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铃?这个名字……哦,是个代号啊。好极了,我以后就叫你冥铃小妹妹啦。”亚伯拉罕被玛吉纳从床上先是拽到了盥洗室,然后又扯到了楼下,睡眼惺忪的他还有着一股不敢撒的起床气在胸中。不过当这个自称青年画家的卷发少年得知在沙罗丽娜的好心又掺着些私心的挽留下,可能正在遭受着一股神秘势力的追杀并也许会成为解开某些谜题的关键的小女孩儿决定开始向他们敞开心扉的时候,亚伯拉罕处在谷底的坏心情瞬间大好。
沙罗丽娜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了一条油腻腻的培根,已经吃掉半块儿鸡蛋面包的她嘴角已是油光一片,充分享受着咀嚼和口中食物香气与味蕾的碰撞的金发少女的吃相明显和她几乎可以让人确认是上级阶层出身的美丽面容不符。
“今天,呜————午饭的时候我会出门打探一些消息,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呜呜————亚伯你,咕噜————和我分头去。”沙罗丽娜一边吞下一块培根,一边说道。
“诶?为毛啊?”将余光和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乖巧进食中的冥铃身上的亚伯拉罕发出了不情愿的声音,“沙罗丽娜姐,这事儿有您一人出马就万事大全了,也不用我跟着蹭经验了吧?”
“这就算是对你的锻炼外加前天忘记去买菜的惩罚吧,呜呜————”沙罗丽娜再次捏起了一条培根,放进嘴中,“好好干,要是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我就呜————!!”
玛吉纳实在看不过沙罗丽娜自毁形象的吃相,拿起餐巾为她擦去了嘴角的油腻和面包渣,然后将餐巾丢给了她:“你给我注意一点吧,手上、嘴边随时都要擦一擦。”
沙罗丽娜露出了厚颜无耻的笑容:“哎呀,真的是不好意思呢,连村子来的玛吉纳都让我讲究礼仪了,我是真的要注意了呢。”
“村子里来的?”沙罗丽娜身旁的冥铃不禁问道。
“嗯,我和亚伯都是城里的孩子,玛吉纳却是从帝国东南的村子里进城的。不过我想村里人应该没有一些人说的那样不堪吧,至少玛吉纳比我和亚伯要勤奋多了,在很多方面上……”沙罗丽娜向着玛吉纳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唉————我是不介意做各种家务了,反正我只会这些。不过我很担心你们的自理能力啊。哪天我要是不在,你们连饭都烧不熟或者肯定要烧糊吧?沙罗丽娜在其他方面明明是这么优秀,亚伯拉罕……也算是有点才华。”
“哦,真是谢谢你了,至少还认为我是 ‘有点才华’。”亚伯拉罕对着忧心忡忡的玛吉纳对自己那勉强的夸奖闹起了别扭。
“我想朋友就是如此吧,各有缺点还有对彼此不满的事情,但还是像拼图一样巧妙地拼接在了一起。”沙罗丽娜讲出了一番知性的话,像是个知心大姐姐一样,只是她假小子的磁性嗓音稍微影响了这种感觉。
她摸了摸冥铃的头:“我们乐于帮助你,因为你在这里让我们很高兴。我想我们也是朋友吧?”
“……嗯。”冥铃微微点头,也许是不习惯他人温柔的触碰,女孩儿的脸色涌起了一丝酒红。
边吃边聊,早饭时间一直到七点半的时候才结束。练习剑术后身上出了汗的沙罗丽娜回到楼上沐浴冲凉,换了一身和干练的皮革护甲风格相差了一百八十度的粉红色长裙装走下来,只不过她的腰间还是系上一条挂剑带,还将她的爱剑【凰鸣】收在了腰间。
彻底摆脱了睡意,精神抖擞的亚伯拉罕叉着腰在客厅等着沙罗丽娜,看见她下来,自然而然地抱怨起来:“你好慢啊。”
“我毕竟是女孩子嘛,要去拜托别人,在穿着上还是要讲究一些的。”话虽是这么说,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男性当中也少见的飒爽英姿的沙罗丽娜还真不是适合穿这样的一身长裙。
“沙罗丽娜,你怎么带着————”玛吉纳看到了沙罗丽娜腰间的佩剑,不禁一愣。
沙罗丽娜随意地摆了摆手:“以防万一啦。”
但是玛吉纳知道,要说防身,【凰鸣】也实在过于招摇,根本只能起到吸引图谋不轨之人的反作用。即便是深知这一点,清楚眼前这位和自己同龄的少女绝对不是随随便便的“图谋不轨之人”能怎么样的存在,玛吉纳只当是沙罗丽娜有着什么不好说明的打算。
“冥铃,”沙罗丽娜看向了注视着自己的黑发女孩儿,“你在这儿呆着,有玛吉纳陪着你,想要什么就和她说。我们买来招待客户的饼干应该还有吧?玛吉纳你拿出来给冥铃尝尝。”
思考着还要再嘱咐些什么,沙罗丽娜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注意到我们事务所里是有一个地下室的吧?”
冥铃眨了眨眼,头轻轻一点。地下室,“真相事务所”里的确是有一个,冥铃刚刚来到店里那会儿就注意到了,就在上楼的楼梯后面有一小段台阶,通往下方。
地下室通常都是用来储存杂物食物之类的地方,没什么特别的。所以当沙罗丽娜郑重其事地提起时,冥铃十分认真地听着。
沙罗丽娜顿了顿:“其实……在这个事务所里,除了你以为,原本是有四个人的。”
“四……个?”冥铃拨动起了自己的小手指头,沙罗丽娜,亚伯拉罕,玛吉纳……出于一些原因,算数对冥铃来说还是颇有难度的,但总是能把数数对的。沙罗丽娜,亚伯拉罕,玛吉纳……是三个啊。
亚伯拉罕此时也回想起了什么:“哦——!你这么说的确是还有那么一个人的啊。呃,这个家伙与其说是存在感太低,应该是根本完全不露面吧?”
玛吉纳点起了头:“说起来我也只见过他两次,沙罗丽娜应该有四次吧?你不说我都忘记他的存在了。”
冥铃听着三人的讨论,愈发感到迷惑:“你们……说的是谁啊?”
“他应该算是我们的房东吧,”沙罗丽娜耸了耸肩,“一个很奇怪的人,长相、年龄等等一概不知,长期蜗居在地下室里面,很少出来。不过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可疑人物,虽然疑点重重吧……总之我们和他有协议,他的地下室我们不能随便进入。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个人,防止你好奇进了地下室,或者他突然出现把你吓到…….不过后者的几率应该很低吧,我半年多了才只见过他四次,哈哈哈。”
将最后一件小事也交代完毕,沙罗丽娜和亚伯拉罕终于准备好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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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城市中商业区的街道上,雨过天晴之后,街上又恢复了车水马龙的繁华。沙罗丽娜沿着街边行走,嘴里哼着前些日子祭典时演奏的进行曲,昂首挺胸,仿佛自己身处的人潮是一只行进的队伍,而自己就是其中一个士兵。
她路边看到了一个经常光顾的水果摊,看着摊子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朴素的布袍,褐色长发及腰,长相并不出众,但也有一种朝气勃勃的感觉。
“哟,我亲爱的珍妮,真是好久不见了。生意可还好?”沙罗丽娜热情地打着招呼,张开双臂走了上去。
“托你的福,还能吃上饭。”嘴角自然地挂着笑容的水果摊少女看到沙罗丽娜一脸痴相地靠近过来,脚步不由向后挪动,表情写满了嫌弃,“噫,你前天不是还路过过吗?”
“嘿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沙罗丽娜自己的影子逐渐笼罩了少女。
“你,你别过来————”
“总是要给老主顾一点福利的嘛~”
“要福利你拿两颗桃子走啊!”
“还是让我看看你胸前的两颗桃子长得怎么样了吧!”
“呀————!”
被逼到角落里的水果少女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沙罗丽娜抱了又抱,险些衣衫不整,好在沙罗丽娜还懂得收敛,在有人叫来卫兵之前停止了疑似流氓的行径。
珍妮双臂环于胸前,仍处于自我防御的姿势,咬牙切齿,生气又无可奈何:“你,你可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哎呀,我对你的爱意实在是止不住啊,要怪只能怪你太对我的口味了。嘻,还是有点不满足啊。我要是买你十斤桃子,可以给我尝尝你唇瓣的味道吗?”沙罗丽娜单手撑墙,活脱脱一个浪子。
“我可不做皮肉生意。”珍妮不为所动,“你有正事的吧,还是光来骚扰我的?”
沙罗丽娜恢复了笔挺而自然的站姿,身前些许严肃了起来:“我是要去打听些消息来着,这次虽然没有接到委托,但我给自己找了一件相当趣味的事情来做呢。”
金发剑姬舔起了嘴唇,左手握在了剑柄上面。对她而言,大量的趣味往往是和危险并存的。
注意到沙罗丽娜便服佩剑的装扮,珍妮也感觉到了沙罗丽娜所指的是怎样的“趣味”。
“你小心一点吧。”
“嗯,谢谢。说来我也是要提醒你,最近城里可能会有危险的人游走,哈,说的好像平常没有一样,总之你多添一份小心。”
“知道了。”尽管少见,珍妮还是分辨的出沙罗丽娜真的认真时是怎样的。
金发的少女离开,水果摊的少女则照常微笑起来,吸引着卖水果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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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繁华的商业区,几乎又回到了昨天见到冥铃的街道附近,沙罗丽娜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酒馆。
因为还是白天的缘故,酒馆里面现在仍是静悄悄的,唯有的几个客人不是已经烂醉如泥地倒在了酒馆的一角,就是坐在吧台上,不像是为酒而来,只是消磨时间而已。
沙罗丽娜要找的是后者中的一人。他穿着一身满是油污和酒渍的衬衣长裤,年轻的脸庞因为不修边幅,满是棕褐色的胡茬,手里拿着一本从封面上看看不出来是讲什么的书。
年轻男子察觉了沙罗丽娜进入了酒馆并朝自己这边走来,于是将书合上放入了怀中。
“好久不见了,先生。”沙罗丽娜不怎么严肃地用敬语称呼着这个年轻人。
“马尔克斯小姐,真没有想到今天会遇见你。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又有东西丢了?”青年问道。
“东西丢了可不好找,但要是被偷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我最近没有被扒手光顾过,所以我也不是来找你失物招领的。”沙罗丽娜对眼前的青年的身份心知肚明,却仍是口无遮掩。城中的帮会里有负责各自各样事情的喽啰,其中就有专门进行联络的“情报网”。偶尔有什么人的重要的东西被小偷顺手牵羊,失主为了为那件只有对他才极有价值的东西付出高代价取回,负责寻找那个小偷并安排交易的也是“情报网”的一员。
“那就是打听消息了。”青年确定地说着,瞟了一眼在自己身旁坐下的沙罗丽娜腰间的佩剑,心中赞叹这真是极好的一把剑。
沙罗丽娜的确是和帮派里的这种情报网打了不少交道,大多数时间都是为了自己的客户来打听消息。真理事务所号称包办一切,但沙罗丽娜和亚伯拉罕与玛吉纳三人加在一起能做的事情也有限。很多事情与其由沙罗丽娜自己来做,倒不如拿出一部分钱让帮会帮忙,久而久之她也认识了一些情报网里的喽啰。
“向你打听一件事。城外的树海之中是否有一座废弃的城堡,它的位置在哪里,曾经的主人的情报等等————我一并想要知道。”沙罗丽娜说着,手指间出现了一枚金币,弹到了青年的手中。
“这个工作量不小啊,”青年嘴上说着,摸了摸金币,还是颇为满意,“我知道一些你想知道的,剩下的就要靠情报网的帮助了。你如果需要前往那座城堡的话,明天我可以给你一张路线图。好吧,现在说说城堡。据说曾经试图穿越树海,走捷径前往帝都的人说那不是一个很大的建筑,因为是在森林里所以很阴森的样子。同样是据说,有人接近了那座城堡,结果被不明的生物袭击,全部死亡;当然,这个消息是从被袭击了之后活着逃回来的人口中传出的。总之自从几年前这个消息传开之后,从树海穿过的人就都知道不要靠近那地方了。”
“没有人去调查过吗?”
“没有。树海里的事情和马卡诺的卫兵和帮会又没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听上去又很灵异,自然没人管了。”
“也对。听上去像是有点东西。”沙罗丽娜知道,那里很有可能就是冥铃脱逃而出的【死亡玫瑰】的一个据点,那些离奇的死亡也和【死亡玫瑰】有关。
望着沉思中的剑姬的侧脸,青年转而提问:“所以说这样一个没人管,从当初有传闻出现到现在都过去了好几年的事为什么会引起你的兴趣呢?”
“我又什么回答你的必要吗?”沙罗丽娜微微一笑。
叮!青年手指一错,那么金币又回到了沙罗丽娜的手中:“我向你买,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你的一些事。”
“哎呀呀,真是暧昧的话啊,你不会对我动着什么歪心思呢吧?”沙罗丽娜磁性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撩拨的妩媚,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青年面不改色:“有何不可吗?”
“只是想法的话,我欢迎啊。”拿着青年退还的金币,沙罗丽娜继续言语调戏着,“好吧,透露给你一点点。我最近啊,遇到了一个让我心动的孩子。我就是为了她而调查这件事的。”
“孩子?”身为帮派成员的青年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我知道你取向特别,没想到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了。”
“去,别拿我的博爱开玩笑。”沙罗丽娜眉头一皱,“虽然那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但我帮她是另有原因的。”
“说来听听?”
沙罗丽娜站起身来,只说了四个字:“死亡玫瑰。”
青年一愣。
沙罗丽娜又将金币拍回了桌子上,朝着酒保喊话:“他要是点什么就给他上,用剩下的记我账上。”
看着沙罗丽娜潇洒而去,青年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真是令人意外,不过【死亡玫瑰】和帮会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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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酒馆,午饭时间已经过去。沙罗丽娜没有朝着商业区的方向往回走,反而是越走越深入这个城市里的贫困地区。
不知道拐了几个弯,沙罗丽娜走到了卫兵完全不会巡逻到的地方,四周安静得异常,偶尔只能看见灰糊糊的可疑人形,不停地在沙罗丽娜的身体和佩剑上扫视着,从她身边走过。
沙罗丽娜走进了一条小巷,还是一条死胡同。
“诶————我这是迷路了吗?这可不好,我这样孤身一人在这里游走,碰到图谋不轨的家伙就坏事了啊。”
沙罗丽娜转过身去,早在自己离开酒馆不久后就跟踪着,只不过在来到这种地方后终于明目张胆起来的现身的跟踪者就站在小巷的入口处。
“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