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吗?如果男女对视八秒钟以上,相爱的可能性就会翻倍。”
天空湛蓝,澄澈如一块透亮的琥珀。假使这个比喻成立,那些淡淡的云应当是水晶中的杂质——按这样发展,阳光或许只是一盏检验灯发出的亮,而我只是琥珀中包裹着的生物标本。
就是这么好的天气。草地绿的可人,直让人想放下矜持在那软绵绵的草丛里打几个滚;而树**拔着屹立着,好像因这灿烂的光焕发年轻生机。这样的好天气里,风也徐徐的,即便在操场上盯着太阳跑几圈,也没有感觉到不适。对于体育课来说,是个极好的日子。
“陈宇微,来打羽毛球吧!”有谁这么说的。
要是因为嫌累跑开是不行的,所以应该照办。
于是看向那阴暗的地方。在郁郁的树荫下面,困顿的一滩死水边上,有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没有和谁搭伙,偷偷地享受着阴凉。
“在看水发呆,”身边的男生说,“反正他看起来也是呆呆的。”
“有水,是下雨了吧。”
昨天夜里下过雨的了,所以有那么一滩浅浅的死水。虽然是死水,但是未受污染,还是那么干净漂亮。水下面是忠实的土地,借着树荫中漏出来的天空,就能发射出好看的颜色,甚至于可以把躺在水中的女孩的发丝染成虚幻的湖蓝色。若是有一缕缕的散布在水中的暗红的血,那么她就会像是一尊艺术品,应该冰封起来,放在冰宫里受人瞻拜。
躺在水中的女孩这么躺着,陈宇微走近了,就突然跳立起来。身后像是安了弹簧,立起来之后直得就是块木板。
湛蓝色的眼珠子充着血,瞪大着盯紧了陈宇微,瘦弱以至于骨头突出的双手就这么伸过来。看起来一折即断,但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她抓着陈宇微的衣领,慢慢地掐住他的脖子,轻轻地用力,温柔地勒住气管。胸前冒着血的菱形伤口发出空洞的回响,就和在耳边轻轻重复着的声音一模一样,带着莫名的魔力。好像从那伤口中伸出了多条细长的手,从陈宇微的心脏里伸进去,拨开带血的粘膜和肌肉,直到用来说谎的那块地方。
手就这么抚摸着,像是在爱惜自己的宝物一样。
“是你拿走的。”
那个声音在耳边轻轻的说。
“九。”
于是开始倒数。
“在数什么?”
陈雨微困难地问他。
因为后脑勺还有点疼,所以拒绝了朋友的邀请。是熬夜导致的还是不小心撞伤,陈雨微也不太记得,但闲着也是闲着,就和他搭话了。
走近了从侧面看他低着的脸,继而继续发问了:“是在数有几个人在打球?”
男生的计数停了下来,假装低着的头也抬起来,浅棕色的眼珠子指向陈雨微,连同眼球里的血丝一起咕噜咕噜地转起来。
“假如我数到一,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我怎么”陈雨微盯着他的眼睛,后脑勺疼痛就发作起来,连带着眩晕感也一起出现,眼前一片灰沉沉的。伸出手想向他借力,好让站不稳的自己坐下来,却发现自己早就躺下了,伸出的手不可能会抓住谁的肩膀。
“怎么?”
“因为熬夜吧,头有点晕。”陈雨微说。
“再睡会?”
伸手把床边椅子上的衣服拿过来,因为刚醒,动作僵硬又无力,衬衣被弄得皱巴巴的。
“今天要和同学见面的。”
母亲扶着门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他,“恩”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关上门出去了。
是和谁见面?
影影约约有人这么问了。
“是...是黄思远。”
那个女孩又是谁?
那个女孩?脑袋又开始疼了。还没有见到黄思近,于是也没有一时兴起想走到山上去,应该还没有遇见那个躺在积水里的女孩。
“是谁?”
男人粗糙而宽大的手捉住陈宇微稚嫩的小手,长了茧子的手掌边缘刮的陈宇微痒痒的。被蒙着的眼睛眨了眨,睫毛就像掉了毛的牙刷,零零碎碎地划过他的掌心。
“是我呀!”
“咯哈哈哈哈。”
是陈宇微得胜般的笑。
“啊哈哈哈哈”
是男人得胜般的笑。
突然笑声被打断了,身后有谁按住了陈宇微的头,反擒住他的手臂,让他俯视着那个躺在水滩中的女孩。擒住他的至少有两个人,力气十足,扭动手臂,用曲着的腿蹬几下地——类似的动作也丝毫不能动摇他们。
“是什么人。”左边的男人说。
“怎么做?”右边的男人说。
正后方的声音传来了,是个较年轻的男人的声音。说是男人的声音或许有点不妥,可能就和陈宇微差不多岁数,是个青少年。
年轻的男人说:“一起带走。”
躺在水里的女孩微睁的眼睛,胸口流出的暗色的血,漂浮着的像是伸长而无力的手臂的长发。应该是一具尸体了,但是从眼睛里好像能看见。陈宇微瞪大了眼睛,盯着放在那副姣好面容上的蓝水晶,看着那水晶里面的淡淡的人影,看着那眼睛里面映出的发抖着又疑惑着的人。
“你...你们这可是!”
然后肩颈部的骨头仿佛碎裂了,碎裂的声音从颅内起,随着裂痕的爬行,布满了整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