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甲之王”卡刚正坐在树木的残骸上休息。
他用骨碗舀了满满一碗的冰水,仰着头灌入口中,但还来不及咽下去,剧烈的咳嗽就让年老的巨人之王全身颤抖,水混着鲜血被大口大口喷咳出来,在地上凝结成一朵朵红色的冰花。
“卡刚,到此为止吧!”沙克斯站在卡刚前面高喊道,他左手五指张开,然后忽然握紧拳头,卡刚周围的冰花应声碎成冰屑,他这样做是防止老巨人跌在上面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你老了,你的生命早就如晚春的残雪,就算你什么也不做,也命不久矣,何必要为那些背叛你,伤害你,驱逐你,遗忘你的蛮族愚民枉费心思,不如就让一切都过去,都顺其自然吧!”
“儿子……咳咳!”卡刚话没说完,咳嗽就掩盖了他的说话声。
“卡刚!听我的话,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想想你的族群吧!你和拉伯雷是这世界上最后的霜巨人了,不要让高贵的血脉断绝!不要再在那些蛮族的身上浪费心力!”
“约定,咳咳!约定!”卡刚高声嘶喊,群山之间响彻他的声音。
“不要白费口舌了,沙克斯,卡刚不仅正直、善良,而且还是个像群山一样顽固的家伙,他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摆得平的,这你应该心知肚明。”一直坐在树桩上休息的少年这时插言道。
他异常瘦削,苍白的面孔用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一半,黑色开襟长衫外面裹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斗篷,身后的骨头尾巴晃个不停。
黑冥废土的赫尔不知为何以一副非常相熟的样子待在卡刚和沙克斯旁边。
“注意你的措辞,赫尔,就算是你的母亲,也不能这么跟我说话。”沙克斯头也不回,但他的声音里却有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哎呀,脾气真大啊,堕王陛下!”赫尔戏谑的说道,“我只是好言相劝,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卡刚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这你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闭嘴!”沙克斯喝道,他显然心情非常差,“你只要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足够了,其他的不要管。”
“谨遵圣意,我的陛下。”赫尔嘲讽道。
沙克斯瞪了他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向天空招了招手,白色的双头鹰拍打着翅膀从云层中间飞了下来,落在他的面前。
“静雪、白雾,我们走。”
“哦?不再待一会儿?你难道不想看看?”赫尔用大拇指对着卡刚。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冰剑从天而降,差点就把赫尔的拇指切断。
“如果你胆敢再对披甲之王不敬,我就把你的脑袋雕成夜壶然后卖到红之沙海去。”沙克斯言毕,收回法杖,从其首段延伸的冰剑也随之碎成冰雾,他踢了踢双头鹰,右面那个头正在玩地上的石子,没有理会他。一股寒冷的冰焰在沙克斯的头上静静燃烧,左边那只见势不妙,忙狠狠的啄了一下他的半身,前者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震动翅膀。
“做你被交代的事!”
沙克斯说完,就驱动着双头鹰飞向了云端。
“我讨厌他,卡刚。”赫尔向着这沙克斯消失的方向,喃喃说道。
“沙沙,好人……咳咳咳咳!”
赫尔看着卡刚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但他并没有流露出沙克斯那般的关切。
“‘枯萎王庭’。”他启动魔法,并把一直放在身侧的星龙尾骨丢在地上。“‘无常之鞭’。”
他用尾巴点了一下尾骨,只见那骨头不停地变形、增殖,最后竟然成了一个趴在地上,外形有些像星龙,但是却只有骨头的奇怪动物。
赫尔拍了拍它丑陋的脑袋,抬头看着卡刚,脸上露出残忍的表情。
“接下来,可能有点疼,忍耐一下吧,‘披甲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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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爱洛依丝!”
在堤丰堡的公主鲁莽的闯进城堡前厅的瞬间,艾维尔及时从后边将她拉住。
“你干什么!”爱洛依丝与其说疑问,不如说是不耐烦的回头看着这个“沃尔夫少年”。
她已经知道这不过是虚伪的外壳罢了。
艾维尔不由分说,一把将爱洛依丝拉到路边的树丛后面,并示意她蹲下。
还好堤丰堡的树木就像这里的居民一样身形巨大,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把爱洛依丝藏得很好,至于艾维尔,就更不用多说了。
他躲在树根那里的样子,就像对着电线杆撒尿的小狗,站在他旁边的爱洛依丝看到这个情景,也强忍着才憋住笑。
“是‘光轮剑’法兰西诺!”艾维尔指着把守在城堡入口的两名骑士打扮的士兵说道。
他们手里举着火把,衣服和披风上绣着蓝色的印记——金色的光轮环绕白色的剑刃,艾维尔认出这是“光轮剑”法兰西诺的个人徽记,站在那里的,看来是他的亲兵。
“你是说边境候法兰西诺?他不在封地圣剑呆着,跑到堤丰堡来……”爱洛依丝忽然恍然大悟,“一定是阿伯特那些的言论终于传到了帝国的耳朵里,我早就叫他不要在大街上瞎嚷嚷!”
爱洛依丝言毕就要起身冲过去,艾维尔一把扯住她的裙摆。
“你干什么!松手!”爱洛依丝满脸通红——尽管艾维尔看不见。
“抱歉!但是听我说两句!然后再过去也不迟!”艾维尔慌忙把手松开,刚才他也是一直着急,没想就作出这样逾距之举。
爱洛依丝见他眼神和言辞都很恳切,纠结了几秒,就重新蹲下。
“我就听你两句,只许说两句,多一句我也不听!”
这是有多任性啊!但是好在她还能听进去劝。
“今天把守城堡的居然不是阿伯特的卫士,而是‘光轮剑’手下帝国剑士团的人,这是其一,大雪封门的天气,边境候居然全副武装不请自来,如果不是非常事态,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缘故,这是其二……”
经过艾维尔提醒爱洛依丝才意识到事情确实有点不对劲,特别是最近启明星要塞刚刚发生那样的变故,虽然她掌握情报不多,而且还都是被阿伯特他们“艺术加工”过的,但是她也没有天真到帝国会就这样大义凛然的把所有败仗的原因都归结到自己头上。
替罪羊是一定要有的。
“继续!”爱洛依丝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可是,你不是说就说两句……”艾维尔话刚出口后悔了,只见爱洛依丝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们现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果就这么贸然进去,不仅帮不上阿伯特的忙,可能还会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从地下进去,城堡里有很多的暗道。”
艾维尔颇感意外,他第一次知道以“耿直”著称的铁卫民原来并没有疏于对逃跑设施的管理……
“不,那个人可是帝国名将兼边境候,无论军事还是政治都是帝国一等一的人才,而且我听说他还是个情报狂人,到处都是眼线,边境这边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他的亲兵能这样守在门口,城中却没有一点秩序骚动的迹象,如果说他真是为了非友好目的而来,恐怕城堡的所有暗道也早就被他给摸透了。”
“但也不能确定一定来者不善。”
“刚刚出了卡洛斯那件事,我不认为法兰西诺是特地来这里看雪景的。”
“卡洛斯?你这是什么意思?”爱洛依丝不解的望着艾维尔。
他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你真的不知道?”
虽然赫尔说过,爱洛依丝对启明星要塞的事不甚了了,但他却没有当真,可是眼下看爱洛依丝这个表情……
于是,他简短地说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当然,把楚门给他的情报可以略去了,只是说对法兰西诺的动向是自己的推测,尽管他百分百确定,对方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说……阿伯特他……卡洛斯……什么!?”
爱洛依丝越听越激动,差一点就喊出声来。
“阿伯特,还有海格力斯那个死老头子!他们怎么这么愚蠢!”
“安、安静,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不如先进去再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我有个办法!”爱洛依丝向上看了看,“从这里到客厅的高度不是很高,再加上客厅的外墙刚刚被炸出一个洞,我们可以从这里跳进去。”
不是很高?艾维尔仰头看了一下,他不知道在堤丰堡“很高”的标准是什么,但据他所知,二十米绝对不是一个说跳就能跳的高度。
“你要我们从这里跳上去?”
“对,很简单吧,我先上去,如果你不想跟过来就回旅店,毕竟这是我们的内政,而你只是个外来者,我不会强人所难。”她说着就要向上跳,艾维尔连忙把她拉住。
“等一下等一下,我不是害怕或者怕麻烦,而是……爱洛依丝,难道对铁卫民来说,跳二十几米的高度是这么轻松的事情吗?”
“你在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在整个堤丰堡除了我、阿伯特还有海格力斯等数人没人能跳到二十几米的高度,不过我看你挺厉害的,这个高度应该难不倒你吧?”
我就知道!艾维尔几乎是在内心深处声嘶力竭的喊道。
“不不不不,再怎么说二十几米也太高了,你太抬举我了,而且我一点也没有觉得麻烦,再说我们现在的灵魂连在一起,怎么也不会那么见外的,只不过我确实有心无力,毕竟我是人,不是蚂蚱!没法把二十几米当成轻轻松松的高度!”
“是吗?我还以为对你来说一定会很容易呢……”虽然看不见爱洛依丝的脸,但是她的脸上现在一定写满意外。
艾维尔真是难以想象对方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
“那么这样吧,我带你上去,你爬到我背上来。”爱洛依丝说着把身体压低了一些,露出基本没有任何遮挡的背部,刚刚从地下洞穴出来,上面还覆满了雾气和汗水,惹得红色的咒纹在健康的肌肤上闪闪发亮……
“这个……”艾维尔为难道。
“不去吗?”爱洛依丝说着就要站起身。
“去!当然去!”艾维尔声音大到差点把卫兵招来,这次轮到爱洛依丝把他拼命压低。
艾维尔双手颤抖趴伏在爱洛依丝的背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接触到她肌肤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对一个不信仰任何神灵的人来说,如果这世界真的存在天堂,那一定就是这里了。
虽然爱洛依丝装作很淡定的样子,但现在她的内心一点都不平静,几乎在她把话说出口之后她就后悔了。
且不说她从来没有背过别人,更别说男人了——事实上,直到踏入英灵殿,第一次隐隐感知到他的力量为止,她还把他当成某种厉害的“小动物”。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让别人离她这么近,就算是阿伯特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贴近过她的身边一厘米之内——如果把偶尔的兄妹较量,偶尔的相互之间拳打脚踢排除在外的话——她也不喜欢让佣人伺候自己,尽管听说帝国的小姐们连洗澡都有数十个人围在身边,这对她来说简直难以想象,如果真的那么多人围观自己沐浴,那爱洛依丝觉得恐怕她很难遏制住把剑抽出来把他们全砍了的冲动。
“历战法……”
“等等,爱洛依丝,这样跳出去还是会被发现,先让我把我们藏起来!”艾维尔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他的呼吸吹在耳朵痒痒的,但是她还是强作镇定的点点头,不过她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把两人“藏起来”。
“这个只能维持一会儿,所以要立刻起跳,‘夜之袍衣’……”
爱洛依丝感觉背上忽然变轻,就好像艾维尔凭空消失了,她正感到差异,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
“‘双影’!”
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景色也变得更加昏暗,而且连空气的流向好像都不一样了,而艾维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或者他一直都没有离开。
“快!这招持续不了多久!”
在他的提醒下,爱洛依丝纵身一跃。
“晦天!”
在中途又凌空跳了一下,安稳落在客厅的那个破洞里。
脚刚刚落地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迅速回升,周围的景致也变得明亮。
“这是什么法术?”爱洛依丝问手忙脚乱从她背上下来的艾维尔。 “这是冰湖之剑的赐予,第一级‘夜之袍衣’和第二级‘双影’,夜之袍衣可以隐遁,而双影的作用是制造双份的袍衣,我把复制出来的袍衣丢在你身上,这样我们两人就都隐身了。”
爱洛依丝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她总觉得他会很多奇奇怪怪的招数,而且大多数对她来说都是闻所未闻,她对这个“狗脸”少年越来越感兴趣,虽然在心里对他的身份有个初步的猜测,但是他身上依然存在太多的谜团。
事情解决之后,一定要把这家伙的秘密彻彻底底的挖掘个干干净净。爱洛依丝暗暗下定决心。
再次面对这一地的狼藉,艾维尔还是感到有少许的内疚,而一想到这幅惨相背后的成因,他又有点恶心。
艾维尔偷偷瞥向爱洛依丝,正好她也在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爱洛依丝却率先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才会搞成这副鬼样子,但是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些事情的时候。”
汗不停的从艾维尔的额头淌下来,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心虚还是说这个房间依然残留着大量的热气,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房间里最烫人的,就是爱洛依丝护面后面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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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法兰西诺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两人在城堡的走廊上小心前行的时候,爱洛依丝忽然提出这个问题。
“你不了解他吗?”
“我了解的只是作为边境侯的法兰西诺,但对‘光轮剑’却并不十分了解,他作为战士很强吗?”
“非常强!”艾维尔斩钉截铁道。
爱洛依丝刚刚打开楼梯间的门,对面就走来一队帝国剑卫团,她连忙把艾维尔推进门中,屏息凝视,等待巡逻队过去。
“‘光轮剑’是‘光芒剑’拉法叶特的学生,同时也被视为拉法叶特的接班人,甚至有传言,他是帝国四百年来,除拉法叶特之外最强的剑术天才。”
“也就是一生都活在‘光芒剑’阴影之下的人喽!”爱洛依丝说话颇为一针见血。
“这……”艾维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好附和着点头,“这样说,也可以……”
“那么,他到底多强?和阿伯特或者海格力斯比呢?”
“这个,很难界定,我和阿伯特交过手,他身为百战王的实力,果然名不虚传的,但法兰西诺却只听过一些传闻,不过我能确定的是,如果和法兰西诺交手,阿伯特必败无疑。”
爱洛依丝颇为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头——当然,艾维尔是看不见的。
“既然是道听途说,你怎么就确定阿伯特一定会输呢?”
“因为阿伯特是一流的战士,但是法兰西诺是一流的将军,战士追求战斗的胜利,而将军追求的却是战争的胜利,他不会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当然也不会为了荣誉接受任何形式的‘单挑’。”
“你的意思是……”
“人数,对将军来说,人数才是战斗力的保障,如果他们面对面,那么法兰西诺十有八九不会孤军奋战。”
“卑鄙!”爱洛依丝唾弃道。
“这只能说是观念不同吧?而且很难说谁对谁错,比如说,如果把阿伯特和法兰西诺的位置互换,堤丰堡未必会陷入今天的险境。”
“你……”
“嘘!”
又一队巡逻路过,让爱洛依丝强行压下不满。
巡逻队刚刚过去,二人正压继续前行,爱洛依丝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她背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浑身上下只感到一股恶寒,她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趴下!”
她猛然把艾维尔强行按在地上,下一个刹那,一道强光隔着两条走廊穿过五道墙壁直射过来,将他们背靠的窗户都炸了个粉碎,街道上的风雪瞬间涌进室内,模糊了二人的视线,让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一片茫茫白雾之中。
艾维尔隐约看见墙壁破洞的对面,有人影若隐若现,他未及多想。
“‘浩劫禁卫军·剑卫团’!”着令他的剑士们冲上前去吸引注意力,趁着这个机会……
“撤退!”
艾维尔还没有来得及知会爱洛依丝,她却抢先一把拉住他就向窗外冲去。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阿伯特那个笨蛋,这也不是面对巨人那种退无可退的局面,既然暴露了,就要避其锋芒,从长计议!”
“不,我从来都没……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还没来得及跳出窗外,一个挥舞着钝器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
“‘右手碎巫锤’!”
铁杖之上聚集着犹如巨人头颅那么大的金光,直接就向爱洛依丝头顶砸下来!若不是艾维尔提醒,她就要被打个正着,但强大的光之锤却依然把他们脚下的地板砸了个稀巴烂,三人就这样直接掉到了下一层。
“‘光耀圣临’·‘右眼神光’!”
他们才刚刚站稳,白光一闪,两人忙向两边跳去,身后应声炸裂。
艾维尔被爆炸的余波吹飞出去,爱洛依丝连忙伸手拉住他,这期间冰湖之剑的剑鞘不小心擦到爱洛依丝,把她的护面刮飞了,露出一张惊惧交加的惨白脸孔。
“这……这女人是什么东西!”
他们的面前数米之外,一个女人正向这里走来,她看起来似乎二十七八岁,身着朴素洁白的双子教廷长袍,头上戴着据说能驱散邪恶的纯银发誓,一头修剪的整齐利落甚至都有点不近人情的银色短发,手里握着一柄一人高的精铁权杖,杖首做成代表光明双子的同心圆图案,一般来说,这东西,如果是铁卫民之外的民族,就算是久经沙场的战士都未能拎得动,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奥斯博雷女人却把它像鸡毛掸子一样耍的又轻松又灵便,握在她手里简直看不出一点重量。
她的嘴上还戴着一个像笼头似的东西,光明信徒的神职人员很多都佩戴这种奇怪的“装饰”,据说此举是为了维护神的威仪,身为神的代行者,一旦开口就代表了光明双子的意志,因此必须封印自己的声音。
“哎?你说……”
她一边拎着艾维尔的衣领躲避接二连三射来的白光,一边大声嚷嚷道:
“她是帝国的秘密武器吗?我从来没见过比海格力斯还像怪物的人类!你不停‘光轮剑’‘光轮剑’说个没完!怎么就不提醒我一下还有这种怪物!”
“你……你怎么能怪我!谁会没听说过‘光轮剑’法兰西诺的搭档,教会的圣裁官,‘铁圣女’伊蕾尔的大名啊!”
“难道你在说我孤陋寡闻?别把我当成阿伯特那种笨蛋!”
“我觉得你们兄妹一样笨!”艾维尔脱口而出,爱洛依丝只感觉她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嘎嘣”一下断掉了,她猛地刹住脚步,把艾维尔往天上一丢。
“‘历战法’·‘震雷’!”爱洛依丝手持夜莺的黑剑,让雷霆般的剑气向伊蕾尔直射而去,然而伊蕾尔单手挥舞权杖,轻轻松松就拨开剑气。
“爱洛依丝!别冲动!不是说好先撤退的吗?”好不容易抓住墙上的烛台才没被摔成重伤的艾维尔焦急的提醒道。
“给我闭嘴!”
“早就听说堤丰堡的公主是个才貌双全的巾帼女英雄,今日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随着这声温文尔雅的说话,一个男子也从上面跳了下来,站在伊蕾尔的旁边。
他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银白色的轻型铠甲,金色的头发整洁而且柔顺,一看就常常打理,嘴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用随身携带的小梳子梳理得油光铮亮,态度谦和,举止稳重,浑身上下都透着儒雅的气质,但一双眼睛却非常锐利,挂在身后的宽刃长剑朴实无华,剑柄满是刮痕和砍伤,这暴露了他贵族般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一颗历战老兵的心。
不用想,这个人就是“光轮剑”法兰西诺。
“糟糕,太糟糕了!”艾维尔在内心哀嚎道,这下想跑也跑不掉了,本来以为“剑卫团”能拖一段时间,但是没想到没有自己指挥,连给法兰西诺热身都不够。
“墙上那位三桂族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法兰西诺瞥向艾维尔的时候,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在法兰西诺下来后,伊蕾尔暂时停下了她的攻势,她沉默的站在法兰西诺的旁边。
“‘光耀圣临’·‘左眼天镜’。”
她念出咒语之后,只见她的左眼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
“这是防止我们用隐身之类的法术逃跑。”艾维尔在爱洛依丝身后低声细语。
教廷的魔法被定义为“光明系”法术——尽管奥斯博雷之外的民族对光明法术的存在和构成原理都有颇多质疑,但慑于帝国强势的话语权而不敢有过多置喙——蚀刻语多为“光耀圣临”,但只有特别授权的战斗人员,也就是所谓的“圣裁官”才能使用,除此之外的“信徒”必须奉上虔诚之心念诵大段的“赞美诗”来施法光明法术——就像那个被艾维尔烧焦的强盗一样。
光明法术讲究“牺牲”“奉献”以及舍己忘私的虔诚侍神(即被并称为“光明双子”的“正义之神”鲁尔和“慈悲之神”巴尔德),因此,圣裁官要将自己的身体奉献给神,以神的名义代行慈悲与正义,他们以不同的身体器官施放法术,比如左手是惩戒异端的铁锤,右手是维护和平的圣剑,左眼是洞悉一切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邪恶的破邪之镜,右眼是赐予所有渎神之物神圣毁灭的审判之光。
“我这不过是大众脸,您一定是认错了!”艾维尔从墙上跳下来,小心翼翼的站在爱洛依丝边上。
“不,我说的不是脸……算了,这不重要。爱洛依丝公主,我刚才已经和百战王大人进行了非常坦诚地交流,在充分交换意见之后,对双方的立场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我们一致认为对彼此之间存在的分歧不应该置之不理。”
“你在说什么!”爱洛依丝一脸疑惑。
“他在说……他要动手了!‘金翼之威’·等级三·烈火炮!”
还没等爱洛依丝反应过来艾维尔的火焰已经向着法兰西诺发射出去。
“‘光轮剑’!”法兰西诺单手拔剑的刹那,一道金色的光弧围绕他的剑锋,法兰西诺手腕反转,光弧忽然向前推进,艾维尔的火焰在碰上光弧的刹那,就被其卷入其中,瞬间就被化解于无行。
棘手,真是太棘手了!艾维尔在内心呐喊道。
“‘幻想剑·天风’!”艾维尔召唤出两柄风之剑,但他心知肚明,他们两个在对面二人的联手下几乎是不可能取胜的,如果只是法兰西诺,可能还能全身而退,毕竟爱洛依丝也是非常强的,但是再加上伊蕾尔,这二人的黄金组合无论是帝国境内还是境外都可以说是声名远播(所以艾维尔奇怪爱洛依丝居然会对他们知之甚少),而刚刚缔结“契约”的我方二人就连最基本的默契都没有。
说到契约,虽然当时也算万不得已,但是毕竟是艾维尔给自己埋下的一颗雷,他一想到它,浑身就不禁打个哆嗦,说不好是恐惧还是兴奋。
“千风之颂·残云!”
逆风缠绕着艾维尔手中的风之刃,让其变得像锯齿一样,他抖腕压身,直朝伊蕾尔冲去。
他才不会傻到和法兰西诺拼剑呢!
而此时爱洛依丝却反而持剑上前直向法兰西诺。
“‘异端王权’!”
她全身泛法红光,身上的咒纹闪烁着鲜血一般的颜色。
“‘赤血剑’!”
话音刚落,漫天致命的红雨从她手中散射出去,而且把其他三人全部覆盖进了火力范围之内。
“爱洛依丝!”艾维尔大惊失色,他顾不得眼前敌人,连忙向旁边闪躲。
“‘晖之万丈’·‘弧光之盾’!”
法兰西诺将手中剑就地一划,一道光明屏障在他和伊蕾尔面前升起,爱洛依丝的红箭打在上面,就好像撞在挡风玻璃上的蚊子一样,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污点,却不能伤到他们分毫。
“伊蕾尔,这是什么魔法?”法兰西诺大惑不解的望向他的搭档。
伊蕾尔一脸厌恶的表情,用权杖在空中画出一个“x”。
“竟然是禁术?”
而此时,艾维尔也在望着他的“搭档”,只不过和法兰西诺不同,他一脸的怨怼。
“你刚才差点杀了我!”他抱怨道。
“吵死了,我很清楚你不可能连那种攻击都躲不过去!”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艾维尔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再确认一下,你真的不想撤退了吗?”
爱洛依丝没有回答他,但她全身不停泛起的咒纹已经代替了回答。她手臂上的咒纹甚至开始向下延伸,似乎是正在和手中黑剑上的咒纹交相呼应。
艾维尔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膀。
“没办法,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我亲爱的水仙花’。”
艾维尔双手张开,“天风”立刻消失无踪,他取下一直背在背后却始终无用武之地的反曲弓。
“进攻,我会全力配合你!”
艾维尔说着话,弯弓搭箭。
“看箭!”
装了附魔箭头的羽箭呼啸而出,下一瞬间就钉在法兰西诺的屏障上,后者惊讶的发现,爱洛依丝那诡异的法术都打不透的光之屏障竟然让普通的钢箭一箭就埋进一半箭身,那箭簇几乎抵在法兰西诺的鼻尖上。
“爱洛依丝!”艾维尔焦急的大声提醒,同样惊讶于艾维尔箭术的爱洛依丝这才反应过来。
“‘异端王权’·‘列王的剃刀’!”
长剑挥舞,红光闪现,法兰西诺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屏障就被打破了,他本能般用剑招架,当他被那柄黑剑抵住剑身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
“邪魔外道!”他骂道,同时,他的剑上开始再次缠绕金色的光轮,“光轮剑!”
法兰西诺试图用光轮弹开爱洛依丝,但她却用“历战法”稳住身形。
“‘历战法’·‘霁风’!”她在空中挺住身体,单手按住剑锷,眼神中的杀气如冰冷的刀刃,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法兰西诺注意到,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光轮”。
“‘光耀……’”一旁的伊蕾尔刚想用法术,一支冷箭猝不及防向她面门射来,她只好停下咒语,用权杖拨开,但紧接着又一支箭射来,只见那个小动物似的家伙用他毛茸茸的爪子连射三箭,三箭全冲着伊蕾尔而来,不停打乱她的施法意图,而与此同时,爱洛依丝似乎也做好了某种准备。
“‘异端王权’·‘晖之万丈·革命’!”
不知为何,她竟然将光明法术的蚀刻语并入自己的咒语之中,就连艾维尔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列王的剃刀’!”爱洛依丝故技重施。
“‘光轮剑’!”法兰西诺也用得意剑技迎击。
谁知,和刚才不同,“光轮剑”不仅没有把爱洛依丝弹开,而且当那黑红色的剑刃接触到他的光芒的瞬间,就将光吞噬殆尽,若不是法兰西诺及时察觉事态不对而紧急避开了锋芒,“剃刀”已经从他的鼻子切入把他的脑袋一分为二。
“竟然提高了对光明法术的对抗性?怎么会有这种魔法!”
我也很吃惊啊!艾维尔在心里喊道,但是他没有说出口,而是拿出附魔箭矢,对着法兰西诺和伊蕾尔嗖嗖嗖连射数箭,箭矢在他们周围爆炸出白色的烟雾遮蔽了视线。
“干得不错!”爱洛依丝喊道,“‘异端王权’·‘列王的剃刀’!”
她趁机对着白雾狂施法术,无数红刃疯狂飞射而出,连地板和屋顶、窗户都被切得破烂不堪。
“‘光耀圣临’·‘右眼神光’!”
白光穿破烟雾,直向爱洛依丝射过来,但她却不躲闪,而是学着法兰西诺那样,用剑刃就将其化解。
“爱洛依丝!小心!”
她正洋洋自得,却不想,法兰西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烟雾之中跳了出来,并且一跃到了她头顶上,如果不是艾维尔提醒,恐怕此时对方的剑已经从她的天灵盖扎入。
爱洛依丝举剑格挡,法兰西诺却虚晃一招,接着墙壁反弹,跳到她斜下方。
他利用奥斯博雷人对铁卫民的身形较为娇小这一优势,从极为刁钻的死角攻将上来,爱洛依丝来不及施法只好用剑招架。
法兰西诺也没有用他的“光轮剑”,但那柄宽刃的长剑的剑势却像暴雨般凌厉,让爱洛依丝几乎难以招架,每次她想找空档施法的时候,都被法兰西诺识破,而且每一剑都抵近她的要害,让她丝毫不能大意。
她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人的剑术差异,她不停地聚焦在“光轮剑”的招式上,却忽略了艾维尔强调过的“法兰西诺是自拉法叶特以下最符合天才之名的剑士”。
果然名不虚传,他用巧力化解铁卫民力量上的优势的同时,不停把她逼入死角。
艾维尔见势不妙。
“浩劫禁卫军·灰烬猎犬!”
八只怪物应声而出,直向法兰西诺扑去,以解爱洛依丝的困境。
可是,就在这个关头,他过度在意爱洛依丝却忽略了另一位敌人,而犯下致命错误。
“‘光耀圣临’·‘左手明心剑’。”
艾维尔只感觉心头一热,一道光芒以剑刃的形状忽然悬在他的背后。
“糟了!”
他知道这招,这是圣裁官们专门用来审判“异教徒”的法术,它的刁钻之处在于这东西对光明信徒基本一点用都没有,但是对于不信仰光明神的人来说,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会被其刺穿心脏。
中了这个法术,就不可对光明双子和他们的信徒刀剑相向,否则……即死!
艾维尔立刻全身都不敢动弹,失去他的控制的灰烬猎犬也立刻停在原地,等候指令。
“小狗?”爱洛依丝疲于应对法兰西诺,见艾维尔忽然不动了,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蕾尔举起精铁权杖。
“‘右手碎巫锤’!”
巨大的光团在权杖凝结成狼牙棒的形状,那一瞬间艾维尔觉得自己好像正面对着伊莱恩。
“迪玛塔亚……”
艾维尔刚刚骂完,他的正面就被强光笼罩,紧接着他似乎听到胸前有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周围的烟雾和粉尘迅速消散,而且室内居然飘下了雪花……
爱洛依丝眼见艾维尔被伊蕾尔扫出了窗外,她顾不得许多,转身背向法兰西诺,也向窗外飞跃出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把艾维尔搂在怀里,用手护住他的头部。
“‘光耀圣临’……”
“算了吧,伊蕾尔。”
法兰西诺出手阻止了搭档的继续追杀。
“目前当务之急,是把阿伯特送到罗兰京去,只要百战王在我们的手里,就不怕这些铁卫民能翻出皇帝陛下的手掌心。”
伊蕾尔点点头,把权杖重新立好。
法兰西诺向窗外看了一眼,他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他……应该不会吧?”他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