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高岚可能会死。
寒蝉的这一句话，着实让灵玉打了个激灵。
似乎是身上的伤口瞬间好起来了一样，灵玉忘记了疼痛，驱散了虚弱，她一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一边伸手想拔出自己身上的管子。
一旁的小章看到灵玉这不要命的架势，小小的身躯在灵玉身旁拼命地跳着，圆圆的脑袋使劲儿地顶着灵玉，看着这架势，他似乎是希望用自己小小的力量来阻止灵玉似的——但又怎么可能阻止的住呢？
寒蝉的冷眸发出一丝邪光，当她看到灵玉想要乱来的时候，二话不说，从她的身后，直接拔出了她那把巨大的手术刀，“砰”的一拍，巨型手术刀的侧缘便死死地把灵玉压在了病床上，令灵玉动弹不得。
这种粗暴的对待，宛如灵玉不是需要悉心照料的病号一般。
“安心养病，”寒蝉冷冷地朝着灵玉哼了一声，“这是高岚给我的嘱托。在你的伤没有好之前，休想给我踏出这医院半步。”
怎么能这样......
灵玉不服，她拼命地在寒蝉手术刀侧翼的强力压迫下挣扎着——但是，又怎么可能摆脱得了寒蝉的控制！
“放开我！让我出院！！！”灵玉拼命地反抗着，但是越是这样，寒蝉就越是把她的手术刀压的死死的，不让灵玉有自由活动的空间。
“你现在用你这幅破破烂烂的身体，还想到那里去干些什么吗？”寒蝉冷冰冰的警告着灵玉，“你现在没有脑子的冲过去，跟白给有什么区别？！这就是高岚想看到的么？！”
寒蝉的嘶吼声，响彻在整个房间里，其力度之大，压迫力之强，真的将灵玉瞬间震慑住了。
灵玉停止了挣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整个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秒针，“滴答滴答”的走着秒，让四周显得更为安静。
“我不想再失去了......”灵玉阴沉着脸，略显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孱弱的哭腔，显得尤为憔悴，“黑羽曾经从我手中夺走过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家庭，我的族人......黑羽曾经把我掠夺到了一无所有，只剩下我孤零零的在妖界游荡，那个时候，我其实下定了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让黑羽偿还上这笔债......”
两行泪，顺着灵玉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寒蝉愣了一下，限制灵玉的那把手术刀，微微地松了开来。
“......为了变得更强，我曾经设想过错误的道路，设想过以人为食来快速增强妖力，哪怕让自己堕落成无恶不作的恶妖，只要能变强，只要能拥有向黑羽复仇的实力资本，那时的我，似乎什么都能放弃。”
灵玉说到这里，自嘲式的笑了笑。
“......不过，该说我幸运还是不幸呢？想要以人为食快速提升实力的我，瞅准的第一个猎物，竟是那‘斩妖’高岚。没错，是高岚把我从几近堕落的悬崖边上拉了回来，也的确是高岚，让我在失去了一切以后，渐渐又找到了新的归宿......”
那是可可面包店，还有店内足矣称得上新的归宿的大伙们。
难道这一切，又要在今晚，被那可恶的黑羽再次夺走吗？
灵玉绝对不接受！
“高岚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高岚有危险，我宁愿陪他一起度过，哪怕是战死也无所谓。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一种自私——但是，临走前嘱咐你要好好照看我的高岚，在他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何尝也不是一种自私呢？”
寒蝉已经完全忘了使劲儿，不知道何时，她早已慢慢收回了手术刀，在旁边听着灵玉的哭诉。
寒蝉其实现在有些迷茫，此时此刻的她，又到底该遵循灵玉，还是背叛高岚。她就这么把手术刀搭在旁边，神情复杂的望着灵玉，沉思良久。
“寒蝉姐，我想求你一件事情......”灵玉死死地盯紧寒蝉，满脸都写着倔强的认真。
寒蝉没有回答，但是她有在听。
“......你在治疗方面这么厉害，你的‘手术’甚至能让人在短时间内伤势痊愈，这是我灵玉这个小妖怪也见识到过的，”灵玉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小心翼翼的追问道：“所以，也请你给我做这个瞬间痊愈的‘手术’，可以吗？我想帮到高岚，起码能用我有限的能力来增加高岚活下来的几率，哪怕能起到一丝作用也好......”
寒蝉的那只能用‘原始野蛮’来形容的恐怖外科手术，可以说几乎是个正常人，看到那种血腥的手术流程都会瞬间被劝退——这都多少年了，主动要求寒蝉给其做这种手术的，寒蝉还真是第一次碰见。
“手术......吗？”寒蝉犹豫的看了看灵玉，然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拒绝。”
“为什么？！”灵玉挣扎着坐了起来，对着寒蝉用她那听上去依旧虚弱，但是已经是尽了她最大的声音询问道：“你以前对高岚也做过这种手术，为什么就不在我的身上也做一次？我比高岚差了些什么吗？！”
“你以为天上有白白掉下的馅饼么？”还没等灵玉询问完，寒蝉就率先打断了灵玉的问话，“你以为真的有那种无视伤痛，无视病情，只要给你做完以后就可以包治百病的手术？拜托！我只是个医生，不是什么魔法师！”
灵玉一时被寒蝉的反驳给驳住了，半晌无言。
“那我明明看见你对高岚......”灵玉小声地呢喃一句，依旧是不相信寒蝉说的话。
寒蝉面对灵玉的问题，沉默了半晌。
“高岚那次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的这拿手好戏，其名为‘绝对手术’，的确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将他人的伤势完全治好的。但就算这样，这‘绝对手术’也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方便。在我做手术的过程中，要求接受手术的患者拥有极强的意志力和足够的元气，二者缺一不可。”寒蝉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抚摸着她心爱的手术大刀的刀锋，“否则，不等手术做完，你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寒蝉说这句话的时候，压低了自己的嗓音，寒蝉黑大褂上的骷髅很合时宜地发出了一丝幽邪的幻光，让灵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有做好牺牲一切的觉悟......我不认为我的意志力会撑不到手术结束！”灵玉思考了片刻后，望着寒蝉的眼神，更是无比坚定：“所以，请相信我，我一定能承受得了你的手术！”
“你是唯心主义者么？”寒蝉苦笑了一句，盘起手来，打量着这倔强而不顾后果的灵玉，“且不管这种硬核的手术，你的意志力能否承受的住，就算你的意志力能够撑过去，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又允许么？”
的确，自从重伤昏迷以后，灵玉的身体，也只能用‘元气大伤’来形容。以至于现在的灵玉，只能躺在病床上，浑身插着维持生命的管子，连自主的站立都无法做到，哪里有足够的元气来支撑她完成这种地狱级别的手术治疗！
寒蝉提出的问题很现实。并不像灵玉这样，认为自己现在欠缺的东西，可以靠气势来弥补。
手术与否的决定权在寒蝉，寒蝉已经基于灵玉目前的身体状况做出了最合适的判断。今夜的灵玉，只能躺在病床上，哪怕高岚身处险境，灵玉也哪里都不能去。
“我欣赏你的精神，但我并不赞同无谓的牺牲，”寒蝉一边给灵玉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语言，一面转过身来，准备离开病房，映入灵玉眼帘的，也只有寒蝉那冷艳的背影，还有她黑大褂上血红色的‘奠’字，“况且，我再怎么说也是长老会的人，哪怕我不认同今夜他们的行动，我又有什么义务来治好你，给我们长老会使绊子？——况且还治不好。”
寒蝉说罢，再无多言，只是向着病房门口走去。
身后的灵玉没有了动静，寒蝉知道，摆在眼前的现实或许对灵玉过于残酷。高岚会死，今夜无论是长老会还是黑羽，都想收掉高岚的项上人头，哪怕是当年那个叱咤疆场的‘斩妖’都不太可能应付的过来两方大势力的联合绞杀。
但是，寒蝉并不后悔对灵玉这个女孩实话实说。或许，在寒蝉看来，今夜编织花言巧语，将灵玉蒙在鼓里，这才是对灵玉最大的残忍。
那么，一切的创伤，就交给时间来洗淡吧，说到底，等着再过十年，二十年以后，蓦然回首，高岚在灵玉的回忆里，或许也只是一个稍微激起了一些涟漪的路人罢了......
然而，当寒蝉触碰到重症病房的门把手的时候，令寒蝉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寒蝉的身后，灵玉出乎意料的身手敏捷，一个猛扑扑向了寒蝉——那寒蝉一来背后毫无防备，而来属实大吃了一惊，竟然破天荒的被灵玉扑了个踉跄！
“怎么可能？！”寒蝉内心猛地震颤了一下——不论是她基于对灵玉病情的判断，还是灵玉现在很现实的身体状况，灵玉都没有这个可能做出如此猛烈的扑杀，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的确是超出了寒蝉的理论判断之外，灵玉不仅站了起来，其扑杀势头之猛，速度之迅捷，让强如寒蝉的大捉妖师都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虽然寒蝉的确是毫无防备，但灵玉也的确是做到了。
“干什么？你要医闹吗？！”寒蝉却待挣扎，腾出的一只手想去摸出她那引以为傲的巨型手术刀来反压制灵玉，但是灵玉更快一步，当先伸出一只手锁住寒蝉的双手，脚下同时使了个绊子，寒蝉便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灵玉没有给寒蝉挣扎的机会，翻过身骑跨在寒蝉身上，右手死死地摁住寒蝉的双手，左手则伸出了利爪，死死地抵住寒蝉的咽喉。
寒蝉有些吃惊地盯着灵玉。
“你这家伙......怎么可能......你之前都在瞒报你的伤情么？”寒蝉想不明白，理论上站都站不起来的灵玉，怎么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到对自己的压制。
真是耻辱啊，被自己没看上眼的一个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压制了。寒蝉想动弹一下，却发现她做不到。灵玉是有预谋的，整个偷袭过程也近乎完美，现在的寒蝉，一动也不能动。
“马上给我做手术，立刻，马上！”灵玉，用着一种近乎命令的方式，对着寒蝉警告着，“一刻都别给我耽误！”
灵玉，也是个听不进去话的人啊......
“我说过的，你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允许......”
寒蝉话还没有说完，灵玉便更是将她的利爪，更紧凑地抵住了寒蝉的咽喉。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灵玉厉声对寒蝉说道，“马上安排我的手术，把我治好！”
静，病房里，灵玉骑跨在寒蝉的腰上，两人就这么相互对峙着。互相之间的鼻息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寒蝉和灵玉的身体接触时，寒蝉能感受到，灵玉的身体在发抖，寒蝉肉眼可见的地方，灵玉的身体在发红，皮下开始渐渐渗出鲜血——那都是身体早已到达极限，意志力却强迫着破破烂烂的身体高强度行动后的后果。换而言之，灵玉的这种强制的行动，透支的是灵玉自己的生命力。
现在灵玉的表现，让寒蝉百思不得其解——灵玉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是说我不行吗？你不是怀疑我承受不了手术吗？”灵玉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着抖，生命力疯狂透支的副作用开始 显现，灵玉的力气也逐渐变虚弱了起来：“面对瞬间把你制服的我......你还能说出同样的话吗？！”
多么孩子气的做法......
寒蝉苦笑了一下。在那一刻 ，她也终于知道了，灵玉为什么有这种强大的意志力操控她那本就不能**控的身体了。
原因很简单，灵玉是幻术使，她只是通过对自己的身体施加了幻术，让自己的躯体暂时忘却了虚弱，忘却了疲惫罢了。
“幻术......是万能的么？”寒蝉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灵玉简直是疯了。
不过 ，既然灵玉能做到这一步 ，这个丫头的身上，或许还真存在某种寒蝉未曾设想过的可能性吧——真是拿她没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寒蝉的表情恢复了严肃，她被灵玉摁在地上的同时，也恢复了她的严肃和认真，一脸肃穆地问着灵玉：“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高岚这家伙，在你的心目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
原本杀气腾腾的灵玉，在被寒蝉冷不防的问到这个问题时，脸瞬间“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破防了。
“不是......你问这种问题干什么？！”灵玉有些慌乱，狐狸尾巴和头顶那双湛蓝色的毛茸狐耳都不安地急促摆动着，看上去似乎有点小生气，活生生像是寒蝉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了似的。
寒蝉明白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寒蝉再次轻声叹息一声，对着灵玉打了个手势，轻描淡写地说道：“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敢给你打保票——这场手术我只有五成的把握：赢了，你满血复活，输了，你满盘皆输；就算是在手术风险如此大的情况下 ，你还是愿意赌一把么？”
其实寒蝉已经不需要听灵玉怎么 回答了。
“很好，现在估计也容不得你后悔了，”寒蝉冷笑一声 ，灵玉起开到一旁的时候，寒蝉也同时从黑大褂口袋里掏出了一双漆黑的乳胶手套戴在了手上，口袋里的一瓶医用酒精“哗啦”一声，洒在了那手套和锋利的大手术刀上，算是术前的简易消毒了，“手术开始——也但愿你可别在说了一大堆漂亮话之后，却死在了我这手术台上。”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