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已经昏迷了多久,至少胸口还是像冬天冻裂的皮肤那样传来隐隐疼痛。
再这样下去都要对疼痛麻木了啊……
卢瑟挣扎着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尼德霍格学院——这是没有声音、没有其他任何杂质的寂寥荒原,用荒原来形容也许也过于丰富一些,至少荒原上还有飞扬的尘土和滚动的草团,而这里单调得只剩下一片纯白。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卢瑟的身后传来,他转过头去,披着破旧长袍的英雄之影正盘腿坐在地上。
“我…输了?”
卢瑟费力地爬起来,脑海之中的记忆还停留在与尤利乌斯的对战之中。
他想赢,他想要证明自己。但是想要证明什么,卢瑟心里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形容。
或许那是久存于心中的一份期望,是希望的灯火。一个一直以来被人耻笑的幼稚鬼想要向自己证明他把握住了这一份希望,他触及到了曾经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天空。
“你还活着。我们可能会倒下,但只要还活着我们就没有输。”
卢瑟失落地蜷缩在广袤空间的一隅,“说是这么说,但是我真的很想打败他。这对我而言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他收回了企图窥探这位英雄容貌的好奇目光,失落像是被刻刀刻在脸上那样明显。
这已经不是卢瑟第一次尝试窥探这位上古英雄的真容,但是每次的结果都如出一辙。被阴影遮蔽的面孔仿佛深渊,唯有两点黑夜之中烛火般的眼睛。
面对卢瑟好奇的视线,英雄之影站了起来,“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没有我,你这一次就死了!”
“什么!?”
卢瑟诧异万分,似乎死亡对他而言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他有着【不屈】,他了解【不屈】。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不屈】这个才能还存在他就不可能会真正地死去。
“很遗憾,你的才能【不屈】这一次没有生效。”英雄之影叹息着。
“这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所谓【才能】并不是存在就永远有效的,越是强悍的才能发动的条件就越是苛刻。身为英雄,身为传承者你还是没有领悟到英雄的真谛。”
“我确实变强了,我掌握了世界的意志现在能够战胜曾经从来不敢想象的强者!”卢瑟反驳。
“你对世界力量的运用或许有所小成,但是你自己的呢?”英雄之影反问到。
“我自己的……力量?”
确实,无论是机械流派的战斗方法还是枪械、技能。卢瑟一直在利用自己的头脑通过世界的力量打败不可战胜的敌人。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他想象不出身为底层NPC的自己能有什么力量。
有些事物通过语言确实难以表达,这位来自上古的英雄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英雄】之力的来源。英雄之影深深地叹息,陷入了某种僵局。
“这么说吧,你只是一味地模仿、利用,你用来弑神的力量是我当初遗留下的一部分,你用来打败强者的力量则是来自世界的法则。”英杰之影蹲在地上,用缠绕着绷带的双手在空中比划着。
“我是一个不合格的英雄吗?”
“不要这么自卑!”英雄之影恨铁不成钢地说,“能够利用世界的法则对抗强敌,这是我与我的前辈们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情,身为刚刚接受传承的你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虽然我当初花了比你更久的时间来理解与感悟身为英雄的意义,但是你所要面对的挑战远比我当初要困难得多……”
英雄之影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他的身体就开始如同幻影一般颤抖起来。
“该死!时间不多了。”
卢瑟看着眼前的景象揉了揉眼睛,“英雄大人……?”
“卢瑟,如果你在没有真正成为英雄的情况下死去,英雄的传承也将就此中断,世间将再无英雄!所以一定要听好了。”英雄之影的语速变得很快,“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经历,对于英雄这一存在也有着不同的见解,因此每一代的【凡性之毒】都有所不同。”
“我通过漫长的锻炼让【凡性之毒】以无刃之剑的形式存在,目光所触及之处皆是剑刃。这是最适合我的武器,但并不一定适合你,最关键的原因就在于你还没有拥有属于你的凡性。当你拥有属于你的凡性之时,你才能真正拥有能够打败神明的力量。”
“看来……时间比我想象得还要短一些。”正当卢瑟全神贯注地倾听时,英雄之影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像是卡带的魔导收音机那样模糊不清。
“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彻底崩坏,只能用残存的英雄之力将灵魂寄托于凡性之毒里,为了将你崩溃的身体拯救回来我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你是说……”卢瑟看着这个亲手将剑柄交到自己手上的前辈,一种莫名的感伤涌上心间。
“没错,这一次可能是沉睡,也可能是永别。”英雄之影无奈地叹息,他的双脚已经与这片世界的纯白融为一体。
“英雄大人!可是……”
“不要叫我英雄大人,从【凡性之毒】交付到你手上的那一刻开始,英雄就是你了。”它的身影在纯白的世界之中晃动着,就像被石块打碎的水面上的倒影。
“是道别的时候了,果然愚钝的学生是当不了一个好老师的啊……”恍惚之间卢瑟仿佛看见兜帽下那深渊一般不可见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善于恶,交由自己的的心去判断。但你要始终记住,我们是守护者,而不是掠夺者……”
伴随着消散的英雄之影,整个寂寥的纯白荒原土崩瓦解。
“等等!”
他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
卢瑟伸出手臂,然而引入眼帘的却是尼德霍格学院那风格独特的天花板。
“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卢瑟。还真是凑巧。”
悦耳的男中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转过头去,吃惊地看着声音的主人,“尤利乌斯!?怎么是你?”
“我知道你想看见的不是我,而是某个留着短发的女人。不过很可惜的是,她身份特殊,不可能迎着人流来到这里。”他的表情依旧是如此冷酷和高傲。
“你为什么在这?”
“我?只是顺路来看一眼这个难得的对手罢了。不过既然你醒了,那么我正好可以说出我的要求。”
要求?这家伙真的是无时无刻不把自己当做老大。
卢瑟在心中这么想着,但是他败给了这位贵公子是事实,他并不是输不起的人,于是妥协道:“你想说什么?”
“我们来打个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