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斗篷下的面容
正面交手的话，成功的希望趋近于零。易蕴清楚地了解到了自己的状况。但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就没有退缩的必要。如果是现在的自己的话，绝对能赢。虽然没有特别的根据，但易蕴的头脑中这样无根据的想法不止一次地涌现出来。现在的易蕴的身体之中，一股莫名的力量四处窜动着，从上到下，自己的身体现在正好像羽毛一样轻盈，仿佛只要轻轻踏在地面上就能够飘起来一般。正是这股力量驱使着易蕴，使他站在怪物一般的敌人面前。
面对这样的易蕴，希莱尔斯特率先发动了攻击。光之手臂自上而下挥了下来，那是全力挥出的话可以摧毁地面的一击。
轰！巨大的撞击声再一次响起，虽然威力不及上一次，地面上也没有产生深深的坑洞，但水泥地面的龟裂还是从着力点蔓延开来。如果被这样的一击正面直击的话，别提是血肉之躯了，恐怕就算是战车也会被打得散架了吧。
但是，并没有出现血肉四溅的景象，哪怕就连由于擦伤而引起的轻微的呻吟声都不曾有过。因为那致命的一击根本没有击中易蕴的身体，没错，甚至就连一点点擦伤都不曾有过。
在攻击接近易蕴之前，他早就向着右侧跳了出去，在地面上做了一个侧滚翻之后，巧妙地离开了那攻击的波及范围。
“呃……”对于自己得意的一击被对手那么轻易地避开，希莱尔斯特一时变得不知所措了。但这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击就不会那么幸运了。”她就再一次横向挥出了手臂。
然而，稍稍半蹲下来，光之手臂从易蕴的头顶呼啸而过。
这次也是，之前的一击也是，希莱尔斯特发现了一点。易蕴能够躲开自己的攻击并不是单凭着运气而已。要是那样的话，应该是在接触到手臂之前的千钧一发的时机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闪去，而那伴随着的往往是身体平衡的崩溃，不可能连续地避开。但易蕴的动作并不是那样的。仿佛是预料到那手臂的路线似的，易蕴最小程度地运动着肢体，巧妙地躲开了自己的攻击。而且还不仅仅是一次偶然的结果，第二次的动作也是相当的完美。这家伙说不定真有着什么能够赢过自己的方法也说不定，因此绝对不能大意。希莱尔斯特这样在心中对自己一遍一遍叮嘱。
就在希莱尔斯特思考着这些的时候，易蕴已经紧握着球棒朝她冲了过来。意识到这动作之后，希莱尔斯特立即收回了光之手臂，并朝易蕴的所在狠狠挥了下去。与前两次相同，易蕴向后收了半步就避开了这一击。
要问易蕴为什么忽然就拥有了与希莱尔斯特抗衡的力量的话，那将是一个很微妙的问题。虽然理解的对手的弱点，但这并不代表着获得了能与之对峙的能力才对。然而如今，一股力量的热流正在易蕴的体内奔走，叫嚣着想要一下子涌出来。那感觉简直和与诸神黄昏的乞丐，还有与世子战斗的时候的感觉如出一辙。明明只是想着要赢、要赢、要赢，绝对要赢，身体就好像擅自行动起来似的。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是——
弑神之手也并没有自己原来想象的那么可怕。尽管那是无论在破坏力或者距离的限制上自己都无法匹敌的怪物一样的力量，不，或许应该说，那个存在本身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之辈。然而，由于那个实在太过庞大的形体，其挥舞起来的速度却并不是很快，至少相比于作为召唤士候补生的世子的斩击，那种程度的攻击实在是太缓慢了。不仅能够清楚地看到攻击的实体，接下来的路线也清清楚楚地映在了易蕴的脑中，正是拜这所赐，他才能一次有一次地躲开毁灭性的攻击。
“还真是除了蛮力以外一无是处的攻击呢。”轻松避开撼动大地的一击后，易蕴露出了明显是轻蔑的表情这样说道。
原本以为对手会直接气急败坏地朝自己攻过来，但希莱尔斯特却并不为所动。
“只是偶尔运气好罢了，得意的话是不是太早了？”用不带一丝起伏的口气反驳了挑衅的话语，希莱尔斯特将光之手臂收到了自己的身旁。“一直躲来躲去的，真是烦死人了。不过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不是吗？明明一步都接近不了我。”完全没有打算继续重复这无聊的进攻与被闪避，光之手臂就静止在希莱尔斯特的身旁，从小臂到手掌的地方全部拖在地面上，像是只困在牢笼中的野兽一样。
如果自己不发动攻击的话，一介高中生又能做得了什么呢？虽然动作可能机灵了点，能避开自己攻击也并不是凭借着运气，但除此之外别的却什么都做不到了。希莱尔斯特分析了对手的行动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与她的想象不同，易蕴毫不犹豫就像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在距离希莱尔斯特还有两米多远的位置高高跳起，手中握着的球棒全力向下挥去。
这一击完全超出了希莱尔斯特的预期，但犹豫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快速移动停在身旁的光之手臂，随着金属撞击声再一次响起，易蕴手中的球棒静止在了那条手臂的表面上。
虽然易蕴试图像上次一样踏在手臂上拉开距离，但对手也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并没有第二次中他的这一招。
力量从光之手臂中爆发出来，拖着用球棒打击在上面的易蕴，光之手臂挥舞了起来。易蕴也就这样被硬生生地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笔直地飞进了综合楼的大门内，狠狠地砸到瓷砖铺成的地面上。这一冲击甚至让作为落点的一块瓷砖都产生了裂痕。
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从背后传来，感觉胃袋内部也像是翻江倒海一般充斥着呕吐感，本身应该被紧紧握在手中的棒球球棒落在了不远处，但却从正中间弯曲成了一个像是在跟易蕴的理解力开玩笑似的近似直角的模样。无暇去确认骨骼是否都还健在，但大抵上应该并没有骨折，这应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确认着自己的状况，易蕴用尽左后一丝力量爬了起来，刺骨的疼痛感完全抵消了之前的那份力量，在自己的浑身上下肆意流窜着。甚至连武器都失去了，此时的易蕴已经连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胜利的机会似乎都被夺走了。但是，这样的易蕴再一次站了起来。
怎么能够倒下？怎么能够在这里输掉？怎么能够趴在地上确认自己的失败？怎么能够保护不了那些孩子们？怎么能够看着自己的朋友为自己的失败而露出伤心的表情？怎么能够？这一切的决意支持着易蕴再一次从痛彻心扉的伤痛中站起身来。然而，残存于自己体内的那股莫名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易蕴能够感受到力量正一点点流出体外。我还要战斗，只差一点点了，我还必须继续战斗。易蕴一遍遍对着自己心中名为退缩、懦弱与恐惧的感情对抗着。
“已经伤成这样子还能站起来吗？真不愧是‘那位大人’看上的人啊。”希莱尔斯特在远处如是说，但这声音已经几乎传不到易蕴的耳朵里了。
只差一点点了……只要等她攻过来……就……受到强烈的震荡，易蕴的意识正在逐渐远离，而易蕴则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将它拉了回来。
“这一击，就是真的最后了哦。”宣告着自己的胜利似的，希莱尔斯特这样说道。随后，光之手臂再次收回到自己身旁，希莱尔斯特朝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似乎是为了防止对方逃跑一般，放弃了距离上的优势而奔跑过来的希莱尔斯特挥动着巨大的拳头。
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易蕴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做出之前的那种夸张动作来。这一击，无疑会击中易蕴的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面对这濒死的最后一刻，易蕴并没有放弃似地胡乱行动，反而对于袭向自己的重拳泰然自若。
“就是这里……赢了！”两人相距三米，下一步对手就会冲进这间大楼，重击就将袭来，然而易蕴却说出了另所有人都惊奇不已的话。
就在这一刻，奇迹发生了。在希莱尔斯特前脚迈进综合楼的一瞬间，一个“不能进去”的强烈意志出现在了她的头脑中，受此影响，光之手臂的行动停顿了一刻。
那真的只是能够称之为一瞬之间的极短时间，精密测量的话也就只有零点零几秒而已，但这已经足够了。
趁着对手慢下来的时机，易蕴将最后的全部力量集中在了自己的右拳之上。瞬间的静止使得身受重伤的易蕴得以躲开那致命的光之拳头，从那之下向着对手突进。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对手的面前。
“什么……嘛啊啊啊————————！”
还没来得及认清当下的状况，充满了力量的肉身之拳头深深地撞进了腹部之中。那是甚至在远处都能听得见的“嘭”的一声，希莱尔斯特的意识在那一瞬间就被剥夺了。紧接着，整个身体，连同那大到可怕的光之手臂一同向身后飞了出去。就像易蕴被甩过来一样，希莱尔斯特的身体也因为这冲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不，那是比易蕴受到的一击更为强大的惊人的一击。希莱尔斯特的身体就这样直接撞在了教学楼的废墟之上，引发起一片烟尘。
易蕴则像是用尽了身体最后一丝的能量一般，直接跪坐在地面上。
“成……成功了……”混乱之中，易蕴只能意识到这样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作战成功了。
在光之手臂就要击中易蕴的前一瞬间，希莱尔斯特的手臂连同步伐确确实实的静止了下来。那是魔法的效果——干涉魔法，驱人。即使是候补生都必须掌握的召唤士中基础的基础，希莱尔斯特这个三星确实是被这魔法所打到的。将施法者强烈的意志通过魔法增幅数倍，再在一定范围上扩散出去，这样一来范围内的人都会受到这意志的影响，这就是干涉系列的魔法，而驱人正是这基础中的基础。事先在这栋综合楼的内部设置好驱人，然后通过和对方的战斗减低对方的警惕性，渐渐把对方引诱到魔法的内部。这是易蕴准备的最后的王牌，而对手也正是掉进了这个预先设置好的陷阱之中。
强大的召唤士，三层魔法士叠加的三星，职介为贤者的希莱尔斯特，就被这最基础的魔法所击败了。某种意义上，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吧。
随着硝烟的散去，战斗结束的安心感一时涌上易蕴的心头。总算……结束了。瘫坐在地上的易蕴松了一口气，但就在下一刻，眼前的景象不仅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在断壁残垣之下，希莱尔斯特正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坐在那里。似乎刚才的那一击并没有使她丧失所有的意识，希莱尔斯特仍旧微微睁着眼睛呢喃着面露苦色。
没错，之所以现在能够描述这个少女的表情正是因为斗篷的风帽由于冲击而掉了下来。显露在那斗篷之下的，是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的年轻少女的脸。黑色的头发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她那张脸上，乌黑的瞳孔中发散出诅咒般的血红色的光芒，那是明显是由魔法制造出来的诡异的光芒。即使有着这样的异样，但精致的五官与面庞中流露出的一丝忧愁与暗淡是无法被遮掩住的。
“呃……这……究竟……你……”面对这张脸，易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间断地吐出些许无意义的单字。因为，那张脸易蕴实在太过于熟悉了。即使由于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样子，易蕴也绝对认不错。那是什么？双胞胎？克隆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易蕴惊讶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希莱尔斯特扶在墙壁上站立起来。她的瞳孔深处透露出的红光之中，易蕴第一次读出了名为愤怒的感情。那是发自心底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愤怒之火，在那红光之中跳动着。然后，那流出鲜血的口中，说出了被愤怒侵染的话语。
“你这家伙……竟敢……”
无法用语言表达……易蕴现在正是体会着这份切实的感受。不仅如此，无法行动，无法思考，眼前的景象冲击着易蕴的心灵。这是远过于身体上的冲击的更加残酷的侵蚀。
没有给易蕴理解现况的时间，不，也许就算给他再长的时间也无法理解眼睛看到的事情吧。光之手臂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易蕴袭来。比之前的每一次攻击都更加迅速，光之手掌抓住了易蕴，把他按在了综合楼的玻璃上。
“忒！啊啊啊——————！”压迫感从胸前、腹前，从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向自己袭来。
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和之前的那个不同档次的实力。然后，自己……输了。
意识到这些之后，易蕴渐渐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