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陆伯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嗯。”
气候初现凉征,初秋的朝阳在天边露出一点点光亮,给卧榻上紧紧贴合的两具躯体铺上一层柔和。女子发丝凌乱,脸埋在男子的胸膛上,沉闷地出声。“又是因为那个老女人?”
“这不仅仅是母亲的意思。”男子一手贴在女子背上,看向逐渐升出的朝阳,眼睛轻眯,看不出情绪。“而且,不日元帝将下诏赐婚,你还想这么胡闹下去吗。”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女子抬起头看着男子,眼睛里有些讥讽。
“我不知道。”
“回答我!”女子骤然起身,一手掐住男子的脖颈,披在身上的睡袍自然垂下,露出了里面大红的亵衣与大片雪白的肌肤。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很尖,眼睛里已经有些晶莹。
“这件事对所有人都好,我怎么想不重要。”男子终于与女子四目相对,由于脖子被掐住,只能嘶哑着嗓音说。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两年……不,一年,说不定一年之内洛开天死了,我们就可以过上一段清闲日子,为什么非得离开呢……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混账…骗子…为什么…”女子松开了手,眼泪成股流下,伏在男子胸口,几乎恳求地呜咽着。“别走好吗,就当是为了我,你不是说过吗…不是为了我你什么都能承担的吗……你不是说过的吗……”
朝阳已经完全跳出了地平线,将这个房间照的通透。阳光温柔地抚在男子脸上,任由女子说了再多,他却只是死死地沉默。
女子渐渐哭的累了,她起身穿上衣服。“你若是执意要走,就来和我道个别,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女子话音落下,便不回头地出了房间,留下男子一人枯坐在榻上。
………………………
“少爷,前面不远处就是月牙城了。”陆伯驾着马车,对我说道。
我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撩起帘子向外张望。脚下是一条尘土飞扬的泥路,路的尽头正矗立着一座相当雄伟的城墙,哨岗上立着许多士兵。路上的行人穿着风格与中州人并无多少差别,当地人嘴里操着拗口难懂的方言,还偶尔有人向我这边露出好奇的微笑。
陆伯选择了一架外表装饰十分普通的马车,只有马儿是花了重金从西州带回的乌金马,有日行千里的体能。
“终于到达北州了吗…”离开京城已有半个月的时间,才堪堪出了中州的地界。
“陆伯,进了城找家客栈住下吧,赶了半个月的路,也该休息了。”我对着正在驾车的陆伯说。
其实这十六年来我走出洛府的经历屈指可数,基本没有什么机会逛一逛繁华的京城,比如什么精巧的发簪、飘香的酒楼、最热闹的赌坊都从来只在后花园里听婢女们谈起过。甚至有个年纪大一些的还告诉过我,城里有种地方叫烟花巷,是专门给文人雅士聚会的场所,如果可以去月牙城的烟花巷子里瞧一瞧,那应该会很愉悦吧。
“是,少爷。”
我放下帘子,耳边逐渐传来集市特有的喧闹声,鼻腔里也钻进了酒与油混合起来的香味。我闭上眼,相当享受这一刻,心中充满了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自♂由感。
片刻后,马车停下了,陆伯搀扶我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客栈的招牌上写着“阿里巴巴客栈”(???)这几个字。
关于这家客栈,我是早有耳闻,不止月牙城有,甚至远在京城也有它的连锁店。阿里巴巴这四个字按照天玄大陆的语言根本解释不通有什么意义,传闻这家店是由一个对钱不感兴趣从来没有拿过工资的品格高尚之辈创立,但由于年代已经太过久远,那位高人的名讳早已被遗忘了。
肩膀上挂着条白斤的小二弯下腰谄媚地说:“二位,里面请!”
陆伯恭敬地站在我身后,将马车交给小二后。我便有些拘谨的走进客栈。正值巳时,客栈里稀稀落落坐着几个喝茶的人,有三两相聚谈笑风生者、亦有孤身一人自斟自酌者。而我与陆伯的出现,并没有吸引什么特别的关注。
我寻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下,想要尝一尝异乡的茶水。“陆伯,您也坐下吧。”我看陆伯仍然恭敬地站在我身后,提醒他道。
“是,少爷。”陆伯这次没有再固执的行主仆之礼,于是坐到我的对面,拿起茶壶准备给我倒水。
“陆伯,我来吧。”我按住陆伯的手。“出了洛府,我就应当以后辈自居,岂有让长辈给后辈倒水的道理。”
“少爷,在座的这几个,都是身怀修为的,恐怕这些天来,这座城不太安宁啊。”陆伯端起一杯茶,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潮低声说。
“是吗……那坐在我们斜对角的那个小妞如何?”我抿了口茶水,同样低声说。
“老奴观此女已迈入真境巅峰,只差一线便可突破至灵境。她眉眼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虽比不上京城那些顶级的少年天骄,却也勉强够看。然而此女虽境界超于常人,但根基……”
“我是说陆伯您看她模样如何!”我堪堪打住陆伯的分析,要是让陆伯这么说下去,非得从一说到十说到傍晚不可。
“呃……”陆伯面露难色地挠了挠头,憋了半天才说了句“气质清冷了些…”
“比起潇潇如何?”我把玩着茶杯,问道。
“自然是不如小姐的。”陆伯十分肯定地说。“小姐乃天人之姿,非凡间女子可比。”
我笑了笑,对陆伯的话不以为意。在我眼里,潇潇非但不是什么天人仙女,还是个只会任性的黄毛丫头,倒不如说眼前这位气质清冷的美人有意思些。
那女子对面坐着一名男子,两人却鲜有言语交流,女子只是自顾低头喝着茶。而那男子自从发现我盯着女子看了一阵后,便一直用带着敌意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向那男子举了举杯,唇边带着挑衅的笑意。“啪!”男子猛地一拍桌子,便右手化掌直向我袭来。
我表情不变,任由他夹杂玄力的掌心在我视线里越来越大,而这掌到我面部只有咫尺之距时却停住了。
“呃啊……”男子憋红了脸,口中发出疼痛的呻吟。挣扎着想要将手腕从陆伯掌心里抽出,陆伯却岿然不动,面色淡漠,仿佛这个男子的力量在他眼里根本细若微尘。
我径直朝着那个清冷女子走去,她当即拔出佩剑抵在我脖颈间。竖着柳叶眉开口:“让你的随从放了我师兄,不然,我……”
“你什么?嗯?”我依然调笑地望着女子的脸,越觉得她实在有些漂亮的出尘。
“我……我会割了你的脖子!”她结巴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
“你不会的,你没杀过人,你也不敢杀人。”我笑着轻轻拨开了她的佩剑,笃定般地说。
“你!”她气急败坏般地将佩剑再次抵在我脖子上。“你别乱动,再乱动我真的会割了你的脖子!”女子紧紧咬着下唇,铁器贴在皮肤上,如同凉冰,我却注意到她握着剑的手正轻轻发颤。
“好吧,我会放了你的师兄,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有些狐疑的问,却傻兮兮的不问我凭什么谈条件。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尽量真挚一笑,以便可以让她对我信任一些。
“你泡我?”女子愕然,惊呼道。
“嗯。”我面色不变。“唐突佳人实属无意,还望姑娘告知。”
“南素。”女子放下佩剑,有些别扭地说。似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很适合你的名字。”我转身看向陆伯:“陆伯,放手吧。”
陆伯松开手,男子顿时吃痛的后退,目光里有着怨毒与畏惧。
我向南素眨了眨眼,她用故作的冷漠看了我一眼,便带着她的师兄上楼去了。
“这女人可真是个笨比。”陆伯嘀咕道。我诧异地看了陆伯一眼,他急忙改口:“少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那男子出掌粗陋,可玄力强大,极力想要掩饰招式,玄力属性偏于刚强,不像是小门派出身。那女子把剑娴熟,可明显太过稚嫩,空有一身玄力。如此可见,他们两个都只是下山历练的弟子。”
“嗯,和老奴想的一般无二。”陆伯低下了头,恭敬道。
我皱了皱眉,还有一句没说的是,那女子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其间似乎还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