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帝王」的妖怪。
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属于动物的特征,仿佛是从幻想中诞生的怪物。
惨白与鲜红糅合在一起,震撼的视觉冲击足以令精神脆弱的人产生恶心的晕眩感;强烈的压迫感,仅仅是悬浮在那里,连大妖怪都只能在它身下颤抖着俯首称臣。
这是无愧于「帝王」名号的妖。
八重葵的脸上滴落一丝冷汗。她完全没有想到,妖气之瘴孕育出来的「祸」,居然是帝王级别的妖怪——这简直就像池塘里面居然养出了一只鲲一样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是预估失误了……?难不成,外界死在战争中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八重葵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能让这样一个普通的妖气之瘴豢养出极其恐怖的怪物,这得需要多少人的怨念相叠?
她原本以为,这片妖气之瘴,顶多也就能孕育出大妖怪。毕竟,哪怕是大妖怪,八重葵在过去遇见的也不超过十指之数。用「罕见」来形容都没有半点问题——与其说是罕见,倒不如说,要是大妖怪都随处可见了,恐怕这片大地上已经没有人类的影子了吧。
当然,对于「剑豪」来说,战胜大妖怪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八重葵的刀下亡魂,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但是,「帝王」不一样。
如果说,大妖怪能够指挥普通的妖怪,是妖怪中的王者,那么「帝王」就是可以统御众多王者的皇帝。
「剑豪」级别的人类倘若单单凭借自身技艺,恐怕也仅仅只能勉强战胜大妖怪。想要对高高在上的「皇帝」发起挑战,说是自寻死路也不为过。
要是,加上灵力呢?
八重葵的右手已经抚上了樱吹雪的刀柄,甚至因为注意力过于集中而不小心抓空了一下。
帝王在凝视着她,她也在凝视着帝王。
她没有把握,哪怕加上樱吹雪也是一样的。
帝王可以说是她所遇见的最强生物了,光是这样的压迫力都足以让人腿软。八重葵曾在年轻的时候离开八重村过一次,可即使是最凶险的地势、最强大的对手,绝对没有一个达到这等层次的。
但是……
必须试一试啊……
八重葵不是孑然一身。
她是八重村的巫女。她也是一对姐妹的母亲,是一个男人的妻子;如果放任帝王离开空庭竹林,八重村会怎么样?她的孩子会怎么样?她的丈夫又会怎么样?
不行啊。
她的右手将樱吹雪放置于眉前,而左手则是微微抬着刀柄;而刃尖则正对着名为「帝王」的妖怪。
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唯一的路,就是战斗。
八重凛无法说服自己的父亲。
“巫女大人她现在正在神社。凛,这件事我已经反复说过了。”八重时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八重凛,虽然你是我的女儿,但是我不得不问一句了:在大家庆祝的日子里散布这样的谣言……你,究竟是有何居心?”
祭典已经完全停止,只剩下篝火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所有的事,注视着这里。
八重时臣的言语尖锐得可怕,犹如一把锥子,狠狠地刺穿了八重凛的心脏;而面对自己父亲的威严,凛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
她应该说什么?
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空庭竹林里战斗着?
怎么可能,有人相信吗?她凭什么证明呢?
「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残缺的肢体」什么的……怎么听都像是小女孩的呓语对吧?
“凛,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时臣冷冷地道,“即使你是我的女儿,若是你再要胡搅蛮缠,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记住,你的身份不允许你胡说八道。”
扔下这一句话,时臣大踏步从八重凛的身边走开。
她的身份……
八重凛呆愣地站在原地。
她忘了吗?不,她没忘——她怎么可能忘记呢,那个她从一出生就被烙印上的身份。
她,是「忌子」。
所谓的忌子,就是为人带来不幸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想必没有人希望她说话吧。因为害怕所谓的一语成谶,所以不愿意与她说话。
不祥的事,若是由不祥的人说出来,那便是不祥的人的错误。这样看起来蛮不讲理的事情就是所有人的共识。
在这座小小的八重村中,只有妈妈、姐姐,还有黑根大叔……只有他们,愿意与她交谈天说地,愿意倾听她的心声。
对了!姐姐……姐姐不是在这里吗?
如果是姐姐的话,想必一定能够理解她、支持她的吧!因为她相信着姐姐啊,姐姐也一定会相信着她吧?
凛扭头看向了身边的八重樱,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姐姐!你,一定是相信凛的吧?”
“凛没有说谎……凛没有说谎哦!凛看到了!妈妈在竹林里战斗……!她被好多好多可怕的妖怪围住了……姐姐!姐姐!我们得赶快去救妈……”
“啪!”
八重凛的时间,仿佛再次静止。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左颊。
火辣辣的。
“姐……姐?”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手。
那只曾抚摸她的头的手,那只曾拥抱过她的手,那只曾拉起她的手。
柔软的手指并在一起,变成了连木头都能拦腰切断的利刃。
“呐,凛酱。”
八重凛眼前的女孩,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犹如飞羽,沉甸甸的犹如山岳。明明是如同往常一样的语气,却压得八重凛喘不过气来。
“请不要再,说这些奇怪的话了,好吗?”
“铛!”
八重葵挡住了帝王释放的迎面而来的光圈,沉重的力道她甚至只能勉强挡住。
很强,但也不是不能应付。
倒不如说,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那帝王也太弱了。
“神心流·活人剑!”
正手杀人刀,反手活人剑。
这是八重巫女所拥有的,以追击扬名的剑技,是顶着敌人攻击时拉近距离的绝妙技艺。
虽然说拉近距离的话最强的应该是秘剑流的一闪,足以媲美声音的速度,只要在释放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就能到达帝王的面前。
但是八重葵没有那个胆子去拿自己的命来赌。
帝王擅长的攻击方式,或是使用妖气生成大范围的激光扫射,要么是以它为中心生成光柱群。
每一道攻击都势沉力达,每一次来不及躲避都必须全力防御。它就宛如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实在是令人难以下嘴。帝王的棘手程度,可以说是无愧于它的名头的。
不过,即使是刺猬,也可是有着腹部的弱点。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帝王,你准备好受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