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夜(拿破仑)

作者:优伽 更新时间:2020/3/19 13:10:09 字数:2870

经过二十五天的艰苦行军,法军终于穿越了荒无人烟的沙漠,抵达开罗。

为了稳定人心,拿破仑决定发布一些唬人的公告。“我已扫平了杰扎尔的宫殿和阿克堡城墙,并带回来不计其数的军旗和战俘。”她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对副官吉博特口述。“阿克堡内残存的守军和全体居民已由海道逃之夭夭,而杰扎尔本人受了重伤。”至少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副官在纸上沙沙地记录,微弱的烛光映照着他的黑发。

坐在副官旁边的贝尔蒂埃咳嗽了几声。“这份公告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伸手碰了碰鼻梁上的眼镜。“哦,对了,是马库斯的作战报告。他总喜欢在报告中胡说八道,吹嘘战果。你们俩是同学……究竟是你带坏了马库斯,还是他带坏了你?”

拿破仑耸耸肩,一笑置之。她很累,并不想费心解释太多。她也不喜欢撒谎,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

就在这时,门开了。浑身湿漉漉的马库斯走进房间。在他身后,雨水正敲打着地面。一道分叉的闪电点亮半边夜空,几个心跳的时间过后,雷声降临,震撼夜色。

马库斯关上门,隔绝了雨声。“已经准备就绪了。”他直截了当地说。“五艘船全都被涂成黑色,换上黑帆。现在只需一个浓雾弥漫的无月之夜,我们便能躲开英国舰队,乘船回欧洲了。”

“很好,辛苦了。”拿破仑说。

“另外你看这个。”马库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乳白色的玻璃瓶,晃动着里面的透明液体。“猜猜这是什么?”

拿破仑微微蹙眉。“药?”

“是烈性毒药。”马库斯在椅子上坐下。“我管拉雷医生要的。”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你准备毒药干嘛?”

“为了应对最坏的情况。”马库斯回道。“一旦我们在海上被英国军舰发现,它可能就会派上用场了。”

拿破仑轻轻叹了口气。“你不可能用到它的。”她说。

“但愿如此。”马库斯站起身,甩甩湿漉漉的银发。“我得去洗个澡,换身干衣服。”

马库斯离开后,贝尔蒂埃和吉博特也很快告辞。

屋内只剩拿破仑一人,她坐回椅子,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海面上布满敌舰,所以她绝不能遵循通常的航线,必须剑走偏锋,驶向外海。但即使如此,英国海军也极有可能发现他们。也许我应该效仿马库斯,也准备一瓶毒药,以免成为英国人的俘虏,她阴郁地想。

在深沉的静默中,离她较远的一支蜡烛突然灭了。拿破仑抬起头。几秒之后,又一支蜡烛毫无征兆地熄灭。她半闭着眼睛,凝视着朝她压来的黑暗。

她伸手取出腰间的手枪。

在最后一支蜡烛照不到的阴影中,一个戴着骷髅面具的模糊黑影突然浮现。

她不假思索地扣动扳机。枪声回荡,震耳欲聋。但那黑影却毫发无伤,反而朝她扑了过来。再次装弹根本来不及。拿破仑猛然起身,伸手去抓匕首,但动作还是太慢。黑影将她撞倒在地,手枪摔到了一旁。

她紧握着匕首,盲目地向黑衣人刺去,却被对方抓住手腕,狠狠一拧。脱臼般的剧痛贯穿全身,匕首落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响。

“别碰她。”一个轻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黑衣人转过身,摘下脸上的面具。他是个脸色苍白的英俊男子,只有一只眼睛。

“又来这套。你几时有资格命令我了,海娜?”黑衣人微笑着说道。这时,拿破仑才发现他右臂的袖管空荡荡的。“坐下,跟我一起等,我就不会碰她。”他说。“否则我现在就宰了这位总司令。”

“等什么?”海娜问,她穿着一身朴素的便装,站在书柜的阴影中。

“等……”黑衣人喃喃道,那只炯炯有神的独眼突然显得空洞。“等着马库斯的死讯,他今晚会死,还有法军司令部里的其他人,他们都会死。”

拿破仑挣扎着想站起身,但稍微一动便疼得她几乎尖叫。

“杰扎尔总督让你这么做的?”海娜追问道。

“没人让我这么做。”戴斯歪歪头,嘴唇扭曲,露出怪异的微笑。“只是……只是我自己喜欢。”他说。

海娜眨眨眼。“是啊,你就是这样的人。”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看到别人痛苦便会欣喜若狂,在虐待的过程中生出残酷的快意。”

戴斯在阴影处找了把椅子坐下,隐身在黑暗中,没有再说话。但海娜也没有轻举妄动,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静如止水。

房间内一片昏暗,鸦雀无声。

为何没有卫兵赶来,难道他们都已经死了?拿破仑勉强站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尽量不去注意自己受伤的手腕。它不仅痛得厉害,而且已经完全活动不了,似乎是脱臼了。

她望向戴斯。这就是马库斯提到的暗杀者吗?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到头来竟要死在这种人手上?不,这不可能?可眼下的情形实在让她束手无策。手腕似乎痛得更厉害了,她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喊出声。

如果今晚暗杀者要血洗整个法军司令部,那为何外面没有一点声音?至少也应该响起一两声枪击声啊。拿破仑怀疑那独眼男人在撒谎,可他看起来实在不像虚张声势。

“别管我。”她对海娜喊道。“杀了这家伙,然后去救其他人。”

海娜没有说话,也没动。就连戴斯也毫无反应。他们好像都没在意她。

可当拿破仑向前跨出一步时,戴斯又立刻出言警告。“不想死的话就待在那别动。”那是枯坐许久后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那就来啊,残废。”她以言语相激,却丝毫没有奏效。

戴斯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独眼在淡色的眉毛下闪着幽暗的光。“残废。”他复诵道。“第一次见到马库斯时,他称呼我为怪物。可讽刺的是,他也是个怪物。”

“他才不是。”

“不,他是。”戴斯耸耸肩。“枪炮和强权统治着这个世界,我们每个人都是披着伪装的怪物,越是善良的人越是虚伪。你一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举兵征服埃及,不是吗?”

他迈步朝她走来,手中的短刀寒光闪闪。“你受伤的手一定很疼吧。我会止痛的哦。”

拿破仑深吸一口气,望向躺在地板上的匕首。它离她实在太远了,而海娜不知为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门突然开了,又一名身穿黑袍,脸戴面具的暗杀者走了进来。他脚步蹒跚,跌跌撞撞,像个昏头转向的醉汉。来人将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勉力支撑着自己不致倒下。

戴斯转向那名暗杀者。“你为什么以这么吵的方式闯进来打扰我?”他的声调十分冰冷。”他打量着手中的短刀。“最好有个好理由,否则……。”

“够了,戴斯。”海娜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别假惺惺了,我迷人的死亡之花。”戴斯厌烦地说。“到现在还看不清自己的本质,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比你更清楚自己的本质是什么?”刚闯入的暗杀者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拿破仑立时听出了那是谁。

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刹那的火光照亮整个房间,火药味顿时四溢开来。戴斯黑袍的前胸瞬间被血染红,他整个人向后平飞出去,短刀脱手。硬木书架在他身后分崩离析。书本和地图散落一地。

马库斯摘掉脸上的骷髅面具,扯下黑袍。拿破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黑袍之下,他的军官制服上满是鲜血,在烛火照耀下发出潮湿的反光。他的右手紧握着那把他曾拿到她面前吹嘘的霰弹枪。它的确威力惊人。

散架的书架旁,戴斯挣扎着从一堆书本和木板中站起身,他的嘴角淌着血,伸手去拿别在腰间的弯刀。马库斯迈步向前,将霰弹枪还在冒烟的枪口对准戴斯的脸,指着那只闪着恶毒光芒的黑色眼珠。

“一名死在下水道的暗杀者让我代她向你致以最高的敬意。”他说着扣动扳机。

子弹的后坐力震得马库斯后退几步。他踉跄着,跪倒在地。

结束了吗?拿破仑心想。当她快步走上前,将马库斯拉起来时,看到海娜脱下外套,将之盖在前主人死气沉沉的尸体上。

“结束了。”海娜低低地说。她目光呆滞,仿佛刚被人从噩梦中唐突地唤醒。“我去让外面那些人停手。”

她迈步走向黑暗和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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