经无法打开了。易蕴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在上面，门板就这样硬是被易蕴的身体撞得裂开，与墙壁分离开向后飞去。虽然来到了教室的外面，但希莱尔斯特咏唱的声音仍旧回响在耳边，就像是跟在他身后追着他。然而，希莱尔斯特确实地并没有追出来。
“……不论是八百万神也好，一千五百万神也罢，堕落的腐朽之神只能带领这个世界走向灭亡……”
教室的外面并没有蓝色光影的存在，地面的震动也似乎是停止了似的。看起来那个魔法的影响范围只是教室的内部而已。易蕴这样想着，稍微有些安下心来。经过长时间的咏唱之后，希莱尔斯特的咒文终于也迎来了完结。
“……在此，我以神之后裔之名，宣誓完成弑神之业。”
随着咏唱的结束，从窗户中透射出的那一点点蓝光也消失了，桌椅碰撞的声音也消失了，似乎一切都趋于静止了一般。魔法已经结束了吗？易蕴在心里默默地猜测着。尽管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魔法。这样想着的易蕴迈步企图干脆逃出这座教学楼。
轰！但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碰撞响彻整栋大楼。回身一看，自己刚刚站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教室什么的已经不复存在，不，确切的说是，作为区别教室的界限的那面墙壁，如今已经化为了一堆碎石，杂乱地堆得到处都是。那种感觉就像是刚刚发生过瓦斯爆炸的事故现场，除了废墟以外什么都没有，支离破碎的课桌随处散落着。
站立于那片废墟之上的，是用漆黑的斗篷遮盖住全身的女性希莱尔斯特。尽管身处这样凌乱的事故现场之中，这个黑衣女身上也没有一丝伤痕，不对，应该说是没有落上一点灰烬，简直就像是她与那毁灭性的灾难毫无关系似的。但是，令易蕴惊讶得甚至忘了呼吸的，却不是这一点。
“那是……什……么？”
曾经闪耀着蓝色光芒的右臂如今已经恢复了原样，但是，附着在那条肉体的手臂之上，出现了一条青蓝色的光之手臂。并不是说它散发出青色之光，而是更接近于那条手臂的存在本身就是由光芒凝聚而成的形体。那绝对不是人应有的东西，如果问为什么的话，因为它实在太过于巨大了。与其说它是手臂的放大版的话，更不如说那简直就是柱子，对了，就像是古罗马寺庙里的粗大圆柱一样，只是在其中一段多了一个类似于手掌的东西。只不过那也是人类手掌放大无数倍的大小了。如此看来，或许破坏教室墙壁的就是这条巨大的光之手臂，易蕴不仅为这份惊人的破坏力而颤抖起来。
“弑神之手哦，我刚刚已经说明过了吧。”希莱尔斯特若无其事地说道，就好像是在回答易蕴之前提出的问题一样。然后，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口中再次说出了恐怖的话语。“劝你最好不要有过多无意义的抵抗哦，你也看得出来，把这个魔法控制在‘只使你屈服，而不让你受重伤’的程度是相当困难的。”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逃啊！
无视于对方的警告，易蕴转身就向楼道的尽头跑去。虽说下楼的楼梯在楼道中央也有，但那是螺旋状的长梯，作为逃跑用的话，无意义螺旋设计无疑增加了相当的长度。而如果能逃到楼道的尽头的话，从那里的楼梯护栏上翻下去，则可以直接落到步行连廊的屋顶上，一瞬间就能够从教学楼逃出去。这之后的事情只要之后再去考虑就行了。易蕴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希莱尔斯特也不会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猎物从眼皮底下逃走。
“明明都说了只要束手就擒就好了，你这……”
嗙昂！巨大的撞击声掩盖了希莱尔斯特的声音。希莱尔斯特向下挥出了她自己的右臂，而附着于那之上的光之手臂也跟着舞动了起来，就这样硬生生地砸在了易蕴左侧的地面上。而那据说能够抵挡住八级地震的钢筋混凝土地面，在这怪物般的巨大破坏力面前，就像是一张薄薄的纸一样爆裂开来。碎石与断裂的钢筋一同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这一击产生的余波硬是将易蕴推到了墙上。而巨大的光之手臂则像是追踪着易蕴一般，也向着墙壁挥了过去。
轰！墙壁再一次破裂开来。这发生在身边的景象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碎石与钢筋就在只与易蕴的身体相距几厘米的地方飞舞着。没有被钢筋扎穿身体简直是万幸了。虽然易蕴俯下了身子躲过了致命的直击，但冲击波则将他朝着墙壁上巨大的裂口推去。
这里是四楼，如果在这样的高度摔下去的话，虽然并不至于当场毙命，但受到的伤害无疑会使易蕴丧失行动的能力。尽管如此，这也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虽然易蕴勉强抓住了墙壁裂口的下端，但由于结构被破坏产生的松动，易蕴所抓住的一大块混凝土承受不住一个高中生的重量，与整体分离开来。然后，易蕴就这样向下掉落下去。
所幸繁茂的树枝和花园里的灌木丛起到了缓冲的作用，伤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好痛！”疼痛感从背部传来，制服上也因为树枝的关系多出了好几道口子，但就结果来说还是好的。不费力气就从那个女人身边逃开，易蕴完全想不到能够这么幸运。似乎对手并没有打算也从四楼跳下来直接袭击自己的样子，这使得易蕴松了一口气。
那个大到犯规的手臂大概就是希莱尔斯特的魔法的本质吧。旁人一看就能理解的东西，当下的易蕴到现在才逐渐意识到。这也没办法。在生死关头还能保持这种程度的冷静，确实不那么容易。如果被那种东西直击的话，一定会一击毙命。易蕴顺带也理解了这一点。能够用肉体承受住那超过八级地震的破坏力的方法绝对不存在。
这里是教学楼外的空地上。位于这座楼房对面的是学校的综合楼，也称新楼。那里是汇集了各种现代技术的研究场所，不过说到底大多时间也只是供教师们进行研究的了，很少对学生们开放。从外观上看去，大概是有六层左右的高度，从上到下被紫色的玻璃所覆盖着，散发出最高科技的色彩，从外面完全看不到内部是什么样子的。这种玻璃据说可以承受住战车的撞击，实在不愧是现代科技的结晶。至于这种夸张的材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所普通高中的话，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那种事情不管怎么样都好吧。至少现在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
虽说逃出了那个女人的视线，但这里并不安全。毕竟这并不是自己所处的学校内部，而是由那个希莱尔斯特的恶魔创造出来的空间——暗影界。只要不打到那个女人，自己就不能离开这里。冷静分析的易蕴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必须离开这里，绝对不能被对方带走。易蕴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如果自己被带到诸神黄昏的话，萨沙要怎么办？想想之前那个乞丐所说的，萨沙应该也会失去自己的心，成为某个人的单纯的发出力量的道具吧。易蕴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再说了，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保护别人了，自己先被干掉怎么办？复数的感情纠结在易蕴心中，从而汇聚而成了一个新的决心——绝对不能被干掉。为此，易蕴必须打败那个女人。
不能硬碰硬，自己应该意识到了些什么了吧？易蕴一边在校园里找着什么，一边努力回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首先，希莱尔斯特拥有可以瞬间移动至少二十米远的魔法，只要她发动这个，自己的攻击将会被悉数化解。
其次，那个被称为弑神之手的光之手臂，其破坏力堪比战车，不，说不定还要在那之上。一击就可以摧毁掉钢筋混凝土强化过的墙壁，如果打在肉体身上的话无疑会粉身碎骨。
然后，她是个召唤士，而她的恶魔自己还完全没有见过。除了拥有这个暗影界之外，那个家伙的能力易蕴丝毫都不知道。未知的敌人是最为可怕的。
最后，这个希莱尔斯特应当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压制住自己。能够有机会逃跑也只是对方懒得追上来罢了。如果对方有这个想法的话，只要使用瞬间移动，也许下一刻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背后也说不定。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大概是出于对弱小的自己的怜悯之情吧，还是说，是由于自己对于诸神黄昏有用而故意手下留情呢？
易蕴仔细地盘点着双方的实力，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他自己这边完全没有获胜的可能。不对，不应该是这样，能赢的方法一定是存在的。那个细节自己应该是已经注意到了才对。身处综合楼内部的易蕴绞尽脑汁地一遍一遍整理着思绪。
轰！楼下的空地上响起了巨大的撞击声，即使是在号称隔音效果拔群的这栋高科技大楼里听起来也是震耳欲聋的声响。大概是对方因为到处都找不到自己而在哪里发了飙吧。真是个乱来的家伙，这样不就把她的位置暴露给了自己吗？不过她还真做得出来啊，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易蕴小心地靠近了窗户。
“对了！就是这个！”一个想法瞬间划过了易蕴的头脑之中，使他激动地叫出声来。“那样的话，就能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