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灰色的,仿佛被什么笼罩住了一样,看不到太阳。
宫殿,人去楼空,镶金的牌匾朽坏了,镂刻的石柱倒坍了,曾经花团锦簇的园林也化为了一片群魔乱舞的黑沼……教堂,神殿标识示还高高地挂在上方,整座建筑的穹顶却不翼而飞,清清楚楚能看到里面破碎了的神像……
高耸的瞭望塔,拦腰折断……拥挤的居民区,残垣断壁……目之所及尽是一片凋零的灰白。
一片死寂!
一座死城!
我认得这座城市。正下方那纵然繁华不再但仍矗立着的宏大建筑群,还有随处可见的残破的神殿标识……这里是教会的三大圣城之一,圣火审判堂。
而我之前所身处的“遗迹”,便是这座曾经的圣城的主教堂的地下部分。
我在三千米的高空上默默注视着脚下已然换了一个模样的世界,没有惊愕,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只有死一般沉寂。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就是……现实啊!
“啊啊啊啊啊!!”
“大大大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身体被浮空术的气团托举着,剑士疯狂惨叫着乱蹬着手脚,就如同下一秒我就要把他丢下去一样。糟老头子倒是淡定地很,不过看他那捂着胸口面色惨白的样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我摇摇头,哑然失笑,用传送魔法将二人连同我自己送回了到遗迹内。头脑冷静到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回去……回去……去打开那些石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告诉我,那里有我想要的答案。
“剑士!你在这儿老老实实守着!”
“啊、啊?”
“老赖狗!你跟着我!”
我冲糟老头子一招手,示意他过来,同时一把从怀中掏出不死鸟权杖,“咚”地一声将其插在了地面。
“你这个魔杖!在上面给我看好这两个人!”
精神链接那头传来“哼”的一声,看来某个家伙脾气刁蛮地很。
但我现在可没功夫玩哄人的游戏。
冲着不死鸟权杖撂下这句话后,我当即不作停留,抓起还没反应过来的老赖狗“嗖”地再次传送走了。原地只留下了喘着粗气的剑士、一根红色的“烧火棍”、再就是那个还在昏迷的小孩子。
惊魂未定的剑士环视空空荡荡的四周,一脸懵逼……直到他看到那根“烧火棍”上突然迸发出了一大团的火焰!
“什么……”
火光中,那根“棍子”,竟然缓缓变成了一个人类的形状!
“哇啊啊啊!该死的魔法师!去死去死……”
“那边那个家伙!听到没有?!给吾老实一点!”
“还有!不要一直盯着吾辈看!!”
汉斯怔怔看着眼前这凭空冒出来的少女,目光呆滞。
“我的神啊……”
……
……
“【裂解术】!”
“轰!!”
紧闭的石门轰然破碎成一地碎石,我在那些碎块间看到了一丝丝亮晶晶的反光。那些是黑曜石的粉末,元素阻断估计也就是这么形成的。
这是我一开始出现的那处房间。毫不吝惜地用魔力加持光照术下,明亮的光芒将整个空间都照亮了。
——神殿?哼哼……
扫了一眼那个残破的天使雕像,我四下扫视着,最终将视线投向了那一地厚重的浮灰上。
“【风】!”
狂风大作!盘旋着,将满地尘土卷起,在角落里堆放成一个小土堆……真正的地面被显露出来了了。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气。
一座巨大魔法阵!
虽然它早已失去了魔力供给而停止了运转,虽然它早已因为缺乏维护而消损的大部分……但这个法阵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如此,我还是第一眼就将它认了出来!
——【神术·永续封印】!
教会神棍们引以为傲的招牌式招数!理论上,只要保持足够能量供给,就能以极小代价对无限强的个体进行永无期限的封印压制!教会用来关押囚犯的通用方法!
狠狠咬着牙,我强忍下了爆粗口的冲动——鬼知道老子怎么会招惹到神殿?!就算如此,他们连导师和帝国的面子也不看的吗?!
但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我去改变。一切的大致我差不多已经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来了:
——自己先是因为未知原因招惹到了教会。
——导师和奥恩大帝没能保住我,于是我被押往圣火审判堂,接受“判决”后,被关押。
——随后,未知时间,未知原因,大灾变爆发。
——直至现在,仍是未知原因……不,或许是因为【永续封印】失去了能量供给,我醒来了。
可以说是弄清楚了一小部分,但大部分的问题仍待我去解答。
——但是,导师她……
扼腕叹息,我心中一片迷茫。大灾变527年,也就是说至少已经过去了527年了啊……人类的血肉之躯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存活至今吧。
一时间,不免怅然若失。
但我却没想到,【永续封印】只是压制意识,并不会凝滞时间或延长寿命;而自己却一直等到了大灾变、等到了现在苏醒的一刻……
我忽地眼前一亮,转身离开此地,招呼上老头子,转向了这处大厅的其他地方。
自己被关押了,那么这里想必就是神殿的监狱喽?那扇石门之后是我的囚室,那么这个地方还有其他上百个一模一样的石门……
“【裂解术】!”
“轰隆隆……”
一扇原本紧闭着的囚室被我应声摧毁。
“喂!有人没有?”
……并无回应。
“老赖狗?”
我转身招呼糟老头子,后者赶忙弯腰拱手。
“您吩咐……”
我一指黑黝黝的门洞,同时丢给他一枚光照术的光球。
“你先进去,我会在后面跟着。”
“呃?”
老头子瞅了两眼黑漆漆的门洞,明显有些犹豫。
但看着我一幅不容置疑的样子,只好一咬牙,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而我也没有说空话,迈步跟在后面;不过,保有一定的距离。
随着一步步的深入,这处小囚室里面的情况逐渐在光亮中显现。不出意料地,我又在里面发现了完全相同的法阵残留。
想必,这里每个地方都会有吧……每扇门的后面。
这么想着,突然,走在前面的糟老头子脚步一顿,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怎么了?”我问道。
老头子一指前方的地面:“大人……有亡灵!”
——亡灵?
探头一看,是一幅人类的骸骨,直耿耿地平躺在正中央。没有生命气息;但我也没有没如他所说发现任何亡灵生物的气息。
从地面上捡起一块小碎石,我抬手丢了过去。小“吧嗒”地一声,小石子落到了那具骸骨的胸膛上面。
“呃……”
老赖狗的心唰地就提到嗓子眼了!
方才没有动静,很可能是亡灵没有注意到他们。但要是这样一搞可就难免一战了!只希望这亡灵的实力不要太强……
但是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
“咔嚓……”
小石子一穿而过,紧跟着就是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动,骸骨在老头子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化为一地飞灰……
“好吧,去下一处……”
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这里的人……死无全尸了啊!看那给家伙安详地平躺着的架势,估计是在封印法阵失效前就扑街了,真惨!
“【裂解……好吧,不必了。”
这是一扇已经被打开了的石门。我稍稍皱了一下眉,倒没有驱赶糟老头子先行探路,而是径直大踏步走了进去。
依旧是完全相同的布置,地面上依旧有残留的法阵,但是,是空的。
完完全全的空,没有死尸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但是我极为敏锐的察觉到,这里地面上的灰尘相较于方才的地方……要稀薄一些!
——他走了。
咽下一口唾液,我不知该对这个消息持什么态度。正常来说,有一个同样从旧时代幸存至今的同类人,我本应该是喜出望外才对。但冥冥之中我总觉得事情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这处囚室总给我一种心里发毛的不安感,因此我很快就离开、转向下一处石门了。
“【裂解术】!”
“大人,这里面有……呃,有一个怪模怪样的骨架子!”
看来经历了刚才的一幕,糟老头子已经不敢断言那是亡灵还是枯骨了。
——又是死尸?
这次,尸体的位置不再是平躺在残留法阵的正中心了,而是蹲在小房间的一处角落里做蜷缩状。尸骸的朽坏程度也低了许多——看来是成功熬过了魔法阵的封印,但却灯枯油尽、没能越过这最为脆弱的石门?
是一幅极为类似人的骨架,但是还有一对蝠翼……血族吗?没想到以血族如此悠久的寿命也没能活着出来。这么看来,当初我那么轻易就从囚室里面逃了出去,居然还是撞大运了?
——额……话说回来,我这么搞算不算是刨人家的坟了?咳咳……不管了不管了……
如此腹诽着,我咧了一下嘴,直接召唤出火焰将这具骸骨燃烧殆尽。
对待血族,还是谨慎一点好。毕竟是一群以人血为食的家伙,大多数还都疯疯癫癫的,我可一点也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等待火焰散去后,原地留下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血红色晶体。
——血核啊……看来是个等级不低的血族,侯爵还是公爵呢?倒是便宜我了……
“走,下一个!”
我抬手,又是一扇门轰然碎裂:
“【裂解术!】”
“轰隆!”
一只阶位七的血纹蛛后?
好吧,只剩下空壳了,不过毒牙好像还没烂掉。
“下一个!”
空的,但房间里面一团糟。估计是一只元素生物,没熬得住最后关头、然后自爆了……有晶核,可惜因为放的太久已经变成普通石头了……真扫兴!
“下一个……”
……
……
“啊啊啊啊……好无聊啊!笨蛋魔法师偷偷去干什么了啊……”
魔杖少女慵懒地坐在一块断裂的石碑上,用手摆弄着自己的一绺头发,百无聊赖。
“喂,剑士!想个办法让吾高兴一下!”
汉斯战战兢兢地,用僵硬的肌肉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脸,但怎么看都比哭还难看这让他怎么办啊!本以为那尊大神走了就能宽心一下了,谁知道来了个更恐怖的家伙!
刚才他以为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会好说话许多,结果谁知道哪句话将其惹恼了,“轰”地就是一个火球砸过来……
他的还头发现在还在冒烟!他估计如果不是自己及时一缩脑袋,现在冒烟的就是他本人的无头尸体了!
“呸呸呸,真难看!!”
少女嫌弃地一撇嘴,把脑袋转向了一边。
——那个小孩子是谁啊……好像笨蛋魔法师很在意的样子?
眨眨眼睛,魔杖少女有点哀怨的撅起了嘴。
——可恶可恶可恶!吾辈可是高贵的不死鸟权杖!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往地上一丢?!魔法师果然都是一群……咦咦咦?!
她看到小女孩颤抖了一下,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动了!动了!”少女唰地跳了起来,“喂喂喂,剑士!她好像有状况?!”
然后,不等汉斯做出任何回应,魔杖少女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伸手就想把小女孩扶起……
然后!猛地被扣住了手腕!
“欸?”
随之而来的,一股巨大的拖拽力!
“哇啊啊!!”
“噗通!”
“砰!”
一记凶狠的过肩摔!紧跟着不等其反应过来,一根尖锐的金属片恶狠狠地抵在了少女白皙的脖颈上!
“后退……都后退!!”
小女孩用沙哑的声音嘶喊着,带着仿佛拼死一搏般的决绝!
“如果不想让她死!都给我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