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德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的耳朵很好。
由于那场几十年前改变了世界的灾难，联邦禁止任何形式针对智慧型人工智能的研究，同时持有该类型设备的行为被列为重罪，更不用说军用途径的AI了。
“这不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那台AI的代号是THA001‘瓦尔基里’，它曾是你父亲机甲的支援用AI。但是实际上，它不只只是一台人机辅助支援AI，当初的守卫军制造它的目的，就是为了定位那台曾经毁灭世界的AI。”王海平淡然地说着，就好像是在说店里的咖啡一样。
“接下来的我来说吧。守卫军在红海回收瓦尔基里的主机后进行了改装，后来你父亲的机体上安装了升级后主机的虚拟机，真正的主机其实一直在守卫军那里。南极战役结束几年后，它的主机被人暗中带出了实验室，到了我们手里。至于那个人是谁，我想你在历史书里会很熟悉，而且你们见过一面。”麦克斯耸了耸肩。
如果说加上历史书和自己见过面，那么那个人自己就明白了。
“张海？”戴维德皱着眉头问道。
麦克斯打了个响指。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张海上校……上将只会做他认为有意义的事，尽管有时候这种事在外人看来是无法理解的。”麦克斯摇了摇头。
“所以现在，渊盯上了放在店里的AI，然后才有了最近的事情？”戴维德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王海平摇了摇头。
“他的目标应该不是瓦尔基里。如果只是因为他想回收或者摧毁它的话，渊的动作未免也太磨叽了。我只能这样说，如果目标真的是瓦尔基里，他早就采取更直接的行动了。还记得6年前欧洲区那次反腐事件吗？”
“6年前？你是说让林德·阿尔斯克引咎辞职的事件吗？”
“没错，这次事件中所有被逮捕和引咎辞职的官员，全部是林德·阿尔斯克的势力圈。而行动的主要推手，就是渊，那个时候他刚当上情报部部长不久。”
戴维德震惊地看着两人。
他从没想到过那场震撼了整个联邦的zhengzhi事件居然是渊做的。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并且用最雷霆的手段清除所有阻挡的力量，这就是渊的做法。小子，他已经不是过去你认识的那个渊了，但至少肯定的是，现在他无论做了什么，他还不想把事做绝。”麦克斯冷冷地说着。
戴维德沉默地泡在水里。
如果真的按照麦克斯所说，那么渊一直以来的做法确实是太过温和了。
但为什么？渊有充足的理由对瓦尔基里下手，毕竟那是一台严重违反联邦法律的人工智能……
“虽然现在才说很失礼，但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会把这些东西告诉我。”戴维德冷静地问道。
“你已经被卷进漩涡了，而且最近事态发展也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如果再像过去那样瞒着你，对你目前的情况只会有害。你父亲曾经说过，如果事情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让你放手去做。”王海平同样一脸平静。
戴维德愣了。
“他说过，你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以后可能会遇上一些和日常不相符的情况，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让我们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告诉你并且支援你。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在于，那场战役胜利结束，而他也实现了他的诺言，一部分。”
戴维德脑中顿时浮现出那个男人仿佛山一样的背影。
“还真是他的风格……”戴维德忍不住摇了摇头。
“算是吧，那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王海平笑了。
“所有的问题，应该是起源在苏门答腊岛吧？”戴维德不再废话，切入了正题。
“目前来看，是的。我们也是后来瓦尔基里告诉我们你和你的朋友闯入了禁区，被联邦分裂分子追杀。当然，是它救了你们。”王海平回答道。
“那台‘死神’是瓦尔基里操控的？”戴维德震惊了。
“没错，拜禁区的某个战前的信号基站，瓦尔基里可以得知你的情况并且成功黑入了死神的控制终端。你们的运气很好，那个终端还能使用，至于为什么它可以控制无人兵器，这属于当时的守卫军技术机密，我们也不知道，你父亲在战场上曾经使用过它这种功能，救了很多人的命。”王海平点了点头。
“我父亲使用过？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守卫军不大规模使用，说不定那场浩劫可以早点……”戴维德皱了皱眉毛。
“小子，你要知道战前使用无人兵器的时候操控信号保密性属于各国的最高机密，更别说血之浩劫之后那台AI对信号加密性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处理，你父亲当年使用的还属于原型机，如果能早日攻克这种技术还需要死这么多人吗？”麦克斯无奈地说着。
戴维德示意自己明白了。
“在你们到苏门答腊岛之前的那些年，瓦尔基里从来没有对军方系统下手，因为即使是它也无法保证可以不留痕迹地黑入军方网络，但那一天的情况太危急了，所以它黑入了苏门答腊岛驻军的系统，而这就被渊他们发现了问题。我想瓦尔基里就是在那个时候暴露了。”王海平继续说道。
戴维德的表情十分复杂。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时的情况很复杂，谁错谁对已经没有意义了。”麦克斯叹了口气。
戴维德必须认定麦克斯说的是对的，因为他能感觉到如果不这样想，自己可能会被愧疚感压倒。实际上麦克斯说得对，至少那个时候的自己无法丢下一个陌生人逃走。
但为什么，既然得知了瓦尔基里的存在，渊没有立即出手呢？
不，问题的核心是，瓦尔基里的存在本身，意味着什么。
是因为瓦尔基里的存在本来就违法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渊没理由不采取更直接的行动，问题应该不只是这个。
危险性？当然，一台可以入侵联邦政务和军方系统，甚至还能操控过去的无人兵器。考虑到全球禁区那么多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可用机体，这玩意如果不在联邦的掌控下……
一想到那场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灾难再次发生，如果未来还会有和自己一样命运的孩子诞生……
即使水温很热，戴维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但即使如此，渊还是没有出手。
如果不是因为他另有所图，那么剩下的解释只有一个了。
或许，还有另外比瓦尔基里的优先等级更高的东西存在。
但那是什么呢？
当然，戴维德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毕竟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自己父亲的过去，张海的决定，渊的计划，以及藏在这些东西背后的……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戴维德明白，现在已经不是自己想撂挑子不干的时候了。
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绝对不应该参与进来的游戏，一场足以吞噬他的一切的游戏。
看着美丽无比的夕阳，戴维德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怎么天天叹气，这样的话未来我还有嫂子吗？”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如萱没好气地说着。
“乳臭未干的小鬼头说什么呢？知不知道研究生的周报就算请假也得每周交啊？！”戴维德没好气地给她来了个爆栗。
“你打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你请假的？！对了！你是不是对露姐做了什么？！”如萱抱头蹲下怒吼道。
戴维德愣了下。
“我做什么了？”
“你这表情绝对是‘做了什么’吧？！”
“开玩笑，我要是知道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还会问你？小屁孩天天八卦那么多干什么？你能不能对你哥有点信心？”戴维德叹了口气。
“我这是担心你别到时候做错了什么，你……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直男。”狠狠白了一眼他，如萱直接走向下山的道路。
戴维德一脸狐疑地看着如萱的背影，然后转身看向常露。
常露看到戴维德那尖锐的询问眼神，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都说单身男女身处同一屋檐下会擦出火花，没想到你们这团火这么热烈，姐姐我可是对你刮目相看哦~”何美玲用胳膊肘戳了戳一脸懵逼的戴维德，然后竖起拇指。
“？！”
“什么什么？貌似闻到了八卦的气息？！”又恢复成平时脱线状态的麦克斯大声嚷嚷着。
连王海平的眼神都投向了这里。
戴维德忍不住捂上了脸。虽然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常露是没说什么自己不想让她说的，但貌似现在有别的麻烦的事情找上门了……
为什么感觉会这么头疼呢……戴维德的内心哀嚎道。
……………………………………
联邦美洲区 新休斯敦联邦空军基地
作为美洲规模最大的联邦军队驻地之一，这里承担着几乎所有北美联邦军队大规模军事调动以及指挥的责任。当然，和平时期，所谓的大规模军事调动最多也就是部队转换驻地进行演习了。
也因此有很多军人吐槽自己干脆以后退役后去民航部门当调度或者地勤最好。
“狐步32，45号跑道已清空，批准降落。”
“狐步32收到，塔台，顺便多嘴问一句，今天的食堂有红烧狮子头吗？”一边进入降落程序，飞行员笑呵呵地打着哈哈。
“狐步32，我们需要你活着回来吃老黄做的菜，而不是因为你危险驾驶摆在你坟头上。”夺过通讯员的耳机毫不客气地骂道，塔台负责人哈尔中校一脸郁闷地结束了通讯。
看到狐步32顺利进入机库，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拿起了咖啡杯。
整个塔台，他是这里唯一经历过实战的军人，同时年龄也是最大的。也正是因此他总抱怨着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一点紧迫感。
就在他准备喝完已经冷掉的咖啡再续一杯时，他的余光注意到雷达界面。
那上面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光点，让他愣了一下。
这么大的雷达反射面，只有一种可能。
那是一架空中堡垒。
“新休斯敦空军基地呼叫接近中的HATSTP（高空战术支援及运输平台），请通报你的所属及飞行计划。”直接拿起通讯员的耳麦，哈尔皱着眉头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
奇怪了，今天没有收到这样的预定啊……
“呼叫新休斯敦空军基地，这里是隶属于联邦549独立机动部队的‘堡垒’，正在执行联邦军事委员会下达的例行调运任务，已向贵基地发送命令书。”对方的回应倒是很及时。
联邦549部队？等等，最高军事委员会什么时候会让他们执行所谓的“例行调运任务”了？！
还有，他可没听说……
然而发送过来的命令书是真的，他必须执行命令。
命令刚生效，说明他们之前就已经行动了。
虽然对这种突然下达的命令有些不满，但是哈尔还是按照预定的突发方案给堡垒规划了飞行路径。
“已收到贵基地规划路线，感谢。”
这种小插曲哈尔也不是没遇到过，但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堡垒的机库内，一个已经满脸皱纹的老人正在换上耐冲击的作战服。
他的眉毛都已经花白了，按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他周围正在做准备的军人们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至少从他那利索的动作来看，这个老人的身体还是很硬朗的。
当然，如果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恐怕用“硬朗”来形容他还是有些不贴切的。
“中……”提着头盔走来的上校刚准备开口，老人就不满地看着他。
上校叹了口气：
“暗影01，你没必要亲自出场的。”
被称为“暗影01”的老人嘴角轻轻上扬，随后把手枪装进枪套。
而这个代号，正是杰克·哈克专属的。
“你们都知道，‘暗影01’这个代号意味着什么吗？”他大声说道，顺手接过其中一个军人递过来的PDW弹匣。
“‘暗影部队的指挥官必须身先士卒，这是我们的传统’。”其他军人笑着说道。
“再说了，命令是我下达的，我不亲自带队实在不放心啊……”看着机库里正在调整的XN21，他的眼神眯了起来。
见最后的劝说没用，上校只能耸了耸肩了。
“行了，02，01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别看他年纪大，说不定在训练室里让你吃点苦头。”一个扛着机枪的大汉苦笑着拍了拍上校的肩膀。
“对，无论我打赢还是没打赢都得关禁闭……”代号为暗影02的上校郁闷地叹了口气。
“错，你赢了我，从此以后你就是暗影01……介绍一下情况吧，我们速战速决。”戴上头盔，杰克沉声命令。
点了点头，暗影02看向已经做好准备的所有人：
“再过12分钟，我们就会达到新底特律。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活捉雷蒙集团董事会成员哈萨里·卡姆。情报部门已经确认他仍然在自己的别墅里，但不排除会有干扰力量。无论如何，记住一条，绝对不允许波及到平民，即使抓捕任务失败也是。”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机体上只配备最低等级的装备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机甲出动？”其中一个穿上驾驶服的中士疑惑地问。
“这是我的要求，如果我们地面部队遇到搞不定的情况，就要多亏你们了。即使情报部说他的保镖只有最低等级的武装……”杰克看向声音的来源淡淡地说着。
“明白，把情报出错的可能性也算在内。”
“确认抓捕后，无人机会前来接应我们，记住撤离路线，别出茬。”
………………………………
联邦美洲区 新底特律郊区
今天的天气很好，之前的几场暴雪已经积了厚厚的雪，透过的树林的阳光让白雪染上一层金辉。
但是对于别墅里的男人来说，他来不及欣赏这样的美景，尽管当初他选择建造别墅就是为了这样的美景。
可以买下这块地皮并且建造这样规模别墅的人，身份自然不一般，而作为联邦官方企业雷蒙集团的董事会成员，哈萨里·卡姆自然是有这样的能力的。
但是此时，哈萨里正在忙着删除数据。
这些数据并没有存放在雷蒙集团官方的服务器里，因为里面记录着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转账记录、货物调动、实验数据……只是这样的数据还好，问题是这些东西都与IFA有关。
如果IFA还算听话的话，一切都会按照他的计划发展。由于反联邦势力的存在，联邦军方不会缩减军费开支，那么他所负责的军工部分就会保证有足够的订单。
但他没想到崩坏来的这么快。虽然他知道情报部的人一直在追查IFA的幕后支持者，但是他没想到IFA居然会被情报部攻破了总部。
虽然目前他的人脉还没传出来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情报，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先把那些足够让自己万劫不复的证据全部清除。
确保蠕虫病毒把数据全部销毁后，哈萨里终于松了口气。虽然IFA被清剿后对自己的业务会有一定的损失，但是至少最关键的证据已经被清除了，自己应该会没事。
他还不知道自己与IFA的关系已经被卡尔顿·里格泄露出去的事，不过就算那个棋子说了什么，如果真的走正规的审判流程，哈萨里也有自信全身而出。
内心的压力轻松了一些，他准备到院子里走走。
就在他准备穿上风衣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正好自己准备出门，哈萨里走向门口……
伴随着木门被粗暴踹开的声音，身穿雪地迷彩的士兵们举着武器对准了自己。
突然发生的事变让哈萨里彻底愣住了，几乎是瞬间，只感觉到四肢传来一阵剧痛，自己被他们按在地上。
“安全！”大吼着确保了书房的安全，暗影02走向了正在徒劳挣扎的哈萨里。
“你……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即使步枪还顶在他头上，哈萨里还是怒吼着。
“哈萨里·卡姆？”暗影02冷冷地问道。
“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
“你被逮捕了，罪名是危害联邦安全、贪污、行贿……”
“开什么玩笑？！逮捕令呢？！我要告你们非法闯入……”
“这个可以吗？”摘掉头盔，杰克淡淡地说道。
他同时拿出了自己的终端。
看到了他的脸和终端上的文件，哈萨里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中将阁下，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军方没有权力……”
“我没有开玩笑，针对任何危害联邦安全，分裂联邦的行为，联邦军方拥有处置权。文件是主席亲自签发的，而我也是军事委员会副主席，我有权采取一切必要的行动，哈萨里先生。”杰克冷笑着说。
“可调动部队……”
“我们是‘暗影’，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我们暂时还没撕碎你的喉咙，带走！”已经不想继续跟他扯皮，杰克吼道。
在哈萨里颈部贴上控制用的贴片，暗影03按下了操控按钮。就像木偶一样站立起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哈萨里跟着士兵走出了书房。
拟生物电只是夺走了他对身体的操控能力，并没有剥夺他的视力和思考能力。他能看到自己的保镖们要么举起手被捆住，要么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就算他们曾经接受了训练，和真正的猎手相比还是太嫩了吗……
没事的，就算签发了逮捕令，自己还有办法。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要走正规路径，而自己是有很多办法的……
虽然没法露出冷笑，但是哈萨里看着外面的阳光还是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伴随着清脆无比的响声，他的天灵盖被从额头射入的子弹掀起。
空腔作用漂亮地搅碎了他的大脑，他是幸运的，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苦就失去了性命。
突然发生的剧变震惊了所有人，但是没有让他们呆在原地。立即丢下一颗烟雾弹，杰克拖着哈萨里的尸体冲向掩体。
“他怎么样了？！”不管周围正在进行火力压制的嘈杂，杰克向医疗兵大吼道。
只是简单检查一下，医疗兵就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杰克只感觉内心一阵冰冷。
“07，找出狙击手！”暗影02嘶吼道。
“超出射程了！正在处理！”
“该死！猎人呼叫堡垒，请求远程烟雾支援，同时让……”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外加冲击波差点把所有人掀翻在地。
伴随着爆炸声的，还有那足以摧毁别墅的火光。
看着和火光一起升起的白烟，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洛克，张伟？！”有士兵想冲向正在燃烧的废墟，但是被其他人拦住了。
这种规模的白磷燃烧，别说进去了，火势继续发展的话他们都会陷入危险。
至于里面的人……
他们的命运，在白磷引燃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这里是暗影04，目击到敌方机甲，重复一遍，目击到敌方机甲！”压抑住内心愤怒和悲伤的杰克听到了乱成一团的通讯频道里的呼叫。
“01呼叫04，再次确认？”
“是AUM05！该死的他们从哪搞到这种机体？！”
杰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
联邦亚洲区 蜀川郊区
看到停在房子旁的陌生吉普，戴维德的眉头皱了皱。
“有人来？”麦克斯也有些意外。
“看来不只是我们来这里度假啊……”王海平叹了口气，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然后他愣了。
此时院子里，周书华正坐在桌子旁一脸平静地给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号脉。
而那个男人的脸，就算化成灰他们都知道。
“你该戒烟了。”周书华摇了摇头。
渊的脸色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一样。
“但大夫，我这肠胃也不一定是跟抽烟有关系吧？！”他仿佛寻找救命稻草一样问道。
“不一定，但是戒了比不戒强。经常喝营养合剂不是办法，我想你估计也是抽烟抽多食欲不振用营养合剂当饭吃吧？”周书华没好气地说着。
“那我好好吃饭不行吗？”渊巴结地说着。
“也行，但是得戒烟。”
“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戴维德臭着脸问。
渊的脸上满是惊喜。
“真没想到我会在这遇到你，哦，咖啡店暂时歇业了？我还想去喝一杯呢。这个中医店还不错，就是我觉得抽烟不是核心问题……”
周书华一脸疑惑地看着表情各异的众人。
“你们认识？”他皱着眉头问。
“算是。”戴维德叹了口气。
“真伤心！我们可是……”
“我们回来……了。”手里提着从村民那里拿的野菜，刚走进院子，如萱愣了。
周诗雨的嘴张了张，但脸上一片平静，而常露则握紧了拳头。
环视了一下四周，渊笑了笑：
“呃，介意我们到屋里谈谈吗？”
………………………………
周书华不禁感慨今天是真的热闹。
加上突然出现的渊，晚餐饭桌上整整坐了10个人，还好桌子够大。
他是第一次见到渊，原本以为只是个临时路过的旅客，没想到居然是女儿的朋友。
至少以渊的自我介绍来看，是这样。已经年过古稀的周书华和林芷澜敏锐地感觉到身为“朋友”的渊和他们之间有种微妙的气氛。
不过大家都没捅破什么，饭桌上的气氛还是很愉快的。
“周姐，我帮你。”看着周诗雨正在收拾碟子，王海平连忙走了过来。
“没事，我……”
“让他们帮忙吧，抱歉，我有些话想说。”渊突然说道。
周诗雨沉默地看着他。
没有再在屋里等待，渊径直走向屋外。
所有人都看向周诗雨，有不解，有担心，还有疑惑。长出了一口气，周诗雨微笑着把碗放到一脸凝重的王海平手里：
“那就麻烦你了。”
站在夜里的渊正在等待着周诗雨。
看到她走了出来，渊指了指外面：
“不介意出去说吧？”
“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场合吧？”周诗雨无奈地耸了耸肩。
“也是。”
…………………………
依旧是巨树之下，只不过面对的两人已经换了。
“老实说，虽然我知道周姐你对如萱的学习基本不插手，但是没想到你会让她退出补课班。”渊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相信我的女儿，而且不是说离开温科塞就不能参加高考了，联邦高考可以在任何城市进行。”周诗雨淡淡地说。
“啊是吗？”
“你这么久才找到这里？”周诗雨走向那棵巨树。
沉默了一会儿，渊叹了口气。
“周姐你不是士兵，不是特工，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普通人……”
“会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我知道。但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逆鳞，如果有人触碰到逆鳞，即使是蚂蚁也会咬人。”
渊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究竟还是不是那个我认识的渊，我只知道，你对我的儿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而且你还想把我们这么久以来瞒着如萱的事全部告诉她……”
“任何谎言都有被戳穿的那一天。”渊打断了她。
“但那不该是你来做！”周诗雨怒吼着。
渊愣了。
“总有一天，在她成人之后，我会告诉她真相。但在那之前，我会守住秘密。告诉我，你是不是把鹏风卷到了他不该卷进去的事情？”
沉默了一会儿，渊轻轻地说着：
“没错。”
“他违反了什么法律？”
“没有，如果有的话，也不会是我来出手。”
“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的利益？还是别人的利益？”周诗雨的声音越来越冷。
“为了联邦的利益。”渊沉声说道。
“为了联邦的利益，就要把我的儿子卷进危险？！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对待？！”周诗雨怒了。
“他没有错，错的是我。”渊摇了摇头。
周诗雨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虽然愤怒，却没有丢掉理智。她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逃不出渊的眼睛，但她真的希望自己这些举动没有把渊引过来。
而他来了，那说明自己的孩子们确实被卷进了什么。
而此时面对渊的坦白，周诗雨除了愤怒，便是深深的无力。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扶着树慢慢坐到石头上，看着此时低着头的渊，她无力地问道。
“为了抱歉，也为了一个嘱托。”渊淡淡地说着。
“什么？”
“我很抱歉，因为我个人原因，把你们卷了进来。即使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曾经把你们卷进来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我为此抱歉，对不起。”说完这些，渊弯下了腰。
周诗雨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周姐你都不会相信，但这是我个人能做的唯一一件事。让如萱回去上学吧，无论是她还是鹏风都不能离开学校太久。他们是学生，不是像我们当初满世界旅行逃亡的浪客。我会找不会影响到如萱生活的关系替她重新办入班，请你放心。”
“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再跟周姐见面了，所以在我彻底消失之前，我想把常露彻底托付给你。”渊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那个孩子，究竟是谁？”周诗雨还没答应。
犹豫了一会儿，渊开口说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林依的‘姐妹’，或者说……她是更完整的‘林依’。”
“你说什么？！”周诗雨的脸色变了。
“基因比对相似度超过百分之95，但相较于林依，她的寿命会更长，身体会更好，另外……她拥有可以去做一个普通人的权利。”
他的声音很平静，因为这是在说别人。
但他的拳头紧握着，尽管指甲已经刺破了手心。
“她……”周诗雨这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她第一眼见到常露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异常，但没想到她会是林依的“同系列个体”。
“我不能告诉你她曾经是谁，这是原则问题。她以后可以成为什么，跟我没有关系。她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戴维也不希望她被当做犯人一样一辈子活在笼子里，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对你已经没用了？”
“字面上的意思。我知道林依已经死了，但我的不理智还在阻拦我，我必须这样做。”长出了一口气，渊的脸上带上一丝微笑。
“矫情的话就说这些，我该走了，周姐，再见……不，应该说是永别了。”摆了摆手，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子。
“等等！你……”周诗雨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没有什么该说了。
她早该知道的，早在十二年前，在那场葬礼上，他们之间，就已经可以说永别了。
…………………………
把你的软弱丢给那个人真的好吗？
当然。
既然你知道那是你的软弱，为什么你不亲自面对？
我怂啊。
那么现在，你不怂了吗？
不好说，人类是会恐惧的。
是啊，人类是会恐惧的……
渊脑中的声音这样响着。真好笑，都过了多少年了还在胡思乱想，渊苦笑着。
但是他必须承认，当初第一次见到常露的时候，他确实是动摇了。
一小下。
而现在，为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不会再动摇了。
“干嘛？我可没变心，你应该知道的。”感觉到胸口的硬块，渊苦笑着掏出了项链。
那是一枚结婚戒指。
盯着戒指，叹了口气，他轻轻取下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大叔，这点我可比你强多了，起码我想戴婚戒就戴……算了我也没立场说你了。”想起那个“蠢货”，渊摇了摇头，打开了车门。
启动引擎，他向着南方驶去。
他当然不是为了回到北边的城里赶回辛德拉图的飞机，正相反，他来到蜀川郊区有其他的事要办。
吉普车没有走上高速，而是驶向了泥路。
不断碾过泥浆和枯叶，渊的表情十分严肃。
这时他的终端响了。
“我想你打过来应该不是劝我别独立行动吧？”瞟了一眼号码，渊淡淡地说着。
“在飞机上我已经说过了，这次是其他的汇报，抓捕行动失败了。”小王叹了口气。
“没找到？”渊的眉毛挑了挑。
“人死了。”
“什么？”渊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他们即将撤离的时候，IFA布置的自动狙击平台把目标的脑袋爆掉了。”
“那真是不幸……”
“同时，他们出动了机甲，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了。”
渊猛地踩下刹车。
平复了一下呼吸，渊试着用不那么颤抖的声音问道：
“型号呢？”
“AUM05，暗影部队的人目视到了，使用了白磷弹和高爆弹，所有的证据都没了。”
“他们是从哪搞到这种东西的？！1科的人在干什么？！”渊怒吼道。
“目前他们正在调查，哈克中将没有受伤，但是行动部队阵亡4人。”小王的声音依旧平静。
沉默了一会儿，渊平静地问：
“你从中感觉到什么了吗？”
“IFA的势力超出我们的想象，按照以前的策略估计是不行了。”
“是不行了，连军方的系统都能黑进去，我可不信那群混蛋随便放的狙击枪稀里糊涂命中目标。”渊冷哼一声，继续踩下油门。
“我正在整理简报，需要发给你吗？”
“你来处理。另外，把温科塞的人撤了，只留贺莉和伊娃，你帮我找人把刘如萱的名额加进她学校的补习班。”渊淡淡地命令。
“啊？”小王愣了一下。
“转变策略，别指望钓鱼了，再说，他们已经不具备鱼饵的性质了。等我回去再说。”
“是。”
摇了摇头，渊减慢了车速。
通讯还没结束3秒，铃声再次响起。
正当渊以为是小王有什么忘了说的时候，看到陌生的号码，渊愣了一下。
“你好。”
“嗨~好久不见，没想到声音这么有磁性了啊~”
这个声音，让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
他的声音很冰冷，和以往的冷酷不同，这种冰冷带着满满的杀气。
“嗯~我有很多朋友，然后就……不说这些了，我是来友善地提醒你的~”
渊的嘴角轻轻扬起。
“提醒？”
“我的某个客户，可能要对你动手哦~嘛，他只付了情报的钱，可没付保密的钱~作为一个情报贩子，我还是很有职业……”
渊没有听到剩下的话，因为突然发生的爆炸将吉普直接掀起来翻转了好几圈。
他意识最后看到的，是那皎洁的明月。
第一卷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