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年以前的两界战争中,九大捉妖师阵营组成的联军,曾经一度势如破竹。
在从妖界的第三重突破到第二重的时候,黑魔谷,变成了突破黑羽防御的关键之地。
那天,首陀罗的首领,黑漆夜九,来到了妖缉大师的营地里,商量破敌之法。轮回亲自接待了这位来自首陀罗的首领,并在一起洽谈了很久,制定了周密的破敌计划——实际上,具体谈论了什么,其实也不重要了,我们只要知道,在这之后,在妖缉大师和首陀罗两方势力出色的配合下,黑魔谷这个万年天险之地,攻破的要比想象中顺利很多。
只不过,在那次黑漆夜九和轮回分开之时,黑漆夜九说了一句题外话。
“喂,轮回,我刚进门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小鬼,一个拿着一把漆黑的太刀,另一个拿着一柄似杖又似矛的武器,那两个小鬼,该不会就是传说中你带出来的两名年轻有为的高徒,高岚和西村吧?”
轮回淡然的一笑,冲着黑漆夜九点了点头:“怎么,愚徒冲撞过阁下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黑漆夜九顿了顿,沉思了片刻,然后拍了拍轮回的肩膀,“我来到你这里也有四五次了吧——有些事情,就算我用我那有些迟钝的直觉,也多少能够感受出来一些东西——轮回,好好给你的这两个徒弟做一下心理上的辅导总不会错,每次我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那怪异的气氛,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轮回在听。
“......总觉得你的这两个徒弟似乎有些地方八字不合,只恐将来迟早会有一战。如果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我们自己人先出了内乱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听到这里,轮回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如果有什么有用的措施的话,轮回早就用上去了。
以前互为师兄弟的时候还好,顶多也只是实力上谁也不服谁。但是自从涉及到“战争”这个严肃的话题时,一切都变了。
纵使高岚和西村的理念上有这样那样的不同,有一点,二人却十分的相似。
那就是但凡认准了一样事情,他们绝对都会认死理认到底。
哪怕他们认的死理,恰恰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这对于一个团队来说,绝对是最不幸的事情。
而轮回唯一能做的,就是除非己必须合作,否则就尽量把他们两个分配到不同的战场上,减少见面的机会,便就尽可能延缓二者在战略理念上的矛盾爆发的那个点。
轮回的确成功了,直到战争结束,他所担心看到的两个人大打出手的场面也没有到来。但哪怕是轮回,或许也没有想到,这一天真正的到来,却发生在两年以后......
在那密林之中,两个在两年以前就在战争中互相积攒对彼此不满的人,终于在这一天,将这些负面的情绪,向着对方完全爆发了出来!
“我无法原谅你的事情就在这里!”西村咬紧牙关怒吼着,“是你的幼稚害了师父,是你的草率导致了整场战争的崩盘,你尽管去否认,去逃避,死皮赖脸的苟活于世,也无法洗脱你的责任!!!”
“那你又是如何?”高岚恼怒地接下西村的重击,两个人的兵刃摩擦出火花,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倒是站在我的位置上,比我做的更好啊?现在呢?混迹黑羽,跟昔日的敌人狼狈为奸,这就是你的做法?”
“等着和黑羽联手结果你的性命后,我自有打算!”西村怒目而视,两个人的冷兵分开,又互相“乒乒乓乓”的站桩对招十余下,早就是残影乱舞,刀光乱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打算?”高岚冷笑一声 ,“学着你两年前那样,谋划个东西墨迹半天,瞻前顾后畏缩不前,搞一个对付黑羽的百年大业?少笑死人了!”
当两个人没有什么能互相讲通的地方时,唯一的解决办法,或许只有一个了。
争斗。
虽然这并不是高岚真心喜欢做的事情,两年前就是如此。
那个时候,高岚在戎马纵横之中,最感到心怡的事情,也莫过于在战事消停的 夜晚,一个人躺在捉妖师营地旁的草丛上,借着营地的灯火辉煌,静静地躺下,欣赏那异域妖界的星空了。
似乎躺在草地上,就会忘记一切的烦恼,只能嗅到淡淡的芳草香。
妖界的夜晚格外的美丽,星座格外的密集,各个放出耀眼的光华,伴着草地上发着荧光的魔力花,蒲公英一样向空中释放着五颜六色的放着光的种子。妖界的七彩蝴蝶,在这光华的照应下翩翩起舞。每到这时,高岚就会感觉到了童话中的世界一样,或者回到了的童年,围着火炉,听着安徒生童话入睡的时候。
这种感觉,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岚,你也喜欢看夜空吗?”曾几何时,高岚感觉到自己身旁又躺下一个人。
这是一个瘦长的青年,高瘦的身形,配上黑蓝色的卫衣,棕色的头发浓密到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在分组的时候被分在了高岚的手下。年轻有为的他是捉妖师里公认的鬼才。
鬼杀,是高岚的下属,同时也是高岚的至交。
鬼杀24岁,在捉妖师里也算是一把好手了。虽然不像高岚那般年轻,但在同实力的捉妖师里,也绝对找不到几个比他还小的了。
鬼杀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
“哟,是你么?”高岚只是打了声招呼,自动 让出个空位来等鬼杀坐下,和鬼杀一起仰望着夜空。
“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啊,”高岚把头偏向鬼杀,“最近一直看你在笑。”
鬼杀看上去有几丝激动,也有几丝自豪。
静,草原的某处传来一阵阵虫鸣。
“你说,当爸爸的感觉,会是怎样的呢?”鬼杀冷不防问的这个问题,让高岚差点被自己的唾液呛着,高岚也只是咳嗽了几声,看上去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为什么鬼杀会觉得高岚 这个未成年人会知道当爸爸的感觉啊!!!
说来也是,鬼杀24岁,这个年龄也该......
“问我我怎么知道啊!我才15岁。”高岚小声咕哝着,鬼杀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陪笑了两声。
“对不起,只是太兴奋了......”
高岚从来没有看见过鬼杀这个样子过。高岚印象里的鬼杀,是一个很潇洒的家伙,不管是平时,还是战场上,望着鬼杀的身影,总觉得就散发着一股淡然自若的高贵气质。可是,就算是这样的鬼杀,也会因为当父亲的兴奋感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吗?
“刚收到信,信上说我妻子怀孕了,”鬼杀一边把收到的信件在高岚眼前扬了扬,一边露出对未来充满着希望的笑容,“我在想啊,等宝宝出生,这场战争也该结束了,那个时候我就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退出捉妖师这个圈子。等着宝宝两岁的时候,我就领着他参加宝宝爬行大赛,我会找时间多陪陪我的孩子,我会做一个好父亲的......哎,你说,宝宝起什么名字好呢?”
鬼杀说着说着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看着高岚。
对啊,我们的高岚还只是个15岁的孩子......
看着鬼杀这模样,高岚只是在想——刚刚,鬼杀这个,算是谈心了吧......把自己的心里话倾诉出来,我和鬼杀也算是能够互诉衷肠的哥们了。
当父亲的感觉,话说高岚从来没想过啊......
“唉,别提这码子事儿了!”鬼杀手一挥,话锋一转,嘻嘻一笑,大概觉得这事儿谈多了,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便开始和高岚聊起别的来,“话说明天我就要去找黑羽最高干部,戒回的麻烦了......那家伙貌似是黑羽三宗 之一,听上去挺强的,但是我不会输的!”
戒回,那只很头痛的变色龙,一直被视为捉妖师联军必须解决的威胁之一。鬼杀接到这种任务,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鬼杀就是这样的人,明明这是个很危险的任务,但是他就是很开心。
高岚冷眼看着远处,对面敌人的营帐,呆呆的看着,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第二天,鬼杀死了。
鬼杀死的很突然,也很简单。甚至高岚只是看到了这么一份简单的报告,看到了一具简单的尸体。据说和戒回对拼的时候,被戒回洞穿了身体。
事实是,鬼杀就这么死了。
高岚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和鬼杀一起躺过的那片草地上,空洞的双眼望着天空。
昨天和自己展望未来的那个家伙,那个谈论自己怎么做父亲,怎么和妻子平凡的过生活的人,走的倒是很轻松。
高岚头有些痛。
高岚还是站了起来。
只是,这会儿,高岚记住了戒回这个名字。
拔刀,高岚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三天以后。高岚对阵戒回。
“斩妖疯了!”妖兵的营地里,议论纷纷,多数都是毫无保留的体现着对这个‘斩妖’高岚的畏惧,“我们明明都要撤军了,那家伙偏偏单枪匹马的杀出来。”“身中数十刀,中了几十箭竟然依然没事儿,直接取了戒回将军的首级,”“简直疯了!”“不过伤的这么重,斩妖应该也没法活了吧......”
捉妖师那边,轮回焦急的在医务室那里踱着步。
“情况怎么样了?”轮回看到医务组的人员从营帐中走出来,便凑上前去焦急的问道。
医务组的医生们摇了摇头,表示不容乐观。
高岚已经昏迷整整五天了。魅蓝师妹也无时不刻的在高岚身上施加回复术式。
“师兄这个......大笨蛋......”魅蓝这句话说的面无表情。
高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天了。
轮回也终于睡了六天以来第一次安稳觉。
轮回的营帐里,高岚和轮回。
“岚,你这样是无法成为领袖领导捉妖师联军的。”轮回放心归放心,高岚醒过来轮回是很高兴,但是,轮回要对高岚说的事,很严重:“你总是乱来,可是你要知道,战场上的这条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这么大风险击杀一个戒回,不值......”
高岚阴沉着脸打断了轮回:“鬼杀死了。”
静,高岚握紧的拳头似乎要把桌子砸碎:“鬼杀快要当爸爸了,但是他死了......可恶......”
轮回知道,用什么利益,什么值或者不值来开导高岚,什么用也没有。只要高岚认为值得的东西,高岚就一定会去做的。
有一种情谊,有一种道义,高岚看的很重。
轮回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高岚领悟出来他想要表达的东西,甚至轮回一度都忘了,自己到底想让高岚知道什么。只能看着高岚冷冷的抛下一句话。
高岚说:“我认为我没有做错,或者说,我坚信的东西,我就会一直走到底!”
走出营帐的时候,西村正好倚靠在营帐的门口。
西村打量着高岚。
“我不认为你做的高明,”西村冷冷的说道,“高岚,你这种无聊的情谊总有一天会害了大家。”
高岚没有搭理西村,只是斜瞥了西村一眼,高岚和西村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西村斜视着高岚,杀气早就展露无疑。高岚也以等量的杀气回敬着。
那一天,西村第一次觉得,高岚有一种性质,自己这么极端的憎恶着。裂隙,已经在这擦肩而过中产生了。
从此以后,西村对高岚开始有了敌意。
两年后的今天,西村和高岚,在天水市对峙着,不管是西村,还是高岚,都似乎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们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