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作者:宋时旧燕 更新时间:2018/10/14 18:14:25 字数:2819

“哒…哒…哒…”那是液体缓慢滴在木盆底的撞击声。血液顺着小臂滑下,在指关节处汇成水滴状落下,落在盆底时伴随着“呲呲”的声音,升腾起缕缕白烟。

小臂上被我划开了一条大约七寸长的伤口,白皙的皮肤与鲜红的血液糅合在一起的这一幕显得触目惊心。虽然伤口很长,但出血量却是极少,我的全身早已被汗水湿透,由于嘴里咬着一块毛巾太阳穴已经有些疼痛难耐。

“呃呃……啊…”喉咙里不断涌出痛苦的低吼。此时,正有一团密度极大的能量挤压在我的血液里,它极度兴奋地在我身体里乱窜。我的皮肤表层再次浮上血红的光芒,仿佛一个濒临爆炸的烤炉。

盆底的血液呈现出略带金色的鲜红色,它们并没有像液体一样互溶,而是奇异地互相独立似的凝固成了一粒粒晶体,纯粹而透明,更像是上好的矿石原石。

血液渐渐在伤口处凝固,而我刚刚割伤的口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小臂上露出新长出的皮肤特有的淡粉色。

我深吸一口气,待到伤口已经完全恢复,拿起锯齿状的短匕用力划开,于是血液再次流下,依然是触目惊心的鲜红色。

看着血液缓缓流下,我浑身颤抖起来,双拳紧握,指尖嵌入了掌心,扎在白骨上。

时间在痛苦中无限放慢,有时我也觉得提前知道自己的寿命是一件不算太糟的事情。这滞涩的时间里,好像我已经过完了比常人要漫长十倍的生命历程。

这就是极阳天焚吗…千年一遇的体质,出现在我的身上……它夺走了一切我的生活本该有的样子。我本是洛开天之子,本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到十八岁,学我想学的东西,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过上美满团圆的生活,若干年后将主持洛家大业,叱咤京城,名满一生。

但,刚出生的我就被人判定了未来,甚至死亡。很多时候我也会怨恨,天道不公,如此残忍。可我仍然坚持活下来了,并且已经成功活到了十六岁。我能承担下来不是因为母亲,也不是因为父亲…

而是因为妹妹…每次修炼嫁衣神诀时都泪流满面,比我更加痛苦的妹妹…我突然有点想念她,好似痛苦也减轻了许多。

如此反复十次后,身体里充斥的能量终于逐渐平息下来。我脱力地瘫倒在床上,已经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

陆伯推开门,将那些血液结晶收集起来,装到了一个紫金色的葫芦里。他手里攥着一块湿水过的毛巾,擦拭着我的额头。我见他目中含泪,胡须颤抖着,宽慰笑道:“陆伯,我没事…”

“少爷,老奴无能啊,眼看着少爷吃尽了苦处,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啊…”陆伯几乎是哽咽着,抚过我的脖颈。我分明在他混浊的眼中看到了慈爱,心脏舒张收缩,传来阵阵的暖意。

比起我的生父,陆伯陪在我身边的时间要长的多。对于那个男人,我有的,也仅仅是陌生。要不是血缘将我和他强行捆绑在了一起,我甚至不愿意叫他一声父亲。他的眼里常常阴云密布,就如同深渊一般,让我不敢直视。

“陆伯,今天有没有接到什么消息…”我坐起身,虚弱感无限地传达过来,但还是向着陆伯问道。

“呃……”陆伯放下毛巾,用双手紧紧攥着,欲语还休。

“陆伯……发生了什么事就直说吧…”陆伯的表现太拙劣,他的肢体语言翻译过来其实就是“是发生了什么,但我不太愿意说,你真的想听吗,要是说给你听的话可能你会承受不住或者觉得很费解,就算这样你也要听吗,如果你再问我两次可能我就会说了,但其实我心里依然是十分拒绝的,果然还是不说比较好吧,但这件事又不能不说,你也在犹豫要不要听吧,那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明天再说好吗,但即使拖到明天我也不太想说,要不你还是再问问我吧,说不定我就会鬼迷心窍讲给你听了。”

“呃…你看这个盆它又大又圆…”陆伯眼神飘忽,左右而言他。

“陆伯……”我无力地又叫了陆伯一声。“您直说就好。”

“好吧……”陆伯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向我。“杀卫传来消息,小姐失踪了。”

“什么时候?”我并没有感到很惊讶,倒不如说如我所料。

“消息传到这里要两天,而在此之前杀卫说小姐一直待在房间里,小姐的房间只有夫人可以进,所以,也就是说夫人两天前发现小姐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书信。具体小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还不得而知。”

在洛府,根本不存在潇潇会被劫持的可能性,所以,失踪唯一的解释就是潇潇自行离开了洛府。

我有些头痛地拍了拍脑袋,明明已经在信里百般强调不要玩消失。可她还是做出来了……

“陆伯,这一路你有发现有什么人跟在我们后面吗…”

“没有!但如果对方实力太强,也不排除跟踪的可能性。”陆伯一脸严肃,随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地道。“如果是小姐跟着我们,那小姐不就是来见少爷的吗?”

“那不就更糟了吗!”我翻了翻白眼。

“真好。”陆伯却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

我在陆伯离开后便昏睡了过去,醒来后有些头痛,看了看窗外,黑夜已经悄然来临了。我感到脑子里思绪乱乱的,便披上裘袍,向着房间外走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我摸索着,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梯子,上面通向屋顶。虽然身体里有些虚弱,但我还是决定爬上去感受一下屋顶的月夜。就算是枯坐,也比待在房间里要好。

我吃力地向上攀爬,屋顶有些凄冷的晚风便刮在我的脸上,刺的生疼。爬完最后一节后,我堪堪站住脚。头顶就是高悬的圆月,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初秋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越来越接近中秋时节了,我望着月,又想起了那个离开洛府的夜晚。月还是那个月,只是人已经不同了…

这时,耳边竟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萧声,我循声望去,月光映衬的下,那人的身影被蒙上一层莹白。她发丝飘扬,身姿纤细,萧声呜咽,如同置身画中。

风霜约,烟花扣。虽不是下雪的时候,我却仿佛在萧声里看到了大雪纷飞,雪中立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她裘衣如雪,长发垂肩,不哭也不笑。

我听的魔怔了,醒来时却发现白天那个叫南素的女子正站在我面前,佩剑还是抵在我的脖子边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竖着柳叶眉,冷声问道。

“你是不是有把剑抵在人脖子上和别人说话的癖好啊?”我有些无奈,刚刚还沉浸在曲子的氛围里呢,转眼就要面对死亡了?

“我看你面相就不是个好人,所以抢占先机而已。”她一双秋水眸子瞪着我。

“我的面相怎么了?不够俊吗?”

“呸!丑的跟驴子似的。”她啐了一口,脸却红了。

“行吧,我丑行了吧。”我心底暗笑,看这白脸的美人有些口是心非,果然当即就脸红了。

“说!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就是晚上睡不着出来清醒一下,谁想到你也在这儿啊,你还把剑架在我脖子上。”

“真的?”南素一脸迟疑的看着我,低下眉沉思了一会,又说道:“我不相信!”

“南姑娘,你和我有仇吧?”

“我师傅说了,像你这种男人的话一句也不能信。”南素握紧了佩剑,仿佛对自己的话十分骄傲。

“你刚刚吹的是什么曲子?”我干脆不和她言语纠缠,因为她的脑回路实在不是一般般的清奇。

“寒雪牵魂。怎么,你听得懂? ”南素咬住下唇,左手拿出那只洞箫,在我眼前晃了晃。

那支洞箫并不十分显眼,萧身碧绿,似乎是和田制的。尾部悬着一枚玉,也是通体碧绿,正是白天遇见她时我特别留意的那枚。

“你这箫好丑哦。”我盯着那枚玉看了一会儿,而那特别的感觉却再也没有出现了。便逗弄着南素似的来了这么一句。

“你!”南素顿时脸色铁青,像看垃圾一样的看着我,胸口一阵起伏。

“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二世祖!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她气愤地收回了佩剑,从我身旁穿过,下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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