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跳动着,烫得仿佛有熊熊的烈火在里面灼烧。
就连脑海里也开始蹦现出强烈的危机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裂开了,然后释放出了滚滚的热流,浇灌在心脏上。
已经不是难受能形容得了的了,那股热度在胸腔里燃烧着。
一点点……一点点,从心脏处蔓延开来。
呼——
俯身趴在王晓的PMS上,钢铁机甲急速奔跑吹起的风挂着脸颊。
那种难受并没有让轩冥放开PMS的肩甲护板,即便脚紧紧固定在了那里的卡槽当中,但如果没有手扶住,恐怕只要两下颠簸就足以把他甩出去。
「王晓,还有多远!」
轩冥几乎是把话吼出来的。
在这种风压下,要说话就只能这样,不然话刚出口估计就被远远吹到身后了。
刚才那冲天而起的青色灵质光柱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随即便烟消云散,现在要定位只能依靠王晓他们的PMS上附带的探测器来确认距离。
「快了,大概还有一公里。」
「轩冥,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感觉不到吗……也对,那是只有『讨伐者』才能感知到的东西呢。」
轩冥闭了一下眼睛。
存在于感知之中,只要波及到这边,他就能感觉到灵质的存在。
作为人类,只有『讨伐者』才能触摸,以及操纵的力量。
不……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那是原本不该属于人的领域,却被『人』所掌控着,掌控着超越自己本分的力量,就要付出代价。
可惜,现在的只能感觉到,却无法确定准确的位置。
定位……
「!!!!!!」
轩冥忽然张开了眼睛。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强行破入了自己的身体。
忽然发生的事情让他产生了一丝惊愕,甚至……是一抹深深的难以置信。
原本反映在脑海里,只能微弱感应到的灵质,此刻竟是没由来地开始清晰了起来。
感觉得到。
从质,到量。
如果说之前他的感应是近视眼没戴眼镜所能看到的朦胧,那么此刻他的感知就好像配上了最准确的眼镜。
久违的感觉,很久以前就已经没有了。
右手肩头,产生了灼热感,让原本紧紧抓住卡槽里的手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呃……」
轩冥咬紧了牙关。
灼热瞬间华为刺痛,疯狂地以右手肩膀处为中心扩散。
就好像铁水流过的感觉。
就好像刀剑破体而出的感觉。
就好像火焰喷发出来的感觉。
体内封闭长达九年的通道,此刻正在被用最暴力的方法,狠狠冲开。
「啊……哈哈……」
猛然把身体紧紧缩了起来。
咚——
心脏仿佛被震撼了一下,发出猛烈的撞击。
挤压着血液,连同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恐怖灼热流向身体的每个角落。
咚咚——
好像要跳出胸腔一样的碰撞,挤压到了胸口。
「————」
无法呼吸。
一瞬间带来的是窒息,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开始扭曲。
光线,物体,形态。
一切的存在都脱离了轨迹,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强行朝着正中央拧动。
彻底化为了虚无。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物质,甚至没有任何概念。
纯粹的色彩充斥在了这里,虽然纯粹,却根本看不出来是黑色还是白色。
不,还有东西存在着!
在这个地方的最尽头,有着唯一允许在这里存在的东西。
轩冥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无论是自己的心跳,还是体温,抑或连全身的触觉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不见了。
即便如此,他依然知道。
这个空间最纯粹的地方,有着一样东西。
一个曾经,他一度握在手中,直到被它舍弃的,最重要的东西。
回过神来时,轩冥依然紧紧抓着『狂龙堡垒』肩头的卡槽。
只是一瞬间而已,刚才那感觉如此漫长的疼痛与漂浮,甚至还没有五秒钟长短。
别说王晓,似乎连一旁跟着的煌玲都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妥。
呼——
穿过大楼的中央,风压的一瞬间改变产生了强烈的声音。
巨大的凹陷处,这里是位于十九区边缘的建筑群,因为周围都是高耸的建筑,这里那些仅仅只有三十来米高的房子反而显得低矮,就好像四周都是山峦,中间被挖出了一个空洞一样。
强烈的光线反差,使得从高处根本看不清下面。
可是,能感觉得到。
那种充满着**,让人恶心的灵质感。
「……王晓,这下面!」
「诶,可是应该还要更前面……」
「听我的!」
根本不容反驳。
王晓很清楚,轩冥一旦说出『听我的』,就绝对不容许别人忤逆他的话——虽然他很少用这种语气。
「好吧,我……」
话还没说完,心里却是猛然一紧,与此同时轩冥的吼声也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王晓,小心!」
轰——
下意识地将操纵强拉操纵杆,原本向前急速奔跑的机甲来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急转弯,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光影几乎是擦着『狂龙堡垒』手臂的钢铁防护闪了过去。
那是从下面的黑暗之中,伸出来的宛如钢铁一般的触手。
或者说,钢鞭更合适。
泛着金属般黝黑的色彩,仅仅是被擦中就将防御能力一等一的『狂龙堡垒』划出了一道裂痕。
「轩冥,这是!!」
「『叛逆之种』的一部分,它发现我们了!」
「那么就给那个怪物好看!」
煌玲却是猛然冲了上去,那机甲手中的金属长鞭抽出如同炸药爆开班的爆鸣,朝着那钢鞭卷去。
那种力道,哪怕是几厘米厚的钢板,都足以被打凹下去。
更何况,金属长鞭的最顶端还装填着特殊改造过的灵质弹,只要在回卷的那一瞬间打出去,她有自信无论那层壳有多硬她都能砸开。
「住手,你不要命了!」
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轩冥会这么说。
然后下一刻,手中的金属长鞭已经抽了出去,散发出了灵质特有的,氤氲的色彩。
啪——
清晰的脆响,就好像有人被扇了一巴掌的声音。
轻而易举,鞭子破裂了。
「诶?」
飞溅出来的不是怪物躯体的血肉,而是钢铁的零件,在碰撞中破碎了。
扇动而过的黑色钢鞭,没有丝毫阻碍地扫向了暂时无法收力的煌玲,PMS那四米来高的身躯,此刻在那黑色钢鞭面前却是意外地显得弱小了。
黝黑一点点在显示屏上放大,原本的一瞬间此刻对于煌玲来说却被无限延长了。
会被打成碎片吧?
连自己PMS装备中最坚硬的长鞭都能拍烂,被这样正正打到的话,一定会连着驾驶舱一起拍碎。
闪不开,哪怕这一瞬间她知道应该躲闪,但身体却无法跟上此刻把速度放缓的大脑。
就这样……王晓!
「给我滚!!」
轰鸣一般的吼声,随即闪入显示屏的是如同壁垒般的机甲。
虽然仅仅比自己的PMS高了一米左右,但此刻却是仿佛如同重型坦克一样狠狠撞开了那如同触手般的钢鞭。
然后,依然是金属破裂的声音。
毕竟是注重防御与冲撞力的PMS,巨大的钢鞭被『狂龙堡垒』重重撞开,而王晓付出的代价则是碰撞的左肩装甲板几乎完全破裂,露出了里面精密的线路与电子板。
「煌玲,你发什么呆!」
趁着那钢鞭被撞开的空荡,王晓直接拉起了煌玲的PMS。
逃跑的空隙。
冲击力是相对的,至少以他的战斗经验,这么一瞬间的反冲也足够那个怪物承受的了。
可是,他的经验对于『叛逆之种』来说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嗖——
仅仅是歪开,钢鞭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
最顶端的尖锐部分,借助着这股力道径直指向了二人的PMS。
旋转的寒光,就如同撕裂空气的闪电。
「——!!!」
沉重的钢铁碰撞声。
那仿佛利锥的钢鞭顶端,硬生生停在了距离王晓PMS装甲板的两米开外。
瞬间磨擦出了火花,然后就无法寸进。
王晓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击居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甚至更没有想到,它居然还能如此迅速的反击。
显示屏上,摩擦的火花遮盖了视野。
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伫立在迸溅的火光正中央。
「王晓,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刺耳的摩擦声中,轩冥的声音却是清晰地响了起来。
不是在扬声器,而是清楚地在耳边。
「轩冥!?」
「你怎么……」
王晓差异地出声,而不仅仅是他,就连煌玲那边都传出了声音。
「接下来就不是你们能够应付得了的家伙了,你们先回去吧。」
没有情感,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比起往常的轩冥要更为平静。
少年就这么伫立在『狂龙堡垒』的驾驶舱顶端,闭着眼睛,侧身举着右手,在火光中一把黑色的长剑轻而易举地阻拦着那寒光阵阵的尖锐之物。
「之前就很在意……被身旁的人保护这种事情,总觉得自己窝囊了。」
一股混淆着黑色和红色的光辉,从少年的身上翻腾了起来。
原本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此刻却如同粘稠的光质一样流转地蒸发着。
深邃的黑,沉闷的红。
对于王晓他们二人来说,那是陌生的色彩,但对于轩冥,却是似乎早已以往的感觉。
「虽然并不是自己愿意的,可是,我……是一名讨伐者!」
闭上的眼睛,张开。
那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眼瞳,此时却是混淆了鲜红般深邃。
轩冥手中的剑,微微一转,由竖转横。
刹那间,巨大的黑纱猛然张开,就如同铺天盖地的巨网一样,把那钢鞭般的触手彻底阻拦在了王晓的视野之外。
扩散,随即却是收缩,以那剑尖为中心汇聚在了火光交汇的正中央,化为了红色的圆球。
就如同凝聚在半空中的血珠,变得鲜红而刺眼。
「殷血……」
剑抽回,然后轩冥却是如同随手似地向下一划。
黑色的剑撕出了更深沉的黑暗,给人的感觉却是优雅的弧线。
穿过了血红的圆球。
然后,赤红疯狂爆散开来,如同狂风一般卷上了那巨大的触手。
「————!」
也不知是察觉到不对,又或者仅仅是对身上沾了东西感到不适,钢铁般的触手开始猛烈地甩动起来。
只是,这根本就是徒劳。
那赤红就仿佛肉眼能看到的癌细胞,瞬间便将那巨大的触手包了个严实。
甚至,蔓延到了下面那看不到的黑暗之中。
「散华。」
如同魔法一般的话语。
哧——
就好像水倒入浓硫酸时发出的声响,更准确点说……也可以算是水浇到无比滚烫的石头上的声音。
「这……」
王晓和煌玲彻底呆愣了。
目光所及,那抹刺眼的鲜红就这么消融掉了,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比钢铁还要坚硬的触手,仅仅是一块夹在火焰上的黄油。
「你们也看到了……」
轩冥转过了身来。
黑与红混淆的眸子,仿佛能够透过那层层装甲板看到坐在里面的王晓。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轩冥,等……」
「喂!!」
王晓和煌玲刚一出声,轩冥的身形却是微微向后一仰。
从王晓的PMS上,坠落了下去。
不会给他们任何阻止自己的机会,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相信他们也知道严重性。
看着那两架机甲迅速缩小。
呼呼——
耳边是因为重力加速度而呼啸的狂风。
从高处坠落的这种感觉,他早就已经忘了。
坠落,坠落。
灵质不断地从『种芯』之中翻涌出来,充填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能看到了……」
这次,并不是通过感觉。
就连视野都能确认到,下面散发出来的那股让人厌恶的灵质。
「嗯?」
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灵质,还有另外两股。
「这种感觉……夜妖吗?」
如果说梦竹在这里是理所当然,那么夜妖的出现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噗——
突如其来,十分轻微的响动。
轩冥下落的身体陡然一侧,一条触手擦着脸颊在视野里穿过。
剑刃轻微反转,斩破。
只需要瞬间就可以落地,扬起的黑剑却是朝地面一划。
那原本高速坠落的身体如同背后张开了无形的翅膀,瞬间便缓慢了下来。
「啊!!!」
惨叫声,在轩冥的脚底下响了起来。
「抱歉,我没看到。」
「轩冥你绝对是故意的!!你……你个混蛋,果然也是『讨伐者』!」
「啊,以前发生了点事情,力量消失了,刚刚才恢复。」
轩冥挪开了踩在夜妖肚子上的脚。
原本那痞气的少年,现在却是狼狈地躺在地上,黑色的灵质一点点散发出来,却是若有若无,显然已经接近极限了。
「玩过火了……那家伙脑子居然这么好使,连我的『墨间』都解决不了它……」
夜妖苦笑。
「……梦竹呢?」
「梦竹?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女生的话,在那边的墙角呢……」
夜妖指了指轩冥背后。
在那里,昏迷过去的梦竹静静地靠在墙边。
灵质,显得十分微弱。
「轩冥,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不过你必须小心,那家伙……很诡异。」
「诡异吗……」
轩冥把看向梦竹的目光挪了回来,随即朝向了另外一边。
「所以……就是你吗,潜入『须弥』的叛逆之种?」
大概二十米开外,站立着比人要高出许多的身影。
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轩冥不知道,它是察觉到没有进攻的缝隙又或者单纯只是想让他们把话聊完,至少以他对『叛逆之种』的了解,尤其是智慧种,这类怪物似乎都有一种先天性的优越感。
「居然没有趁我们说话的时候进攻……你的脑子确实不错嘛!」
黑暗中,一层近乎透明的黑膜开始显现在轩冥面前,随即破碎开来。
「所以……你捡回了一条命呢!」
那是轩冥落地那一瞬间的一剑,划出的薄膜。
就如同定位的陷阱一样,一旦被触碰就会发作,只要『叛逆之种』碰到,那么下场就会和前面那条巨大的触手一样,整个消融掉。
「得到您的赞赏,真是万分荣幸。」
听上去……诡异的话语。
无论是轩冥还是夜妖,面色都僵住了。
夜妖更是眼角抽搐。
他可是没有忘记,刚才那叛逆之种破除他『墨间』的那股子疯狂劲,这会儿居然……彬彬有礼起来了?
叛逆之种,居然会因为轩冥的一句话而感到荣幸?
而且对轩冥的称呼,居然是『您』这种敬称,夜妖直接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错了。
「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吧,您那持有的力量!」
「——!」
声音在重叠。
那是一瞬间的加速引起的开普勒效应。
锵——
火花,爆开。
巨大的利爪与黑剑碰撞,仿佛爆散开来的烟花般溅出火光。
比出膛的子弹还要快的突击,被轩冥竖起的剑轻而易举地拦下。
沉重的压力透过黑剑,少年眉头微微一皱。
「——喝!」
不大的喝声,黑剑弹开了利爪。
闪烁而过的,是黑色与红色混淆的氤氲。
轩冥手中那只有两指宽的黑色长剑,划出了弯月般的弧线。
看上去轻柔而优美,却充斥着死亡。
嚓——
期望落空,只斩过了残影。
一瞬间的停滞,随即是更为猛烈的进攻。
锵锵——锵——
根本就不是常人的视野所能追随到的节奏,巨大的怪物与轩冥展开了近乎疯狂的近战交锋。
金属交锋的爆鸣不断,照亮空间的火花不停。
仿佛交织出了一条火光的网。
「……」
并没有多快的挥舞,就连轨迹都能看得清晰。
可就是这样,却是拦下了叛逆之种那仿佛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可是,没有任何反击。
仅仅是用剑拦截,除了第一次的反击以外,轩冥就一直维持防守。
【速度,爆发力,反应力……】
一边防守,一边在心里默念着。
镗——
利爪与黑剑再次碰撞。
与方才不同,似乎要击溃少年的防御,叛逆之种的双爪这次齐齐压在了轩冥的黑色利剑上。
「——!」
仿佛厌倦了防守,轩冥左手猛然一动。
对,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只用右手握着黑剑,左手一直空无一物。
赤红的色彩,凝聚,成型。
仅仅凭借一把剑就架住了叛逆之种的双爪,而现在……又多出了一把!
「咕——!!!」
怪物的喉咙里发出声音。
察觉到了威胁,巨大的身躯猛然后退,地板因为反冲而翻滚出大块的碎裂水泥块。
只是,躲不开。
被少年猛然甩出来的红剑,比它的速度还要快!
哧——
摩擦声。
盯准着目标的红色利剑,被扫到了一旁。
叛逆之种那锐利的尾巴扫开了利剑,与此同时那巨大的身形也因为惯性,在地上拖拽出烟尘。
「啧……果然不行吗?」
如同在抱怨自己的反击没造成伤害,轩冥咬了咬下唇。
失算了。
身为『讨伐者』的力量拿回来了是不假,但是……却不完全。
灵质的质与量都只有B级的程度,在不影响行动的情况下对身体的最大强化也只能防守住叛逆之种的攻击。
适应着自己的力量,同样也在确认着怪物的实力。
「……您为什么不拿出全力?」
反倒是叛逆之种发问了。
哪怕是它都看得出来,轩冥展现出来的绝对不是全力。
「对付你,这些力量……足够了。」
平举起了黑剑。
灵质再次开始蒸腾,比蒸汽还热烈,仿佛沸腾的滚水不断喷薄而出。
疾走!
眨眼的时间都不到,视野中便已经失去了少年的身影。
轻微的响声。
巨大的利爪架住了黑色的钢铁。
不,用架住并不恰当,因为那是彻底防御住攻击。
利爪,被什么刺破。
从爪子到肩膀,鲜红蔓延了下来。
——!!!!
高高举起的尖锐,反应仅仅慢了一瞬间。
扭转了身子。
尾巴擦着肩膀狠狠向下扎过。
哪怕已经有所提防,却依然没有完全闪过去,尖端撕开了皮肉在轩冥的左肩留下一道血痕。
势均力敌。
在怪物和人身上用这个词,显然并不合适。
怪物之所以是怪物,就是因为……它永远都有着出乎人类意料的手段。
「轩冥,小心!!」
夜妖的喊声陡然传来,与此同时——
镗——
黑色的剑忽然炸响,少年的身影也因此后退。
「咳——」
口中咳出了血。
如同被重击一样弓下了身子,腹部已经被大量的鲜血所染红。
疼痛,与大量的失血使得站立不稳。
没注意到?
不,是反应慢下来了。
「原来如此,夜妖所说的『诡异』是这么回事儿吗……」
轩冥捂着腹部的伤口,似乎可以以此来减缓疼痛。
黑剑插入地面,勉强维持着站立。
哪怕不用去看都可以确认,腹部被那利爪撕开了几道口子。
再加上……体内的灵质,却是开始被另一股忽然出现的灵质所吞噬。
无论是质还是量,那股灵质都没有轩冥的强大。
但,却是是被吞噬了。
可以清晰地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质在不断减少,种芯在这一阶段补充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这种蚕食般的消耗。
而与此同时,那怪物的身上却发散出了类似于自己的灵质。
「吞噬灵质,然后转为己用吗?」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被派来潜入这个人类堡垒的原因。」
「……也就是说,寄生种与智慧种,这才是你真正的进化方向吗?」
一开始就弄错了。
增生种的分裂体,是与本体一模一样的存在,而且即便能力类似,也不可能拥有判断力与智慧。
「相信您已经猜到了,我的能力是『寄生』以及『吞噬』,被我吞噬了灵质的『核』的能力,我都能使用。」
如同在炫耀一般,叛逆之种抬起了爪子。
那原本银亮的利器,开始被黑色的灵质所缭绕,包裹,最终形成了一把黑色的长剑。
与轩冥手中的,一模一样。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轩冥笑了。
一只手捂着被鲜血染红的腹部,一面疯狂地笑着。
「你说……吞噬后得到的能力?」
混淆着红与黑的眸子,盯在了怪物的身上。
带着一抹戏谑。
仿佛此刻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仿佛根本就不是在一个随时都可能丧命的情况下。
嗒——
挪动了一小步。
张开的双腿支撑起受伤的身体,少年支起了身子。
如同断线木偶一般扬了一下,腹部那原本骇人的伤口,却已经消失不见,除了被撕开的衣服以及上面的鲜血以外,却是再也看不见一丝伤痕。
「喂,叛逆之种……」
当这面,叫着对方的种族。
「你知道在我们人类的认知里,黑色与红色代表的是什么吗?」
那插在地上的黑剑,在轩冥的手没有接触的瞬间,便化为了黑色的飞灰,湮灭。
并不是他的能力,仅仅是将纯粹的灵质实质化后产生的附件。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他都仅仅是『激发状态』,之前的对他来说仅仅是热身。
连能力,都还没有暴露。
「红是鲜血,战场,死亡,代表着生命的出现与消逝;而黑,是将所有颜色混合在一起之后产生的色彩,也就是说……」
黑色再次翻腾了起来。
比之原来更为沸腾,仿佛火焰般窜起。
「它代表的,是吞噬一切之后的……湮灭啊!」
地面爆裂。
巨大的冲击,以少年为中心掀起。
「唔,哇——!」
夜妖猛然俯下了身形,可是却很轻易地被那股冲击掀了起来。
狂躁,暴怒。
那是带着毁灭一切般的灵质,被掀出去的夜妖呼吸一致,一种本能的感觉让他背脊一阵发凉。
红色,与黑色,二者混淆而成的世界。
那是冲击铺面时,映入他眼帘的景象。
广阔的大地,被火焚烧殆尽的房子,到处都是黑色与红色。
鲜血与黑夜构成的画面,而在正中央,那宛如血色莲花般绽放的血迹中间,站立着轩冥。
「那是……轩冥吗?」
夜妖的耳边,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似乎是收到扑面而来的冲击的影响,一直靠在墙角的梦竹却在这时醒了过来。
呆呆的,看着那站在冲击最中央的少年。
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深邃的黑与鲜艳的红揉杂在一起的色彩,从轩冥的体内洋溢着。
手中握着的,是黑色……不,虽然色彩类似,可与刚才的剑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少年刚才手里握的是中规中矩的十字长剑,那么现在,那就是一把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充斥着黑暗的魔剑。
宽度依旧是两只宽,接近一米四的长度。
整体的色彩,是如同没有星光的夜空般的深黑,但那上面却布满着鲜红的血丝。
莹莹地散发着光辉,暗淡,却刺眼。
「……好久不见了呢,『血鸣』。」
轩冥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嘶嘶——
轻微的,寻常人根本无法听到的声响。
「——!」
夜妖,哪怕是梦竹都摒住了呼吸。
什么都没有!
从那把剑出现的那一瞬间,轩冥周遭的,一切能被称为『元素』的东西,都彻底消失了。
实质,灵质甚至原子分子。
勉强可以察觉得到,那嘶嘶的声音,正是从剑上传来。
劈哩——
响起了碎石松动,破碎的声音。
咚——
巨大的身躯从墙上落了下来,双足狠狠砸在地上,发出重响。
仅仅是依靠激发『初段状态』所产生的冲击波,竟是硬生生地将那怪物掀飞到了墙上。
「不愧是……」
怪物那钢铁般的皮肤,就仿佛被彻底撕扯了下来一样。
血肉模糊,一层薄薄的嫩肉正在重生,不断蠕动着。
「……那就是您真正的力量吗?」
「……」
轩冥没有回话,反而举起了手中的剑。
灵质,一点点浓厚起来,渐渐将魔剑覆盖。
「唔——」
颤抖,甚至有着痛苦。
远处的夜妖忽然捂住了胸口,原本跪坐在地上的身体弓了下来。
就连身为A级讨伐者的梦竹都面色铁青。
那包裹着剑的氤氲灵质,疯狂地流动着,浓郁得让人想吐。
即便是喝水,多了也会反胃。
那把剑上所覆盖的灵质,已经浓稠得哪怕是看到都会停滞呼吸的地步。
「咯……咯咯……」
仅仅能感觉到灵质的二人尚且如此,本身就属于半灵质半实质体的叛逆之种,更是被压抑得发出本能的嘶吼声。
就连身上的修复,都因为这种压制而彻底停止了下来。
「……说吧,你潜入『须弥』的理由是什么?」
「……」
「你即便不说,其实我也知道……」
混沌般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暂且不提它是如何躲过那没有任何缝隙的灵质侦查,『叛逆之种』潜入人类的要塞都市,这原本就是不正常的行为。
从一开始的潜行,到刚才那般正大光明地出现。
「……你在寻找『王之种』吧?」
冰冷,轩冥吐露出了仿佛要将一切都冰冻三尺的言语。
「您说的没错……吾等的生命,灵魂,一切……都是为了『王』而存在。」
「说,有谁!」
轩冥猛然踏前一步,脚下的地板瞬间破裂。
灵质,如同被高压所堆挤着,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轩冥的举动而彻底爆发。
「咕……」
叛逆之种的体内,腾起了淡淡的色彩。
那是被巨大的压力所强行挤压出去的,允许它们维持在半实质状态的灵质。
「在这个要塞里面的候选者……有三人……」
似乎是因为体内的灵质被强行推挤而化为了实体,怪物受到的压力反而有所减轻。
它举起了那巨大的利爪。
「嘿——!!!」
那张异形的脸上,忽然诡异地一笑。
噗哧——
陡然,身后响起了利刃破入血肉的响动。
「啊……咳!!」
虚弱而轻灵的声音。
不是夜妖,是因为灵质被侵蚀而已经陷入虚弱的梦竹。
一节尖锐的利器穿透了少女的胸膛,让鲜血肆意地将那身白色的校服彻底染成鲜红。
啪嗒——
纤细的身体接触到冰凉的地面,所发出的响动。
轻轻地响了起来,好像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就破碎在耳边。
鲜血,黑暗,同伴……还有死亡。
「啊啊……啊啊啊啊啊————!!」
抓狂般的怒吼,魔剑上缭绕的灵质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闸口,随着少年挥动的动作而迸发了出来。
冲破黑暗的光辉。
哪怕那光辉本身就是黑暗,却也能清晰地看到无比深邃的色彩,撕开了这里。
仅仅只是一闪而逝。
沉寂下来时,残留的……不,已经什么都没有残留下来了。
那把剑挥动的方向,就连十数米高的楼层都尸骨无存,一道光秃的平面就仿佛被打磨的镜子。
没有叛逆之种,没有战斗过后的碎石残痕。
大概五米宽,百米来长的距离,什么都没有剩下。
哪怕是『叛逆之种』死亡后残留下来的种芯,也彻底地湮灭了。
「啊……哈哈……」
喘息声。
轩冥维持着剑点地的姿势,将口中的空气都呼了出来。
「呃……」
视野模糊了。
一击,在一瞬间便抽空了所有的灵质。
连带体内的能量,物质基底,都抽得几乎一干二净。
「轩……冥……」
夜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听不清楚了。
【她……】
脑子开始变得迷糊,残留下来的只有刚才回身一瞥看到的影像。
一眼,就彻底烙印在了脑子里。
【我要……保护她……】
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正如同之前,察觉到叛逆之种开始正大光明地出现的原因一样。
「只有羁绊……不能……」
用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喃喃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语。
然后,视野里变成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