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一中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教学楼过道里都摆着高级的书架,书架里摆着各种书,可以让学生们随时看书。读书的学生,早中晚下课后,每每到了休息时间,拿一本书回教室里阅读,——这是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的事,现在的学生也还是得这么干,——专心阅读,学习新知识;倘读得快速,便可以再拿一本,或者赶紧做笔记,提升了姿势水平,如果读了好几本,那就可以多学到更多知识,但一般学生,多是阅读得较慢的,大抵没有吸收到太多知识。只有一目十行的真学霸,才能在二十分钟内读完一本厚重的书,接着拿下一本,量子速读。
唐云嫣从考进临城一中起,便在高一十三班里当班长,班主任说,她模样乖巧却不知变通,怕管理不好整个班级,就暂时先做副班长罢。班级里读书读得慢的普通学生,虽然容易说话,但总是也喜欢在课后阅读时间里讲小话。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班主任从教室里走出去,看过班主任没有折回来监视他们,又亲看正班长没有在记人名字,然后放心:在这民意所趋下,想当好副班长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班主任又说唐云嫣干不了这事,辛亏学习成绩不错,性格安静,做事积极,便改为学习委员这一无聊职务了。
唐云嫣从此便整天负责帮助普通同学们解决课业难题,专管学习辅导。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女班主任是一副娇小可爱萌虎模样,虽然是成年人,但身高体型却像个小女孩,发起脾气来略微凶狠。学霸们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李鹰浩到教室,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印象深刻。
李鹰浩是只睡觉看漫画而从不讲求纪律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在男生里还算高挑;死掉的鱼一样的眼色,脸庞长得俊俏表情却凶神恶煞;一副天上天下唯他独尊的样子。穿的是临城校服,可是总沾着尘土,似乎总在地上打滚,也从不在意。他极少主动对人说话,总是在看黑白漫画,教别人与他之间总有些距离。因为他姓李,名鹰浩,在学校里又有“沉睡死宅大魔头”的称号,还不喜欢跟人交际,于是同班同学们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鹰魔宅。李鹰浩一到教室,所有低头看书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鹰魔宅,你今天又换了哪个漫画里的老婆?你老婆真棒!”他不回答,走到自己位置上,拿出黑白漫画书独自观摩。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在看牛头人漫画吧,你们拱坝都爱看那种!”李鹰浩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分明看你在看牛头人街道,还边看边笑。”李鹰浩便极不耐烦,原本准备起身教训那厮,但他收住了,争辩道,“纯爱不能算NT……牛头人!……纯爱漫画的事,能算NTR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鬼畜眼镜”,什么“命运石之门的选择”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教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李鹰浩名声本来就不好,后来竟然还自顾自地看二次元,又不愿与人交朋友,且整天不是看漫画就是睡大觉;于是愈来愈孤僻,终于弄到没人愿意与他为伍了。幸而比较能打,在临城一中也算是无人能敌,便被奉为临城一中“沉睡死宅大魔头”。可惜他又有一坏毛病,就是对谁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出名了几天,班上的人便已经全都不愿接近他了。如是好一段时日,叫他真变成了孤僻之人。李鹰浩没有法,便免不了独自一人看漫画。但他在教室里,却从来不对同班同学动手动脚,反而外班有人来找事他还愿意出面;虽然还是没有人敢靠近他,但不出一月,大家都知道李鹰浩是个好人,只是不想和他多有牵连。
李鹰浩看完半本漫画,终于是开始要接着睡大觉,旁人便又好奇问道,“鹰魔宅,你当真不怕班主任停你的课?”李鹰浩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一节课也从来不醒着呢?”李鹰浩立刻显出颓唐困倦模样,脸上笼了一层疲惫的灰色,懒得搭理那些人;这回他可是直接睡觉了,也没人能懂他。在这时候,班主任走进教室来,立马就叫睡大觉的李鹰浩去走廊罚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教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唐云嫣可以附和着笑,班主任是绝不责备的。而且班主任遇见了李鹰浩,也每每这样责罚他,总是发脾气。李鹰浩自己知道不能多作解释,便只好沉默不语。有一回唐云嫣好奇去向他搭话道:“你总这样,学习成绩会跟不上同学们的。”李鹰浩回应道:“你读过漫画么?”唐云嫣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漫画,……我便考你一考。噼哩噼哩的入站测试你考了多少分?”唐云嫣心想,不听课的人,也配考她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李鹰浩等了许久,很恳切地说道:“你没考过罢?……我教给你,记着!老二次元给的知识,那年可是考了九十四分!将来进军作者圈的时候,写作要用!”唐云嫣暗想她和那些职业作者的等级还差得很远呢,而且全职作者也从不只看黑白漫画,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一些基本社交问题吗?”李鹰浩显出极高兴的样子,掏出智能手机,点开噼哩噼哩六级用户的界面展示出来给唐云嫣看,点头说,“对呀对呀!……除了社交问题还有资深御宅族知识考察,你知道么?”唐云嫣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李鹰浩打开熊度搜索,想搜过往的测试题给她看,见唐云嫣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桌的二次元爱好者见李鹰浩在看最新的漫画,也赶热闹,围住了李鹰浩,他便给他们几本黑白漫画看,一人一本。二次元爱好者看完漫画,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李鹰浩的书包。李鹰浩着了慌,伸开五指将漫画书罩住,收起来说道:“这本是收藏用!就一本!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了被吓退的几个二次元爱好者,自己摇头说,“不给不给,真不能给,绝版了。”于是这一群二次元爱好者都在惊慌中离开走散了。
李鹰浩是这样的使人好笑又恐惧,可是就算没人亲近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期中考试前的两三天,班主任正在讲课,写完粉笔字,忽然将粉笔丢向李鹰浩,并说道,“李鹰浩你又睡觉!这次准备考不及格吗?”唐云嫣才也觉得,他的确是要考不及格了。一个靠前排的学生说道,“他怎么会准备不及格?……他是一定不及格。”班主任说,“哦!”“他从没听过课,不是睡觉就是看漫画。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连期中考试也不好好读课本。还在看漫画,能及格才怪哦?”“那你觉得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也不知道……”“那好,你跟他一起出去罚站。”“啊这,张老师不要啊!”班主任也不再多说,仍然叫那个学生和李鹰浩一起罚站。
期中考试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唐云嫣整天的抱着暖手宝,也须穿上羽绒服了,校服也得套在最外层。忽看见李鹰浩拿着成绩单,看了一眼,接着继续看漫画。这时他的表情虽然有些低落,但班里同学很少,没人发觉。唐云嫣好奇多望了他一会儿,那李鹰浩便已经收起了哀伤,趴在漫画书上睡觉。他的头发洗的很干净,也不像夏末时那样浑身沾灰了;穿一件旧棉袄,身外也披着临城一中校服,疲惫地呼呼大睡起来。唐云嫣不再看他,翻书继续学习。这时班主任走进教室,走到李鹰浩身旁发脾气道:“李鹰浩,你这次竟然真的敢考全班最后一名,快点起来看书。”李鹰浩慵懒地醒来,很颓唐地平视她回答道:“这……下次考回来好罢。这一回是失误,不应该。”班主任仍然生气,严肃地批评他说:“李鹰浩,你又熬夜打游戏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以后不会了。”“不会?空口无凭?”李鹰浩低声说道,“不打了,不打,不打……”他的眼色,很像恳求班主任,务必放过他。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学生,在不远处围观偷笑。班主任朝那几个学生使眼色,才镇得他们不敢哄闹。唐云嫣拿起练习册,走到李鹰浩面前,放在他桌上。李鹰浩将其推走,还给唐云嫣,见他满面不甘心,原来他也很后悔。不一会,班主任离开了,他又重新趴在桌上,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接着睡大觉了。
自此以后,又很长久没有看见李鹰浩看黑白漫画了。到了期末考试,班主任鼓励大家说,“大家一定要考个好成绩,包括李鹰浩在内。”到了出期末成绩的时候,李鹰浩已经不再考不及格了,但仍旧是班里的最后一名。
第二年,同学们都已经高二,李鹰浩所幸没被留级,但依旧是是在看黑白漫画,没有好好学习。
尽管帮助同学提升成绩是唐云嫣的责任,但她也仍旧不想跟李鹰浩多有联系。
高二这一年,李鹰浩仍旧是班里不受待见的鹰魔宅。
但这情况竟然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班里来了个女神欧洲转校生,刚来到班里就黏住了李鹰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