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剑雪风
好冷……
明明在前一刻还和司钟他们在格兰塔鲁德学院的地下宝库，忍受着闷湿炎热的空气与浑浊的魔力波动。但随着拔刀出鞘的胁差划出一条银色的弧线之后，身上的汗毛就都像是受到强烈的刺激一般立了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剑气吗？
正当易蕴如此思索着的时候，下一刻，易蕴理解了眼前的非常事态。
在此时的易蕴眼前延展开来的，是一望无垠的白色。受到强烈阳光的照射，眼前的“白色”反射着太阳光线，展现出莫可名状的奇妙色彩。闷热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恶寒。狂风在整个空间肆虐着，夹带在其中的白色物体打在身上，带个他刺痛的冰冷感。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易蕴才意识到眼前的这片白色平原，正是所谓的“雪原”。
但是，自己应该是在格兰塔鲁德学院的地下宝库才对啊。而眼前的雪原可以说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是易蕴原先所处的位置这一可能性。况且，周围的不协调感也消失殆尽了，如今充斥在易蕴周围的是一股强劲而又让人产生安心感的似曾相识的魔力。
看着现在依旧握在手中的刃长较短的日本刀胁差，易蕴回想起这附近的正是与从刀刃上释放出的魔力极为相似的一种。
应该是由于某个原因，自己被传送到了这个奇异的空间吧。不，可以肯定的是，原因正是握于右手上的这把胁差。有过数次穿梭于不同空间的经历，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使得易蕴像常人一样丧失思考能力。
仔细凝视并观察这把危险的刃具，易蕴再次确定了刀与这片雪原的关系。既然是强力的魔道具，引发一两个离奇效果也并不稀奇吧。
那是一把刃长大概只有不到五十厘米的短小日本刀。刀刃向着与锋利的部位相反的方向弯曲，描绘出象征挥砍的优美曲线。光亮的金属刀刃上呈现出特殊的刃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强劲的烈风吹舞起巨大的暴风雪一般。靠近护手的地方在刃的左侧刻着“雪风”二字，似乎是这把刀的刀名。既然铭切在左侧，那么想必这把胁差的佩戴方法也是和普通的打刀类似，反手携带在左腰间的位置吧。因为习惯上刀名要铭刻在刀刃的正面，也就是位于外侧的位置，打刀一类正是以左侧为正面，而更长的太刀则是将刀名铭刻在右侧的类型。根据无聊时世子普及的日本刀的知识，易蕴理所应当的做出上述推断。
但是，尽管如此，为何要将这把刀给自己，以及所谓的魔剑究竟是什么，诸如此类的疑问一个也没有解开。更重要的是，如何从名为雪风的这把胁差创造的空间中出去，回到原本的空间，完全没有一丝头绪。
虽然收刀入鞘的易蕴试图四处探索一下这片雪原，但前后左右都覆盖在厚重的积雪之中，根被分不出基本的方向，只觉得前后颠倒，左右错乱。这种感觉就像是行走于撒哈拉大沙漠中的旅人一样，完全无法得知该是前进还是后退，转弯更是不用说了。只不过，黄沙变成了白雪，烈日变成了狂风，甚至连类似于沙漠中的绿洲或者仙人掌之类的希望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助与绝望。
“司钟那家伙，居然把我搞到这种鬼地方来。看我回去不把他……呜哇哇！”将错归咎于拉自己过来的死党，少年像是为了缓和心中的紧张一般抱怨着。不过句尾的拟声词只是表明他被迎面而来的雪风暴刮倒，一屁股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罢了。尽管看上去覆盖了一层雪花，但深部其实结实地冻结上了，所以从他的臀部传上来一阵冰凉与刺痛。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环境还真是符合“雪风”这两个字啊。如此思考着的少年已经完全确信了自己的“这里是刀中的世界”这个直觉。
“……”
然而，下一瞬间，易蕴再次切实感受到了情况的危机。因为在位于坐倒在冰面上的易蕴正前方，也就是那阵风暴袭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影。并不像是希莱尔斯特的那个时候从黑影中现身这样的感觉，反而更接近于在原本什么都不存在的空气中凭空出现的一般。对，就好像变魔术的时候的那种不协调感一样。只不过，眼前的是货真价实的魔法。易蕴这样考虑着边提高内心的警戒。
“来着何人？”凭空出现的那人如是问道，那是低沉的中年男性的嗓音。虽然推测年龄大概和自己第一个遇到的召唤士乔差不太多，但说话的声音却来得更加浑厚，仿佛是远处的闷雷一样深沉地回响着，代表着岁月的沧桑与磨砺。杂乱的黑色长发披在脸上，只露出勉强露出一双冰雪般的更趋近与白色的淡蓝色双瞳，身上则披着不知是如何结构的纯黑长袍。总而言之，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人一种莫名强大的压迫感与存在感。
“我是……这座格兰塔鲁德学院的学生……”无法回避的存在感迫使易蕴开口回答对方的提问。
“这么说来，你是召唤士的学生？”
“是的……”
“但你的魔力完全不像是一个召唤士的样子。”措辞上似乎表达了疑惑的意义，但并没有反映在语气上。也许正是因为表面看上去的那种久经风霜的气质，使得男人的话语中不被允许出现难以置信的感情。
“那个……因为我还只是候补生……而且还是个刚刚入学不久的外、外行……”易蕴吞吞吐吐地如是说，但他似乎完全理解错了对方所质疑的东西。这男人所说的“不像”并不是代表“量上小得不成样子”，反而是在指“魔力的量大得不像话”。不过易蕴并没有读出这部分意思。
对方似乎也不准备指出他理解上的错误之处，继续以浑厚的男低音提出质询。
“你来这地方做什么？”
“呃……也不是我想来的……”停顿了一下，易蕴反倒提出了作为确认的问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处正是你手上的魔剑所创造出的意识空间。我的名字，也就是你手上的魔剑以及这个空间的名字，都被人称为雪风。”
“果然……”被自己胡乱的猜测压个正着，易蕴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答我，召唤士的学生。你来这雪风之中准备做什么？”男人再次重申了自己的问题。
“我说过不是我想来才来的吧。”易蕴也习惯了眼前邋遢男子的压迫力，反而不耐烦地做出了同样的无意义的回答。
“那么，换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拔出雪风？”无法得到满意答案的男人转换了提问的方向，并没有由于易蕴的态度而发火，依旧沉着稳重地提问。
“这把刀吗？记得是叫做胁差，而且还是魔剑的这东西，其实是我的一个朋友这是我的东西，然后送给我一样。”
“胡闹！雪风的主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掉了，如今何处又多出个像你这样奇怪的持剑者？”男人首次表现出了少许激动，但语气马上就缓和了下来。
“对吧，其实我也觉得是哪里弄错了。像我这样的外行怎么可能操纵什么魔剑，简直就是开玩笑啊。”易蕴并不在意对方说自己“奇怪”，反而赞同着。“所以，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就赶快解除这个什么空间，放我回到原先的那个地方去吧。”
“这可不行。”与预想中的速战速决解决事件截然相反，黑袍的男人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诶？还有什么不行的吗？”
“我守护这个雪风的空间已经有十年之久了。自从失去上任主人之后，我一直坐镇在这里等待适合成为下一任所有者。”
“但是，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什么持有者了对吧？”
“尽管如此，规定就是规定。即使你毫无使用我的资格，我也不能随便放你出去。必须经过我亲自确认之后，才能决定是否放你回去。”毅然决然，毋庸置疑的声音，使得听者无以反抗。
“诶？不过你说的‘确认’，具体来说是要如何确认？”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易蕴下意识地提高警惕。
嗵地一声，男人脚底的冰面传来碎裂开来的声响。随后，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对方冲着易蕴飞驰而来。下意识地抬起左手中的胁差雪风，勉强用刀鞘挡下了迎面而来的拳头的攻击，但身体还是承受了过分的冲击向后迈开摇晃的步幅退去。
“嗯，看起来还不完全是门外汉啊。居然能够正面接下我的拳头。”男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于仍旧站不稳的易蕴这样说道。
“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突然就攻上来。”易蕴则直白地表露了自己的不满。
“这只是例行的确认而已，我说过了吧。自然是通过直接交手来确认强者比较方便。”男人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如此恐怖的话语。然后，再次踏裂地面，致命的铁拳迎面而来。
好快！对方的攻击只给易蕴留下了这样简洁的印象，但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凭借数周来的剑术训练的经验，向后将右脚划出，企图躲过这一击。但这毕竟是在干燥的庭院战斗中留下的经验，对于雪地中的战斗是否适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湿滑的冰面使得易蕴后撤的右脚打滑，稳定身体的平衡使他的闪躲动作停顿了下来。下一刻，比钢铁更加坚硬有力的拳头直接击打在易蕴的脸部，一股血液特有的腥味从口中传来。随即，带着些微旋转的力道，易蕴狠狠地摔在冰面上。
“你这……家伙！”
无视少年的抱怨，下一击即将袭来。
这一次是踢腿，近在眼前的沉重一击。尽管同样架起刀试图格挡，但连同未出鞘的魔剑还有易蕴的下巴，确实的冲击碰上了肉体特有的痛感袭上心头。
并没有等被踢上空中的易蕴摔在地上，男人就好像等不及了一样，双拳插握全力朝着悬空的少年腹部落下。夹带着重力的一击确确实实地砸中了少年的身体。
“噗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隆！伴随着尖叫与惊人的撞击声，易蕴坠入雪地之中，震荡起周围的积雪与冰的碎块。
随后，数秒之后，几分钟之后，许久之后，像是陨石撞击所产生的环形山一般的雪坑之中，一直一直都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果然，你也不是能够成为我的持有者的‘伟大之人’啊。”似乎带着叹息般的情感，男人对着一动不动的雪之环形山这样诉说道。“算了，既然已经确认完了。虽然很可惜，还是把你像那些企图窥视雪风力量的人一样——解决——掉吧。”
好痛……
痛觉从身体内部传来。不，这种状况之下，已经无法判断产生的疼痛是否来源于自己的身体了。仿佛那是另一个什么人的躯体，正在遭受着撕心裂肺的剧痛。
一样——
完全一样——
最初被杀人鬼杰尔斯巴拉克击倒的时候也是……
紧接着看着萨沙被乔击倒的时候也是……
学校的天文台上，被诸神黄昏的乞丐破坏狂击倒的时候也是……
打败顽固子弟高尔之后得意忘形，被世子击倒的时候也是……
昏沉的暗影界中，被有着与王梦茹一模一样容貌的希莱尔斯特击倒的时候也是……
软弱无比，软弱无比，软弱无比……只能看着自己即将任人宰割，等待着萨沙，易蕴或者梦迷宫中的灵魂少年来拯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一遍地自责，一直一直地等待……
然后……现在……也是一样……
为什么？
什么嘛！
说什么守护的力量……到头来还不是随便被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种事情我已经受够了……
没错……
已经受够了！！
致命之拳即将落下，只要直击要害，一切都结束了。不，应当说现在已经结束了吧。黑袍的男人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飞了出去。并不是理应接受致命一击的少年，而是正在给予对方毁灭的男人，被一股巨大的魔力波动吹飞了出去。
然后，不可能再站起来的少年，从雪坑之中露出了身躯。
“你这家伙！”站在这份魔力波动正中央的少年，他的眼中闪动起了青蓝与绯红的光芒。当然，这不是他自身能够察觉到的事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自说自话地打啊打啊打，你以为别人是你的沙袋吗？”
“什么？”本不可能出现的惊讶神情显现于男人的脸上。
“打够了吗？打够了的话，这次换我上了啊！啊啊？”身负重伤的少年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站立了起来，并且释放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庞大魔力。
这一切，即使在经历岁月的磨砺的男人眼中，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不，还是有一个答案的，只不过——
“那不可能……”男人自身否定了那个可能性。
“说真的，这次我真的要上了啊！”一边这样宣言着，少年将魔剑雪风横架于眼前。嗖地，拔刀出鞘。随着银色的光芒划破空气的同时，少年的身体上，雪风的刀刃上，同时燃烧起了一种奇特的火焰。那是兼具着苍青色与绯红色的跃动之炎，蕴含着巨大魔力的具象化，唯一身份的象征。在暗影界崩溃的前一刻，曾经出现过的青红之火焰。
“怎么可能……居然是格兰迪斯……”默默地，男人说出了少年的另一个名字——守护的剑，神之剑，格兰迪斯。
“才不是什么格兰迪斯！”火焰中的少年却冲着对方如此大喊道。“记住我的名字！无罪之人的守护者，易蕴！”
“是么？”仿佛理解了一切一般，无视于燃烧着刀刃朝自己突刺而来，男人轻声地嘀咕道。“原来如此，居然是继承那个伟大之人的血脉之人，怪不得一开始就觉得很特殊。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夹带着怒吼，仅仅不到半米长的利刃，与熊熊燃烧着的青红火焰，直直地刺入了男人的胸膛。但黑袍的男人仍旧面不改色，对着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隔的格兰迪斯说出了并非不甘心或者愤怒的话语。
“回到过去吧。”那是与现情现状毫不相干的，但又似乎寓意深刻的话语。“请回到过去，去寻找答案吧。当你接近那个答案之时，自然就能掌握你的力量了……不论是雪风的力量……格兰迪斯的力量……还是……初源……的力量……”
声音在中途中断。同时，雪白的世界归于黑暗。
留下来的，只有即使在黑暗之中，仍旧熊熊燃烧的——
青红之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