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起小小的酒杯,一饮而尽,品味酒在舌尖带来的烧蚀辛辣的感觉,这酒的后味略微有点甜。
“西凤酒,对吧,还不赖,再来一杯吧。”我饶有兴致地指着酒盅里的酒,示意再来几杯。
“你刚才不是说只喝一杯吗?”小雨又给我倒上一杯,有些讽刺意味的看着我,“您就是传说中的王境泽吗?”
“你们两个要不也陪我喝一杯?”我询问道。
“不了,我们还是不要了,你最好也少喝点,别到时候和布洛妮娅一样了。”芽衣拒绝了我的好意,同时也不免担心我。
在一连喝了四杯之后,我摆摆手,将酒杯放在一旁:“好了,不能再喝了,我父母是不让我喝酒,这种事情我只能偷偷干,所以呢,一般我就只喝一点点。再喝下去的话就真不行了。”
“行啊,酒量不错,是条汉子。”那位伯伯把手往我的肩膀上一搭,像是把我当作他的老朋友一样。
“汉子?你说啥?我咋就成了汉子?”他的一番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就是喝个酒吗,我咋还成了汉子?
“本来以为你细皮嫩肉的,不像男人倒像是个女人,说话声音也像是女的,不过见你这么能喝酒,看来,还想是那么一回事儿?”他戏虐似的拉起我的手,用另一只手在我的手背摩擦,他布满老茧的手心,就像是一张砂纸,疙疙瘩瘩的,弄得我很难受。
这本是一句无意之语,一句没有营养的玩笑话,但它却像是一根细微却尖锐的钢针,它悄无声息地飞来,精准的射向目标,毫不费力地穿过我心里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层层防线,直击我心灵最深处的创伤,最后狠狠刺透,接着若无其事的飞离,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一股由酒精引燃的无名怒火在我的心中腾起,原本和善可亲的伯伯现在在我眼中却变得如同妖魔一样面目可憎,我知道,这中间大多是夹杂着我个人感情而导致的,但我就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
我狠狠推开他,话语中没有一点对长辈的尊重:“把你的手拿开!既然这么看不起伪娘这么讨厌娘炮,那么请你离我远点!”
“孩子,饿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认为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整天娇滴滴的总归不太好吧。还有,刚才只是一个玩笑,你干啥那么认真?”他被我的举动惊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想办法让我冷静下来。
我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地质问他,想要将所有的负面情绪爆发到这个与我无冤无仇的中年男子身上:“娇滴滴的怎么了?男的就一定得是汉子吗,就一定得担负起所有的责任吗?我就是这样子怎么了?怎么了?”在一番宣泄之后,我带着一身苦楚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跑去,留下一桌不知所措的人。
第三人称视角
“这孩子,是吃枪药了吗?火气好大呀,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吗?”那个伯伯看着已经空了的座位,认为是自讨没趣,但愣是想不到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
“算了,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让他自己先静静吧,我们先吃吧。还有,对于刚才的事情不好意思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陈诗雨无奈地向伯伯解释着,希望他不要太在意。
“年轻人嘛,可能是叛逆期吧,都是这样过来的。”他拿起筷子,催促着,活跃气氛,“吃菜,吃菜,都别愣着了,大过年的。”
原本尴尬的气氛这才有了缓和。
李睿的第一人称视角
我跑回到自己的房间,“彭!”的一声关上门。门的两侧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门外的世界,是一个热闹温暖而充满快乐的世界,而门内的世界则是一个清寒而忧伤的世界。我望着窗外欢腾的人群,独自一人蜷缩在这小小的方寸天地,任泪水洗涤着我的面颊。泪水中含有的氯化钠与我脸上的皮肤发生着微妙的化学反应,带来微弱的刺痛,就像小虫在啃食。
这时洛天依软糯的声音又出现在了我的耳边,手机不识趣地响了。
我擦干眼泪,把自己的悲伤暂时放在心里,尽量打起精神:“喂,请问您是哪位,或者说,您找哪位?”
“睿睿,我是你妈胡雪艳呀,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你不说话,我哪听得出到底是谁?”见到母亲主动打来电话,我的心情稍微有些好转,但依然对父母的做法耿耿于怀,“不过,你打我电话干什么,你们不是很忙吗?”
“怎么,讨厌我了,是不是因为我们过年没法回家,还在生我们的气?”母亲笑着安抚着我,希望我能原谅他们,“好了,妈妈知道错了,可是,这也是没办法,使命在身嘛,要不得这段时间工作结束以后,我请假陪你一段时间。好啦,男孩子,要多吃点苦,多担当点。”
“那,我要是个女孩子呢?就像小雨那样的,你们是不是就会回来?”我毫无保留地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母亲,希望母亲能够理解我,即使我知道这是有一定风险的。
“什么,你说你想当女生?”母亲的语气中明显有愠怒成分,“这种想法最好给我打住,不然,我可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我慌忙解释道,好像稍不注意就会有灾难性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没有,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这种话,我只是问问嘛。”果然,和大多数父母一样,这种事情他们肯定是竭力禁止的。
“那就好,这种事情,你要是真做了,就别想他进这个家门半步!”她斩钉截铁地向我警告,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换了一个话题,好让母亲不要再对这个话题深究下去,再说下去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垮掉的:“好啦,我们换个话题吧,对了,你这次打电话来到底是干什么?不会是真的只是告诉我诸如此类的话题吧?”
“今天是除夕,虽然这里没有放假,但是我想还是给你打个电话吧,隔得这么远,没办法看见你人,但是听听声音还是可以的吧,然后的话,刚才也不是和你说了吗?想向你道歉,作为父母,老是不能陪在你身边,确实……”母亲的话语中无不表明着无奈与自责。
“那我爸爸呢?他怎么……”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电话里传来母亲与其他人交谈的声音,应该是在讨论工作:“Any help?The data here might provide some help for you.”
“妈——,你在吗?你在听我说话吗?”我不满的对着电话喊道,想着母亲会意识到她是在和我打电话。
可惜,不论我叫的声音有多大,电话中都没有人再会回答我,只有那由英语组成的学术性语言的交谈在电话中嘈杂着,她大概是已经把这茬忘了吧。
我把电话挂断,一个人躺在床,想着母亲刚才对我说的那一番话,又想到了几天的与父亲的那个小插曲,想到以前与母亲的对话,想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空荡的公寓中度过的一个个寂静的夜晚,想到了联盟,百感交集。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得一个人独自生活,为什么你们就不能陪在我的身边,为什么我就得一个人承担责任,凭什么我就得是联盟的最高执行官,先生,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女孩子怎么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女孩子?我不喜欢被这些条条框框所束缚,我想你们这些人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吧。你不是说如果我真的去当女生了那你就不认我了吗?那好,我就这么做给你看!
我从床上跳起,从书包中翻出装有螺内酯的药瓶,拿了六粒,倒上水,一口喝了下去。
我刚把杯子放下,门就被推开了。
我慌忙把药瓶放在身后,却不巧这一举动已经被芽衣识破。
“别藏了,我知道你在干什么,螺内酯,对吧。”芽衣直接说出了真相,但并没有要责备我的意思。
“没有,只是普通的感冒药。”我焦虑地将药瓶紧紧握住,做着无谓地解释。
“甾体抗雄,但效果不佳,价格约在十八元左右。”芽衣轻轻叹息,“大学的时候,我那位同学曾经和我讲过的。”
“没有,真的是感冒药,我骗你干什么?”我靠在墙角瑟瑟发抖,做贼心虚地看着芽衣,做着徒劳的抵抗。
“算了,身体是你的,嘴也长你身上,也许真的只是感冒药吧,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希望如此吧。”她转身离去,朝布洛妮娅的房间走去,“时间不早了,你也快下来吧。
我从小天地中走出,将老屋的大门推开,发现已经是黄昏了。雪花正从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落,就像白色的柳絮轻柔地铺在地上,厚厚一层,像白色的棉毯。欢乐的宴会早已曲终人散,只剩下屋前那一串串方向不同杂乱无章的脚印。由主路延申出到远方的小径不止一条,大多数小路上的积雪布满脚印,毛毯已经凌乱不堪,但其中一条小径的雪层干干净净,鲜有人经过。我不知道它到底通向何方,不知道为何几乎无人经过,也不知道它的终点究竟是什么,但,我想,这就是我想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