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忍见阮祭所坐的椅子和他的一样,忍不住颤声问:“那,那也是你二叔公?”
“不,这是我太爷爷。”
安忍对这个细微末节处都透露着古怪的庄子绝望了:“大哥,是不是我老老实实的讲故事,你二叔公就放开我?”
“那要看你们能不能让我二叔公满意了,他喜欢诚实的人。”阮祭意味深长地说。
“那好!“安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仿佛豁出去一般说道.“我叫安忍,至今单身,没什么特长······有也是被人打后脑勺到现在也没傻,耳朵被拽了无数次也没有离开我的身体这两点特长。”
这样随着他乱说也是浪费时间,阮祭干脆给个提示:“就说一年前,你想要杀人的那件事吧。”
此话一出,安忍脸上又是尴尬又是傻笑的表情几乎是瞬间消失,他吞咽了口水。
“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是落魂庄的庄主。”
“一定要说?”
“当然。”
想了几分钟,安忍摇头:“我没有想杀人,我不是坏人,我不是·······”
阮祭嘴角上扬,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香炉,点燃了插在里面的三支香,烟雾袅袅升起,颜色暗红,异香弥漫,聚而不散。
安忍却从着烟雾中看到了一年前的那时候。
一年前。
枳萝不在的第二个年头,也是被世界遗弃的第二个年头。
从车站走回弄堂出租屋大概要二十分钟。
沿路是一字排开的商铺和小酒馆,时而出现烧烤大排档,安忍打开钱包数了数,踌躇了一下后拐进了一家酒吧。
六七点钟,像这种以年轻人为消费主力的酒吧人气注定不会很旺,酒吧里稀稀落地坐着一些人,安忍拣了个靠墙的位子坐了下来,点了啤酒。
他并不是个喜落欢喝酒的人,对他来说啤酒苦涩,难入口。
喝酒对他而言,只是享受醉的感觉,喝醉的那一瞬间他就会觉得生活中所有的恶心都是个屁,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把世界踩在脚下,踩踩踩踩踩,踩到地狱深处永不翻身再不会爬起来跟自己作对。
这样枳萝就不会丢下他了。
说来还是自己没有用,安忍一遍又一遍摩挲着钱包上模糊的大头照,枳萝笑的是那么开心,这个妹妹啊,怎么能让人这就揪心呢。
这么想着,安忍灌下一口啤酒。
七点多一点,新闻已经接近尾声,对面的电视上播放着国外新闻。是来自韩国的新闻,韩国的大学生因为学费飞涨而进行抗议,并且要求总统履行任职前提出的学费减半的承诺。
镜头前的主播用一成不变的腔调叙述,在那段新闻的最后屏幕上打出一张巨大的照片,那是一个韩国大学生被押上警车后所拍的。
是一张哭泣的脸,那张脸被放大以至于看上去几乎扭曲了。
他手上拿着一面小旗子,印着韩文看不清楚,只是那一瞬间他的神情突然击中了安忍,就像石子投进蠢蠢欲动的湖面,可那明明是一种悲戚的神情啊。
安忍用力地喝下一口啤酒,他看着那个大学生突然觉得这一刻的自己不再像自己了,他想象自己变成了路飞一口咬下一根鸡腿又或者是鸣人一口吃掉一碗拉面,这样自己就可以不再窝囊了。
可以热血,可以猖狂,可以对着班里面那堆傻x哈哈大笑,站起来头顶天脚踩地大杀四方,邪魔外道魍魉魑魅通放马过来,老子一挥手把你们全灭掉。
他又仰面灌下一口啤酒,啤酒冰凉的触感让他忽然清醒过来。抬起头来电视上已经在播放搞笑节目了,艺人们在玩一个游戏,输了的那一个要进行高台跳水。
安忍其实不太知道此时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寂静而落寞,就像旅人远行后那一身疲惫的尘埃。
他只是有点想哭。
于是他把剩下的啤酒都喝光了,然后站起身来,哈哈大笑。
他把钱包扔在桌子上,从里面抽出三张面值一百的大钞,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响亮地笑了起来:“不用找了,不用找了!”
说完安忍一边跳着舞一边走出酒吧。
人们无声地为他让出道路来。
于是安忍觉得自己的热血真有用啊,抛洒了一地妖魔鬼怪都不能近。
他果然是少年啊,少年就应该了不起,就应该猖狂,就应该无法无天。即便只是一个梦。
在他身后,同桌的四个男人互相使了使眼色,跟随安忍走出了酒吧。
安忍的脖子突然被提起来的时候他正靠着酒吧外面的墙壁发呆,他看着不远处的朋克族往身旁的女生身上吐烟圈,然后脖子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