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存是处世的基准
即使是工作时间仍然不闻嘈杂，这应该也能算这里的特点之一吧。驱使魔法的高效率作业方式换来的这片祥和的气氛，对于生活在工业世界的我们来说异常可贵。
水晶工厂的规模比我想象的小得多，印象中工厂必备的大量管道储罐完全不见踪迹。整个工厂更像是一对双子塔，主塔塔尖伸入云中，环绕着壮观的七彩云雾；副塔比主塔稍矮一些，像贝壳塔一般螺旋而上。两座塔之间有数座铁桥加以连接，还有许多方形的屋子不规则的建造在四周，有的甚至嵌在塔壁上悬空而建。最震撼的就是在两座塔之间往来的魔力流，从一个魔法阵流向另一个魔法阵的七彩魔力，如同管道一般连接着两座高塔。整个厂区连围墙都没有，更不见把守看护的守卫。
“因为这玩意本身就是个大监视器。”
莉莉丝说道。塔的外墙布满了监视性、防御性甚至攻击性的魔法阵，这些魔法阵非常美观，就像外墙的花纹一般。但是不能因为外表就小看它们，一旦有非法操作马上它们就会马上启动排除目标。
“但是我们有大魔法图书馆夜夜，这样粗糙的魔法完全不在话下。”
虽然我对这个电波女不是很放心，可莉莉丝一副完全信任她的表情。实际上看到她连塔身都没有碰触就在上头打开一扇门的时候，我也变成了完全信任她的表情。
尤露娅仅仅伸直了手臂，对着墙壁咏唱了什么咒语，构成墙壁的石块就自动排开变成一扇门——就算对象是普通的墙壁也足够让我吃惊一会儿了。
“进去以后，我们要直奔最顶层，那边有一座连接桥。”
“穿过去就是副塔顶端堆放空水晶的房间。”
“因为是非常通道，所以那座桥是有防御魔法的。”
“术式精密但是响应缓慢，拼命跑就能跑过去。”
“15秒跑100米，能做到吧？”
“明白了就行动吧。”
快节奏说完要领和总结（每次莉莉丝都有说总结的习惯），莉莉丝率先进入了门洞。明明穿着长到小腿程度的长裙，敏捷的动作仍不受影响，真搞不懂她是什么身体构造。
塔内的景色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完全不用人工照明却比任何照明都耀眼、七彩的魔力洪流从塔顶盘旋而下，无数复杂的魔法阵从塔顶一直分布到底。七色的魔力被引导、分离，分为数股，通过墙上的大魔法阵又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去。最后剩下一股几乎无色、泛出乳白色微光的魔力，在塔的中央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魔力团，就像是挂在半空中的一盏大灯。
“那个球就是水晶诞生的地方，哟。”
莉莉丝已经甩开我们朝上层走去，落在后头的尤露娅便向我讲起了这个工厂的原理。
简单的来说，主塔从大气中萃取出魔力，通过魔法分离提纯出最“透明”的一股，这股魔力的结晶就是空水晶。
“然后在那个贝壳塔里头充入魔力，哦。”
“就是这样。”
尤露娅才刚说完，莉莉丝马上接下她的话头，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站在台阶顶端补充道。素雅的长裙完美的防御了75度仰视的视线。
在塔内行走也不是见容易的事情。因为完全依靠魔法运作，供人行走的只有非常简陋的维护通道，手脚并用才能爬上的楼梯和侧身才能通过的走道比比皆是。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这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色，在时不时靠近魔法阵通道上行走，发散着七彩魔晄的魔力如瀑布般流过身边、幽蓝色光芒的魔法阵触手可及，这幅非日常的景色不止一次让我看傻了眼。
莉莉丝毫无悬念的走在第一个，我完全无法想象体力和行动力都堪称怪物的她会落在后头。但是尤露娅的状况不容乐观，走在我前面的她拖着我们离莉莉丝越来越远。
“你没事吧？”
“……并不是很严苛的状况，哦。”
完全看不出来没事的样子。原本微蓬的银发无力地贴在前额上，被汗水沾满黏作一团，一直都像没睡醒一般的眼睛眯得更紧了，脸颊苍白，口中还不时发出喘息——就算她下一秒直接昏过去我都不吃惊。
“喂，这样可不行啊。”
就在我打算扶她的瞬间，尤露娅整个人瘫倒下来。
“哇？！夜夜你怎么了？”
莉莉丝从前头好远的地方飞奔过来，一把推开接住尤露娅的我，把尤露娅平放到地上。
“夜夜，喂，夜夜！”
莉莉丝一个劲的摇晃尤露娅，我刚想提醒她冷静些，就被她一眼瞪得哑口无言。
要是换做我她也会这么紧张吗？看着她夸张的动作，不禁让人这么联想。
“……新人，喂！新人！”
“……啊，啊？”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分神！”
“……对不起。”
这回真是我错了，我摇摇头甩开无聊的妄想，现在不是考虑这些没营养的问题的时候。
莉莉丝难得地叫了人却不说话，而是支起手臂，不知在考虑什么。
“听好了，你留在这边照顾她，我一个人去。”
“哈？你在说什么啊！”
结果说出来的居然是这种话，花了这么长时间考虑仅仅是为了找出最佳的袭击方案吗？
“我说的很清楚了，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我不是说这个。”
莉莉丝抱着尤露娅，以险恶的表情瞪着我。尤露娅已经昏倒了莉莉丝仍不忘水晶，这点激起了我的怒气，所以我第一次鼓起气势，以不输给她的眼神瞪回去。
“这种情况下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
莉莉丝理所当然的态度惹恼了我，我失去理智一把抓起她系着丝带的领口，恶狠狠得盯着她。
“去拿那几块臭水晶有这么重要吗？为了钱连同伴都可以不顾？！”
“……放手。”
“我不要，收回你刚才的话。”
“我叫你放手，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三遍。”
“放弃这次袭击，你不同意就别想让我松手！”
“这可不是你自说自话决定的。”
莉莉丝的手像钳子一样把我的手向下压，眼神可怕得能把钢板扎出洞来。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她的力气实在太过惊人，就算是我全力抵抗，小臂还是一点一点地被扳回来。
就在我们恶狠狠的僵持在那里的时候，尤露娅醒了过来。
“夜夜！”
莉莉丝干脆地一把扯掉我的手，蹲下去关心尤露娅。我则被那股怪力推得倒退数步。
“没事的，莉莉，那边有些麻烦事……”
“真的没事吗？不能勉强哦！”
“真的没什么……可能是……睡前水喝多了，吧？”
尤露娅特色的怪句式又回来了，看上去整个人的状况也比刚才好一些，我不禁松了口气。
“水晶的事情，我留在这里……你们去，吧。”
“不可以。让新人在这边陪你，我自己去就行了。”
“没关系的，我稍微睡一下处理一下那边的事情就好了，的。”
“所以才让新人陪你的不是吗？你还不放心我吗？”
“这边才是，你还不放心我，吗。两个人去效率高一些，吧。”
看着她们的对话，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好像尤露娅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突然昏倒把我们吓了一跳而已。但是她们的话题一直围绕着一个前提，让我无法释怀——
“为什么尤露娅都这种状况了，我们还要继续去偷水晶？”
“新人先生……你一直有一点没有了解，呢。”
“这是‘工作’，由不得你的，哟。”
……
“夜夜说得对，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们是要在这边生存，不是过家家。”
“我……”
哑口无言。刚到这个世界两天的我，还没有做好“生存”的觉悟。
然而不知在这边生活了多久的她们俩，不知已经经历过多少次抉择，也不知有过多少次失败——被“生存”所打磨出来的成熟，不是涉世尚浅的我能够拥有的。
“你真的没问题吧，夜夜？”
“嗯，一路走好……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尤露娅拍着胸口露出飘渺的微笑，随后便陷入了沉睡。
“这样放着没关系吧？”
虽然已经离开很远了，我还是不放心被独自扔下的尤露娅。但是莉莉丝看上去心无旁骛，走得飞快。
“喂，莉莉丝。”
她还是一声不吭，埋头向前走。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态度，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好吵啊！”
没想到被我轻轻一扯就扯回来了，莉莉丝皱着眉盯着我，眼角还闪着泪光。
“你……”
“罗嗦！给我好好的完成工作！”
“……”
“考虑那边还不如顾好你自己！”
莉莉丝靠蛮力甩开我的手，气鼓鼓地继续向前走。真是不坦率啊这个人，既然担心成这样说出来多好。
“我才不是担心！突然看到一直健康的尤露娅昏倒在面前，被吓到了而已。吓到了然后又看到她没事，结果一下子安心了所以眼泪……”
“……”
“什么嘛！一副奇怪的表情！”
“我，我是那种需要你这个新人担心的人吗？”
喂喂，视线移开了哦。
“不管怎么样，比起我们夜夜那边还要安全一些。”
“前面就是重点了。打起精神来。”
莉莉丝说着与其说是对我说、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的话，深吸一口气，拉开走道尽头的大铁门。
透着七彩的逆光和莉莉丝虚幻的身影，孤立在云彩中的铁桥出现在我的面前。宽度仅够一人行走、涂料剥落大半显示出沧桑的陈旧感，和想象一样的毫无特色的铁桥。
但是这个毫不起眼的铁桥就是这次行动的关键所在。被施加了尤露娅都会感到棘手程度的大量空间魔法和触发魔法、连接重地的这座桥，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被扩张了一倍有余，达到百米之长，而在这百米之中，只允许15秒的触发延迟——
也就是说，未成年的我们，必须在15秒内跑过这100米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