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站在了许闲月邻居家的大门口，不知道这一次的探查能对案情的进展有什么帮助。林寒思考着进门以后该说的话，以及如何才能得到这家主人的信任。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能落到我头上？”林寒心里想着，“自杀是一个人的选择，为什么其他人永远不会学着站在其他人的角度思考，尊重其他人的选择呢？这个世界的人就是如此的充满控制欲，自私而贪婪……”
滋呀，在林寒还未停止思考时，门开了。站在林寒面前的，是一个瘦长的男子。
林寒抬起头，那个男人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光泽，鼻子上布满了汗水，好像是快要滴出水珠的寒冰。
“你是谁？在我家门口做什么？”瘦子打量着穿着清洁工制服的林寒问，言语中闪过一丝因紧张而发出的抖动。
“您好，需要免费的家庭清洁吗？”林寒问，虽然这个问题听起来幼稚且没有深度。
“家庭清洁？”瘦子抬了抬眼皮，疑惑到。也许他觉得，这个孩子用几乎没有声调的语气说出这个在语文书上都不经常出现的词有点别扭。
林寒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瘦子回望林寒的眼睛，这双眼睛中充满了冷漠，宛如宁静的潭水一般，深不可测。他企图从中读出写什么，但终究没有成功。
“我想我可以自己处理，再见！”瘦子一边说着，一边带上门。但一股力量却阻止了他关门的动作，林寒正死死地抓着门把手。
“这是社区安排的，你有权拒绝，但我不得不向社区中心汇报你的情况，你看怎么样？”林寒看着瘦子，虽然说出这句话更像是一场赌博——如果赢了，那么案件可能就会有所进展；如果输了，则可能永远错过探查的机会，但是这场赌博对于林寒来说，其实根本不足挂齿。
瘦子的脸抽了一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动作，但林寒还是看在了眼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瘦子掏出了手机，从通讯录中选中了一个号码，拨打了过去。
“您好？”瘦子说，“小张啊！那个，您那有没有听说社区里有免费的上门清洁服务？”
“啊？”电话里叽里呱啦一阵以后，瘦子似乎放松了下来，鼻子上也恢复了血色，“有啊？那好，谢谢。”
“你可以叫我江叔叔。”江叔叔放下手机以后，示意林寒进屋。
林寒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江叔叔的客厅。客厅里，围绕着中心的茶几有三张皮沙发，沙发背后是一个紧闭的门，而沙发的左边则是一盆兰花，好像是许久未曾施肥浇水一样，兰花已经有一些枯黄。
虽然是白天，但室内还是莫名的有一些阴沉，这种阴沉不像是光线的问题，而更像是来自于这空气之中弥漫着的某些情绪。这种情绪，让林寒也不经有一些触动。
林寒询问了哪里有扫把以后，就开始了“清洁”。江叔叔，则坐在了最长的皮沙发上，抽着一支又一支的烟。
“客厅里有什么值得调查的吗？”林寒心想着，他看了看四周，这里只有未经装修的雪白的墙壁，和高挂在天花板上的两盏电灯。象征性的扫了扫客厅以后，林寒走向了客厅一侧延伸出去的过道。
这个过道有五个房间，分别是三个紧闭着房门的卧室和两个洗手间。林寒随便走进了其中的一个卧室，他并没有随手敲门的习惯。
在打开卧室门的一瞬间，一张女生的脸正对着林寒。林寒略微被眼前的女人吓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你是谁？你进来干什么？”女孩后退着，一只手撑在了书桌的边角上，另一只手紧握着自己的衣领。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瞪着林寒，生怕他有什么动作。
“正如你所见，我是来打扫卫生的。”林寒冷冷地说，同时将地上的废纸扫进了废纸桶里。“女孩子也能用这么多纸吗？”林寒在心里问。
“打扫卫生？你在开玩笑吗？”女生问。
“无论你觉得我是谁，我都在做我所说的工作。”林寒说，“如果没事的话，就请您出去，别妨碍我干活。”
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这种表情和刚才的紧张混杂在一起简直可以说是五味杂陈——这也许是她第一次被一个不认识的人请出自己的房间。
“我……你……”女孩结巴着，“我要去找我爸爸，让他来收拾你！”
林寒直视着女孩的双眼：“无妨”。
女孩剁了剁脚，怨恨地看了看林寒，眼睛仿佛快要滴出泪水，她轻哼一声，跑出了房间。林寒则低下脑袋，一边扫地，一边注意着四周的细节。
干净整洁的粉红色床，一堆或大或小的布娃娃，和一个有着台灯摆着一大堆书籍的书桌，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房间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书桌上倒是摆着一张纸条。这张纸条已经湿了一大半，但所幸上面的字迹还是没有破损。
虽然偷看人家的东西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但与目前调查的案件相比这还是小事一桩了。林寒拿起了桌子上的纸条，认认真真地默读了起来。
这张纸条的内容，让林寒也感到很意外。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张纸条似乎隐隐约约触及到了某些问题的核心。刚才江叔叔的表情，以及女孩那复杂的表情，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
“两个人，日期这么接近，地点这么接近。”林寒轻声说，“有可能吗？”
林寒自己也不是特别的肯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直觉还告诉他这张纸条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林寒捉摸不透。
周围的温度似乎开始逐渐冰冷了起来，空气中有略微的摩擦声，像是低语，又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冷笑。
“喂！你在看什么呢？”林寒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以近乎防御性的姿态转身——是刚才那个女孩。
“这是一张遗书吗？”林寒试探性地问了问，企图从中套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女孩一把从林寒的手中抓过遗书，低下了头，瘫坐在床沿上，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纸条上。
“纸条湿了半边，原来是这样吗？林寒心里想，“为什么对已逝去的人有如此之深的眷顾呢？他们已经化为灰烬，既然眼泪无法让他们回来，为什么还要流泪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女孩哭泣着，几乎快要失去控制。除了女孩的哭泣声之外，林寒唯一能听到的就是江叔叔在客厅里按下打火机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
林寒象征性的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喂，你叫什么名字？我想我们也许可以聊聊。”
虽然声音没有什么感情，但女孩还是觉得，这个男孩似乎比表面上看上去的要可靠。
“我叫江清笑。”女孩抽泣着，“我……我的母亲在……在一个星期前割……割腕自尽了，这……这个遗书是她……是她留下的唯一……唯一一条信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
林寒不会安慰人，这场戏在外人看来似乎很是煽情，但在林寒而言，不过是今天的一段小插曲而已。
“你的母亲在……在那件事前几天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林寒问。
“我不知道……呜呜……”女孩抽泣完，又一次崩溃了起来，“爸爸最近总是嫌弃妈妈做菜太咸了……只是这个的话……妈妈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而去去割腕自尽的！”
看来她情绪过于激动，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林寒转过头，盯着女孩：“做菜太咸？”
女孩并没有再搭理林寒，而是自顾自的埋头痛哭。林寒并没有再试着与女孩说话，他已经厌倦了与不受控制的人交流的感觉。他思考了一会，拿着扫把走向了厨房。
经过客厅时，江叔叔还在抽着闷烟，烟灰缸里已经逐渐堆起了一座小山，这些烟仿佛不是为了安慰自己，而是缓解堆积在内心之中的焦虑。
江叔叔掐灭一根烟的烟头，俯下身子将烟按在了小山的最上方。林寒不经意间注意到，在江叔叔后颈的衣领之下，似乎有一个红色的方块图案。但林寒并没有再他一眼。
“我去清理一下厨房。”留下一句话后，林寒走进了厨房。
“如果江清笑说的是真的。”林寒拿起了一把勺子，“那么在这些厨具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线索。”
刀子、菜板、打蛋机以及在垃圾桶里的塑料瓶，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到底在哪呢？”林寒不耐烦地拿起了装着味精的袋子掂了掂。最后终于停留在了装着盐巴的塑料瓶上。
“如果我和你说，你的母亲不是自杀的，你会相信我吗？”回到房间，林寒轻声在江清笑的耳边说。
“嘘！”林寒捂住了一脸震惊的江清笑，“小点声。”
“你说什么？”江清笑尽量压低了声音。
“是这样的，我注意到了你说你的母亲做菜太咸，于是我去厨房看了看。在厨房，我发现了一个线索，盐巴的用量对比味精的用量实在多太多了，我注意到了垃圾桶里没有的包装瓶。做面包时，基本不使用味精而更多是使用盐巴。
而一块面包通常只需要3克的盐，根据你们家小店面包的产量以及店铺的大小可以得出你们根本不需要如此大量的盐去做面包。
那么那些盐是去做家常菜吗？不，我不这么认为，根据逻辑来说，一个面包师会把平时煮家常菜的地方和做面包的地方混在一起吗？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你的母亲因为手部问题，在撒盐时会无法控制撒盐的量，所以撒的盐会比较多。”
江清笑一脸懵地看着林寒。
“所以，你母亲的手确实有问题。”林寒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果断与决绝。
“唔？”江清笑擦了擦眼泪。
……
……
“总之，我想说。”林寒捡起掉落在江清笑膝上的纸条，“一个手部有问题的人，为什么会写出这么工整的遗书呢？”
江清笑猛然一抬头，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唇微微张开。林寒能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恐惧。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江清笑颤抖着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泪痕，“那么……那么是谁……”
林寒伸出食指示意江清笑放低声音。
“如果真有问题的话，”林寒说，“还是得从坐在客厅里的人身上调查。”
卧室极其安静，林寒好像听到了客厅有站立起身的声音，随之，便是靠近卧室的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