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忍头痛难忍。
这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
“对发动者而言,影的效果其实和须臾是相差不大的,可是不同的地方在于须臾可以应用在多个人身上,而影的作用对象只能是使用者,这可以算是须臾唯一的优势了。然而,这两种血统在灵量的消耗上却完全不是同一个量级的,使用三十秒的须臾所需要的灵量已经足够维持影一炷香的时间了。”
白雀竟然从森林的后面现身,安忍着实惊讶。
“与【修罗】和【禅魔】齐名的三大纯粹进攻型血统。”白雀无奈摇摇头,“这一届的学徒真是一个两个都是怪胎啊。”
安忍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没有说话,拳头一点点握紧,然后慢慢松开,镜面空间、须臾、再加上这个纯粹进攻性血统影……而自己呢,一个可以预知死亡并且无法规避的破玩意儿?
这样说来的话,也许自己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窝囊废。
无论,在哪里安忍望向远处的眼神里,有一种空荡荡的落寞。
连响三十六下,三十六支银箭在三秒内被尽数摧毁,没有一支能越过叶回溯到达安忍他们面前。
“老师你怎么来了?”按理说野外生存训练老师是没有权利干扰的。
“这个人是训练之外的入侵者。”白雀和老庄主汇合,他们果然认识。
随后白雀打个响指,一干无辜人等收进镜面空间,免了波及到大家的风险。
叶回溯凛然地注视着面具女,他把长刀横在身前,双眼仿佛凝结了寒霜,一个着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进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具女摇头晃脑地叹一口气,稍稍抬头,太阳爬升到离地面四十五度角的地方便停滞不前了,在这一刻天空呈现出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深蓝与赤红各自占据了半的天空,中间纠缠着废墟般的残云,面具女静默地注视了天空一会儿,开口歌颂起来:“此刻,太阳与星辰同时升起,长龙逆水而行,有渔舟,涉海游,何人歌,何人舞……”
“勇敢的壮土呵击我缶兮拔剑,击我缶兮磨刀,击我缶兮霍霍向苍茫。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彼之罌粟,我之海棠。”叶回溯的声音同时插入,与他一贯冷冷的语调不一样。
此刻他的声线中居然带有一种海洋般辽阔的湿润气息,他的目光里有种坚硬的东西像是要破土而出,仿佛利剑,正在笔直地刺向前方那个雪白的面具,“今以我血,抹我刀,涂我剑,而后至全身,以我心,造海上花,造镜中月,而后至全世界。作天时地利人和然后观,三千世界三千微尘,开辟此海断裂此山,为我所用,屠邪魔!”
“魔”字金戈铁马般在空气里砸出千军万马的气息,话音刚落,鸣鸿刀一振,朝面具女斩去。
锵!
弓刃相交,就像击缶。
叶回溯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具女:“绵!阳!幻!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具女“咯咯”地笑着,他右手忽然一转,一道奇怪的力量凭空传递到相交的刀锋处,而后他一挥弓,金属缠绵地撕咬,空气里发出玻璃划动的声音,僵持中叶回溯被猛然弹开。
白雀的瞳孔骤然紧缩:“……太极。”
面具女轻轻把弓握在手上悠悠地转,而后他忽地抬头:“不跟你们玩了,来吧留下叶回溯,你们—可以离开了。”
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白雀冷哼一声:“阁下似乎还未清楚形势呢。”
他跨出一步到岸上,风的声音变了,他扭过头向安忍月夕招招手。此刻他仿佛鹰隼终于张开翅膀种速例的、不加掩饰的杀意蓬勃地开放酒地常卷了所有人他冷冷地,笑了一笑。
安忍忽然感觉看不清白雀了,他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白雀。
是那个在教室里如戏子般痴狂,拿着手枪仿佛收紧了一个世界咽喉的他,还是在码头上静静地抱着自己的他,还是此刻这个弥漫着肃杀气息阴阴冷笑的他。
他时而儒雅时而张狂,时而阴冷时而放肆。
安忍望着这个虽然只认识短短几天却一起经历了足够铭记一生的事情的人,种不可官表的陌生感静泛上心来,这一刻他望着眼前像是炸了毛的狮子一样的白雀,感到害怕。
一瞬间森林的场景变为海岸,月夕和御子还有仙仙跑了出来。
安忍再看自己身处的地方,哪里还是什么土地,分明是个小窗。
船只的载重不够,随着漆黑的水流一点点地晃,连着安忍瘦弱的躯体。他张开嘴来想说什么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在注意他。
于是他落魄地微笑了一下,接着慢慢地走上了岸。
“哎哟,好厉害的杀气呢。”女人的话像是丢进火盆里的一杯水在空气中浇出了吱吱的声音。
“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白雀盯着面具女。他缓缓分开双脚,手枪向前:“你难道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取得胜利吗?”
“不。”被弹开跌坐在地上的叶回溯忽然说话了。
“白…老师,你错了。”他的声音像水一样冰凉,他拍拍身上的灰土,站起身来“你们…都对付不了他,只有我能够和他一拼。”
什么……意思?
惨烈如葬的阳光下,安忍看着眼前的人,寒意一点点地从心里灌满、溢出渐渐延伸至四肢百做。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抓住,放开,再抓住,再放开。这是每次预知到来之前的征兆,他了然于心,只是这次,他看到的是一片漆黑,寂静的、无边的漆黑。
这就是预告了。关于死亡的预告,漆黑一片的预告。
他捂着脑袋,痛苦地呜咽了一声
“不懂吗?”面具女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嚼讽,“我来告诉你吧,亲爱的。”
“从你们到蛇庄的那时候起,一个发动时间相当长的幻术就已经开始了。这个幻术,就是【绵阳幻术】中的【离星日】。”
“…绵阳幻术?”白雀的声音又惊又惑,短短四个字,在他心中掀起了汹涌的波凋。
“没错。”叶回溯的声音听上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就是叶家的最高机密之一,绵阳幻术’。
一支银箭噗地插到叶回溯身前,面具女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崽子,给我闭嘴。”
他扭过头来,声音变成了另一种语调,是深深的嘲讽:“敬爱的人民教师白雀先生,我知道您打的什么算盘,你在打算,在你身后苏小姐刚刚掌握的须臾血统的前提下,发动须臾,这样,小人的弓箭密集而快的优势,就会被时间的‘慢’给分解掉,可是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您准备叠加上叶回溯的影。”
“在须臾的影响下,客观世界上绝影能够给叶回溯的速度带来几乎几何倍数的上涨。虽然按照苏小姐现在灵量的极限,大概只能维持十五秒到二十秒的须臾,可是这二十秒在现实世界中只相当于两秒钟,而最可怕的地方是,当影的血统在须臾内发动的时候,他的速度会变成之前的三倍。如果再算上时心给他带来的影响,十乘以三,他在现实世界的速度将会达到多少呢?”
“三十倍。”月夕的声音几乎在颤抖着。
“算术很好呢,苏小姐呦。”面具女哈哈大笑,“在他的世界里,现实中的二十秒,将会变成…十分钟。”
“十分钟呀……用叶家的剑法再加上惊鸿剑。”面具女的声音听上去浪荡,一点听不出恐惧,“足够我这个家伙,死无数次了吧。”
接下来他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穿过空气,直刺云层,在天空,太阳和星最静静地停滞,这幅极为印象派的画卷就像一个早有预谋的陷阱,等待他们。
安忍手脚不可抑制地冰凉起来,他身前的月夕一步步后退,一个踉跄坐地上,在冲天而起的笑声中哭泣起来。她口齿不清地说:“发生了什么?我要回去…”
安忍弯下腰去,皱着眉头,却不敢抱起月夕,他还是儒弱还是害怕,似这么一抱下去,肩上便要担起什么。
安忍望着哭泣的少女,泛起一阵悲伤的无力感。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白雀和叶回溯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具女,无人理会安忍和三位女生。
面具女的声音一转,斩钉截铁的杀机散布全场:“很遗憾,这种战术,再也无法做到了。”
“因为啊,”他一颗接一颗解斗篷的扣子,“你们现在在离星日里面。”
面具女的手指修长白皙,此刻他优雅地解着斗篷的扣子,仿佛贵族:“离星日是绵阳幻术最高等的幻术之一,同样的,它需要的发动时间也长得让人难以置信,可是,毕竟它还是成功了。刚刚,叶家长公子替我唱完的那一首歌,就是叶家拿来形容离星日的。在这个幻术中,你们除了叶家血脉的所有人,血统将遭到全方位封锁。并且,灵量虽然还在你们的身体内流动,可是,你们已经再也使用不了了。”
他叹了口气:“所以呢,敬爱的教师白先生啊……”面具女轻轻地又笑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叶家长公子说,只有他能对付我吗?”
“因为你们在这个领域内,都是,废人!”
场内一片寂静,连月夕都停住了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