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冥铃的逃亡(上)

作者:可爱的牛大王 更新时间:2018/12/8 16:05:59 字数:5180

沙罗丽娜和冥铃在服装店里转了一上午,中午又游览了马卡诺城的部分名胜,一直在咖啡店里坐到黄昏时分这才返程。回到事务所的时候,玛吉纳已经在准备晚饭,而就在开饭之前,亚伯拉罕才提着一整包东西回来,从他的笑意来看也是收获不小。

又是没有生意的一天过去了,但是沙罗丽娜把今天当做了和冥铃的第一次约会,所以心情反而更好。

晚饭过后,沙罗丽娜邀请了冥铃到自己的房间里来。

第一次进入沙罗丽娜的房间,冥铃不禁有些紧张。她先将头探入门里,环视一番,这才整个人进去。跟着她后面的沙罗丽娜也进入了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沙罗丽娜的房间布置地很简单,甚至看不出这是一个年轻少女的房间。门的一旁的墙壁上挂着沙罗丽娜的爱剑“凰鸣”,还有一个支架支起了一套皮制轻甲。

正对着房间门的窗户边是一套桌椅,宽大的写字书桌上面还有一层书架,内中摆放着从旅行期刊到笑话大全的各式各样的闲杂书籍。

床头指向的位置有一个衣柜还有一面镜子,旁边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座接近崭新金色的奖杯,底座刻着沙罗丽娜的全名,杯身上雕纹着盾牌、长枪与王冠的图案。

“这个是我在剑术学院的最后一年达到排名榜第一名时领到的啦。小意思,小意思。”沙罗丽娜走到了金杯旁边,谦虚地吹嘘着自己的成就。

“这就是……沙罗丽娜姐姐的房间。”冥铃迈着小步走到了房间的中央,目光落到了书桌上面。书桌上除了一盏油灯外只有一本打开了的画册,这个画册由普通的画纸装订在一起,看上去不像是正规发行的书本,而是自制的。虽然冥铃并不识字,但画册上也并没有多少文字,主要还是简洁而清晰的线条组成的图画。映入冥铃眼帘,打开的那一页的画面竟是两个年轻的女生,穿着像是学院制服的长裙,在建筑物的角落,一处花草丛的后面拥抱在一起,激烈地亲吻着彼此。

“诶————”冥铃看不太懂这幅画面到底表达的是什么,但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使得她的脸蛋不由得变得通红。

沙罗丽娜原本在照镜子,想让冥铃先自己参观,但当她从镜子中看到冥铃走到了自己的书桌前,还有那桌子上自己忘记收起来的画册时,一向沉着冷静的剑姬顿时大惊失色。

“哦!那个!”沙罗丽娜大步走到了书桌前,一把拿起画册,直接丢进了桌子底下的纸篓里:“那,那个是,是亚伯拉罕的!对,是亚伯拉罕那天来我房间落下的。”

冥铃的目光在纸篓和沙罗丽娜惊惧的面容之间来回摆动,一时搞不清状况:“那个…….是什么呀?”

“是大人的东西。”沙罗丽娜强行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拉起冥铃的小手,从书桌旁走开,“小孩子还是不要看,也不要靠近了。”

尽管沙罗丽娜表现出了一副慌张的模样,但她并没有说谎。那本画册的确是出自亚伯拉罕之手,是他的个人爱好。他将这种连续性、有故事情节,作画相较于油画等形式较为简单,满载着他青年幻想,漫不经心而成的画称之为“漫画”。他的著作有诸如标题是“村姑和山贼团”,“入狱女骑士”,以及“那一天我的诊所里来了一个奴隶少女”的等等,具体内容便留作想象空间,不具体介绍了。

至于沙罗丽娜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本充满百合芬芳的画册,说来话长,起因是在亚伯拉罕来到事务所中面试,并向沙罗丽娜和玛吉纳展示了自己十分刺激的“漫画”之后。玛吉纳将亚伯拉罕视作了龌龊下流的危险人物,但作风和思想都更为开放的沙罗丽娜却主动找上这样有志青年作家,像纳贡一样要求他编撰女生之间的恋爱故事,并以“漫画”形式呈现。自亚伯拉罕来到事务所至今已经向沙罗丽娜以每月一本的频率进贡了六本画册,广受唯一读者沙罗丽娜的好评。顺带一提,被沙罗丽娜扔到纸篓里的是“风流学妹与弱气学姐”的第六卷,先前的五卷在沙罗丽娜的床底下。

所以说玛吉纳疑惑为什么沙罗丽娜和亚伯拉罕的关系日渐变得亲近,原因就在这里。

“坐到我的床上吧。不必拘束,找个舒服的姿势。”沙罗丽娜让冥铃上了床,自己则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今天,真的是很开心的一天呢。我很享受和冥铃一起逛街。这样的好心情我是不愿意破坏的,但是呢,查清【死亡玫瑰】的真实面目仍是当前的首要任务,重中之重。冥铃,你准备好继续和我讲你之前的经历了吗?请不要勉强,我们可以慢慢来。”沙罗丽娜转换状态,开始对冥铃进行循序渐进的引导,以求获得更多关于【死亡玫瑰】的情报。

冥铃抱起了沙罗丽娜床头的枕头,上面还带着淡淡地独属于沙罗丽娜的香气,使得冥铃再度起伏的心潮平复了些许。

“在我被带到那个封闭的地牢里的第二天,我和灵猫被放出监牢,遇到了其他和我同样状况的女孩子们还有那些【死亡玫瑰】里负责看管我们的人。”

“管理者们也都是用代号自称的,像是之前来到村子里带走我的男人,叫做 ‘夜枭’,貌似是那座地牢里主管一样的人物。那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女人…….大家都叫她 ‘灰衣’,身份也比其他管理者要高一点。”

“夜枭向我说明了状况,如灵猫讲的那样,他叫我必须舍弃名字,并且一切服从他们的命令。我们这些女孩儿的体内都被植入了 ‘死途虫’,是【死亡玫瑰】的实验体我们每天在他们的安排下会进行训练,操纵 ‘死途虫’ 带来的能力,不如说身体的硬化,感知、体能的提升,或者是对我们的身体造成各种各样的伤害,迫使我们的身体快速治愈,又是则是泡煮药浴……这些的目的都是为了激发死途虫的潜力,达成他们不为人知的目的。”

冥铃所讲述的她在【死亡玫瑰】手中的遭遇,尽管并不涉及具体细节,仍让沙罗丽娜听到后感到不寒而栗。可是冥铃的表现却好像是早已习惯,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无比的平静。

“之后我才知道,这里的女孩儿并不全都是像我和灵猫一样被家里人卖给【死亡玫瑰】的。有的人是流落街头,被拐骗来的;有的人是原本就是奴隶,被【死亡玫瑰】买来的;甚至有的是被直接在父母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偷来的。原本我还对我的处境抱有一些正面的幻想,但当我知道许多女孩儿甚至都没有活过死途虫的寄生是,我便彻底明白自己落入了怎样的一群人手中。”

“有些时候,一些女孩儿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被带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和灵猫私下里讨论过,知道了【死亡玫瑰】的真面目后,我们都认为那些女孩儿很有可能是遭到了不幸。我和灵猫仍记得那个一起出去的约定,尽管希望渺茫;每一天我们还是会在墙上留下一道痕迹,记录我们被困在那个昏暗地牢中的时间,尽管比我会数数的灵猫也不知道九十九之后是多少。我们不知道那些女孩儿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消失,心里其实都很不安,但因为有灵猫在,我从没有真正地表现出害怕…….”

冥铃恍惚了一阵,陷入了回忆的深处,随后,她忽然话题一转:“经常负责我们的体能和战斗训练的管理者就是那个 ‘灰衣’ 。她的话很少,似乎和同为管理者也很少交流。她的体内也有死途虫,这和其他的管理者们不一样。尽管她是女性,但理论上她比成功寄生的条件里的年龄要超出太多了,或许她很久以前就被寄生了吧。我怀疑过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对我坦白过。事实上我本不该问她任何问题的,女孩儿们只应该服从管理者,多余的提问只会招来惩罚。可是灰衣总是给我一种不同的感觉,她看向我们的眼神中除了冷淡,隐隐之中仿佛还有一些怜悯和哀愁。”

“当我们问她怎样数过一百、甚至一千,还有一年究竟有多少天的时候,灰衣一开始只是警告我们不许再问,但在我和灵猫的软磨硬泡下,但还是教给了我们许多她知道的事情。明明我们是管理者和实验品,加害者与受害人的关系,但灰衣并没有让我们感到过怨恨,反而还是我们心中一根没有察觉的支柱。”

继续回忆着,冥铃的身体微微地紧缩了起来,似乎又将要触及一些真正勾动她心弦的往事:“然后,那是大约是在第四年的时候…….”

生着青苔的斑驳墙壁上刻划着上千道越发难以辨识的痕迹,铁栏外油灯中的火光勉强照射进了昏暗的监牢中。铺在监牢两侧的草甸上,四年之间成长了些许,脸庞上已看不见丝毫孩童稚气的灵猫和冥铃仰面朝天,都还没有入眠。

“你睡了吗?”头枕双手,望着顶端墙壁的灵猫忽然毫无预兆地问道。

冥铃侧过身子,看向了灵猫:“没有,怎么了吗?”

尽管没有表现出来,冥铃的心中其实有些意外。过去的几年里,多少个身心俱疲却又难以入眠的夜晚,健谈又开朗的灵猫总是小声地对冥铃讲着一些彼此之间毫不相干的事情,直到两人都感觉到睡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灵猫的话变得少了,不仅是在晚上,就连平常时常会对冥铃露出的微笑也很少见了。像这样在两人都睡不着的情况下的主动搭话,冥铃记不得灵猫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做过了。

“我…….我想了很久,因为其实我并不是那么聪明啦,所以…….我最近才想明白。”

冥铃感觉灵猫的语气怪怪的,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你想明白了什么?”

“我想啊,”灵猫眨了眨眼睛,声音带颤,“可能……就算我们出去了,回到了家里面,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哈…….”冥铃感到自己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从灵猫那较为平静的声音里,她听出了强烈到不应该属于她认识的这个橘发女孩儿的绝望,“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灵猫没有回答冥铃,反而是突兀地向她提出了一个让冥铃没有准备的问题:“你的名字是什么?告诉我。”

“诶?这,这是违反规定的啊。”

“谁在乎,告诉我吧!”灵猫强势地说着,却又几乎像是在恳求。

“我,我……”冥铃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努力的回想着,却好像是走进了一片未知的领域。我的名字……是冥铃,不,不是,这只是一个代号。我的名字,我的名字一定就在记忆中的某个地方,我只是太久没有想起而已,我…….

一丝冷汗从冥铃的额头上流到了耳边。

沉寂了片刻,见到冥铃没有答复,灵猫的嘴唇扭成了波浪的形状,像是吃到了极为苦涩又不能吐掉的食物:“你也是这样啊,可能大家都是这样吧。不许提起自己的名字,这样做不是为了让我们不去想家里的事情,而是让那些记忆自己渐渐地淡去,这就是他们的做法啊……我每天都在想,每天都在想,家里门前的那颗柳树,村子外的河流,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要回去,要是不知道我的家长什么样的话,可是会找不到的。可是…….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我再也想不起弟弟们的长相了,然后又是一天,连妈妈的样子、声音我也记不起来了。最后,是我自己的名字————”

眼泪顺着灵猫的眼角流下,女孩儿坐了起来,抹去自己的泪水,双手环抱着膝盖,紧紧地收缩着自己占据的空间。

“我一直在想啊,竹签一次次地穿过我的手指,刀子一次次划开我的后背的时候我都咬着牙,想着他们的样子!可是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明明我只有他们可以去想…….事到如今,他们又怎么会记得我?我的样子,声音,甚至是名字…….他们早该不记得了吧。”

听到了灵猫压抑着自我的哭声,冥铃也坐起身来,缓缓向她靠去。冥铃不知道该如何做,即便是要安慰也想不到该怎么说。毫无疑问的是,冥铃的心中是震惊的,但她并没有和灵猫同样地感到伤感。尽管冥铃无比怀念着自己的母亲,对卖掉自己的父亲还有一句话也没说的哥哥们也没有感觉到过恶感,但她早已笃定,自己不会再回到那个偏僻的地方了。等到自己自由的那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想要去看遍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回到当初的那个自然的囚笼之中,这是她在与灵猫做下约定时所想的。

不过即便如此,冥铃仍因灵猫的哭泣而感到了共感,所以想要尝试去安慰。安慰的方法是像本能一般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女孩儿的肩头。

“灵猫…...”

“我决定了,”灵猫突然说道,“我再也受不了这里了,我要离开,逃出去!”

冥铃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铁栏外面,压着声音对灵猫说道:“灵猫你冷静一点————”

“我不想再忘记什么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冥铃,你也和我一起逃吧,像是当初我们约定的那样。”灵猫看向冥铃,坚定的眼神说明她已经容不下任何的劝阻。

“可是,你有没有什么计划?”冥铃这样问的目的在于让灵猫暂时放弃逃跑的想法。在她看来此时的灵猫绝对是冲动的,而她也不认为通过这几年来的暗中观察也没有发现的时机,真的就被灵猫找到了。

灵猫摇了摇头,却仍坚持着:“我们经过了这么久的训练,恢复能力、体能、速度、力量都已经很强了,只要趁某一个有钥匙的人不注意,然后发起奇袭,立刻跑起来,就————”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样子,灵猫的话戛然而止,闪烁着泪光的双眼也暗淡了下来。她垂下头,沉默了一阵,又冲着墙壁躺了下去。

“罢了,这件事你不用再去想了,我不会让你和我一起逃走了。”

“灵猫,你————”

“睡吧,我真的……真的什么也不想去想了。”疲惫的声音落下,灵猫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似乎就这样睡着了。

冥铃担心着灵猫的状况,又躺在草甸上醒了很久,这才睡去。

第二天,女孩儿们和往常一样被分配了各自要做的事情。去泡煮药浴的冥铃一直都在想着灵猫的事,打算在午饭的时候找到她,然后再劝劝她。

要劝的话应该很难劝吧,毕竟不能够否认她想要自由的想法,但现在的她太冲动了……

中午,冥铃端着盛着米粥和咸萝卜的碗四处寻找,却没有看到灵猫。

下午,在所有人又要开始被进行“实验”的时候,夜枭将女孩儿们都召集到了地牢中一个小小的广场上。

冥铃来到了广场,和其他女孩儿一样,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身体僵直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灵猫的脖子上缠绕着绳子,身体被悬吊在半空之中,胸前是一左一右贯穿了整个身体的穿透伤害。在她身上的囚衣完全被血液浸染成了红色,而那两个能够看到身后景象的伤口既没有愈合,也不再流出血液。

年轻的生命已然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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