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个人把网吧里那些脑袋上带孔的丧尸拖出去的行为上看，他们大概是要在网吧里过夜。
虽然这里充满生活习惯极不健康人们留下的烟味，不是什么适合安稳睡眠的地方，但几人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去处。
肖石拉开走廊一个五黑包间的推拉门，因为包间价格要高昂许多且这所网吧特殊的地理位置所致，人流量也不大。丧尸危机爆发前这里不曾有人光顾过，因此这里面的电脑设备没有任何损坏。
“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过了。”肖石下决定道，并且打开一台电脑的开机按钮。“趁着网络还没彻底凉透，咱几个还能用电脑了解下情况。”
话是这么自信，肖石却卡在网吧电脑的登陆页面有些不知所措。“……MD，网管都被喂了我怎么开卡啊?”
“你也是经常上网的人，网管怎么给你开机子的，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啊？”邢佳敖对肖石的不知所措有些鄙夷。“不就是没网管上个机，让你爸爸来！”
“……”
邢佳敖径直走向吧台，几年前邢佳敖暑假打工时有在家乡的网吧做过一段时间网管，他还记得怎么用吧台电脑给用户开卡，只要他有显然不太可能获得的员工账号。
邢佳敖倒是记得大部分网管记性其实不太好，他下意识抬起吧台电脑显示屏底座，便发现了压在下面的，一张写着网管系统管理员账号的纸条。他进入网管主系统后便立刻意识到关于开卡的一个问题：要不要给那个德国人开卡？
然而矛盾的是邢佳敖的稚气尚未脱干净，有时会莫名的倔强——尤其是当前，他对德国人的成见上，他没有想好怎么对待这个他看来很是恶劣的家伙。作为成年人的邢佳敖尽管有那番稚气，却不会无端的痛恨一个人如此彻底，更何况那个德国人可是以后的生存伙伴，一想到这，邢佳敖吐了口气，内心复杂的思绪不太可能随着一口浑浊空气一并被带走。
原本打算只开三个电脑，经过一番不必要的脑海风暴后才多加了一个。
“嘿，你真没必要杠德国人的，他哪点得罪你了？”在网吧柜台冰箱取饮料和零食的肖石刚好看见邢佳敖在第三个和第四个开号之间明显较长的时间间隔，便猜到了什么。
邢佳敖下意识地反驳：“……哪有的事！”
“他可能看不出来，但我还不了解你？你看克莱斯特先生的样子就像看你前任的男友……哦哦！我错了你没……”
邢佳敖绝对不能接受谁拿他的感情故事开玩笑。
抱着一些干脆面袋子和矿泉水瓶，两人回到网吧五黑包厢，德国人刚刚把仍然保持被EMP波及到时样子的战术人形放在墙角。战术人形本质上是机械人，在EMP生效后的一瞬间，那些机械结构差不多就锁死了，凭借人类的力气也无法扳开战术人形抓着冲锋枪的手指，邢佳敖就看见那个战术人形手上的UMP45冲锋枪上并没有弹匣。
“是他做的？他可真小心。”邢佳敖小声嘟囔了一句，刚好被肖石听见。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小心我们可就都凉透了。”肖石用只有邢佳敖能听见的音量说，“不管你信不信，当时碰见钢板姐时是我们运气好，她没打算下死手，还预先给我们通风报信了。”
“通风报信？什么意思？”
肖石没给出答案，径直坐在一台电脑前，输入邢佳敖提供的账号，进入电脑，其他几人包括德国人也在做一样的事。
……
乘着开网页的时间，莱因哈德给仍然受困的塔奥打了电话，他的小女仆不会中文，所以仍然是用德语交谈。
“塔奥，我可能得晚点到你那里了，我这里有武器，很多武器，还有汽车，但公路上到处都是丧尸……车辆暂时无法通过，这一个晚上你要保护好自己，别忘了遮住窗户，门缝和猫眼要堵死，还有备好水……”
一长串事交代后，是塔奥有些哽咽的声音，他只得出言尽量安慰塔奥：“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担心明天能不能看见你。”
旁人尽管听不懂莱因哈德说的外语，但多少能通过他温柔的语气听出来，那可能是打给家人的电话。“你给家那边打过电话没，虽然我觉得古怪，按一般那些末世网文的开场，早就断网断电了。”
邢佳敖闭着眼睛，语气里难掩失落：“我早打过了，打不通。”
他坐在尺寸正合适又松软的单人沙发上，想让整个人埋在沙发的柔软中而忘记他最坏的设想，沙发缝隙间弥漫着的烟味却又让他心烦意乱……毕竟是网吧里饱受香烟摧残，扶手上还有许多烟头烫出的洞。
“我家的倒是打通了，我宁愿我没打通过。”肖石不需要猜测就知道邢佳敖在为什么苦恼。“通电话后，到现在可能早一点或晚一点，我家就被丧尸海淹没了。”
虽然肖石只匆匆给父母打过一次电话，但电话背景中的杂乱声还有枪声让他联想到很多。
“她呢？”邢佳敖示意洛静，危机爆发以来到现在，他唯一见过的女性。
“我说你关心别人家人事这不苟拿耗子多管闲事吗？”正在对话的两人座位挨着一起，和洛静隔着个莱因哈德，邢佳敖则是和洛静隔着2个沙发，刚好让她不太听得清这边在说什么。“……给你透个底吧，大小姐也没打通。”
邢佳敖沉默下来，觉得自己问了很傻的问题，他隐隐觉得自己下意识提问的目的，似乎是想了解别人家的情况寻找心理平衡……这么说，自己还真是个人渣。
“……你一点不替你家人担心吗？”
“不担心是假的，但担心不能救人。”肖石长呼一口气，闭上眼睛：“更不能替他们做些什么，哪怕我有几个小时前才只存在网文里的外挂，我只能担保我自己合身边人的生存。”
……
鼠标双击，点开网吧熟悉的win7系统桌面上的QQ启动，输入的是肖石自己的QQ号与密码。这个社交软件没有因为丧尸危机而停止运作，反倒是刚刚载入好联系人信息，一大堆聊天窗就随着抖动爆发出来，肖石猜那些给自己发窗口抖动的估计给他所有的联系人也都群发过了，那些随着窗口抖动强制前置的聊天窗口则基本是令肖石哭笑不得的一句话：“在？？还活着吗？？？”
肖石没打算一个个回复，便把窗口全关闭了。给他发弹窗的那些人有些是毫无印象的好友，有些是初中高中同学，还有的就是舍友。
他常用的班级群，一些游戏群和动漫交流群也处于爆炸状态，他只关了群聊天窗口没十多秒，又累积99+了。快速略过的文字信息充满了惶恐，那都是活下来的人发的，快速刷新的每一行简短信息充斥着惶恐。活着的人分享自己的地址和寻求安慰，只是肖石不太想的通大难不死为什么要把生存时间浪费在刷QQ上。
肖石只留着他的班级群，若不是看见这个群有个[有人@我]他估计也会顺手关掉。由于这场事故是假期间爆发，像长沙这种大城市，大学生们通常不会在假期间留在寝室闷着。他还记得他的宿舍里就有2个人回家了，另外3个组团去了张家界。
他不愿猜测班级群显示的16/40意思是那不上线的24人丢了命还是没有挂Q的习惯，肖石只希望能看到点本市有关的一些信息。有个妹子同学说自己正躲在被子里，从她发的信息是带着哭腔的语音上看，肖石估计那位女同学的寝室整层可能都空无一人，不然这么自欺欺人是没效果的。有邻近寝室的男同学发文字说男寝一栋到十二栋基本沦陷了，危机爆发时他在邻近打烊的食堂里，有女生在讲拉着闺蜜逛街时闺蜜被咬的过程，还有回家的舍友发自己在家里拍外面的照片。
“竟然还活了那么多。”
肖石觉得自己是没亲眼见自己的同学丧生，对那些宣告失踪的同学们一点悲痛感都没有。有舍友艾特他让他吱个声，他简单的回了三个字：还活着，又用手机给自己的M27步枪与M1911手枪拍了个照片发到群里：有枪，真铁。
这照片和肖石简短的信息就像一块金属钠丢进水池里，引爆群舆论，他的同学们纷纷在问他在哪，枪哪来的，是不是真的，他们在那里求肖石去找他们这样的信息。
他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咧着嘴无奈着。这些同学们见肖石迟迟不肯回答又去私聊问他，私聊也没有回复后又在群里用各种难听的话指责肖石自私，装逼。
这种风向180度大转变+道德绑架的操作，肖石看着真想笑，“所以大酒店遇到那茬事不是偶然啊。”肖石自言自语道，旁边几人因为戴着耳机，倒是什么也没听见。
班级群集体声讨完肖石，话题转向下午听到的枪声。他们有人说看见大学城附近有解放军在战斗，有军用直升机出入，还提到过前不久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最后，有个还在学校的幸存同学说自己亲眼看见老宿舍区那有体育学院的一群人和穿迷彩服一群人持枪击杀那里的丧尸，肖石本能的察觉到些端倪。
他看了看左边邢佳敖的电脑屏幕，发现他一边聊QQ，一边浏览各大新闻首页，显而易见的大标题新闻和下午他在豪宅区看见的电视新闻差不多。有意思的是……官方的新闻网页没说这是暴乱，而是称呼这场丧尸危机为“某些国家组织蓄意的生化武器攻击”。
右边坐着德国人，肖石瞥过去一看……这货居然在玩绝地求生大逃杀，摘下耳机还能听见他间歇性的无缝英语德语切换，画面下方的倒计时说明这场对局还未开始。
莱因哈德的耳机里充斥着开公共麦的英语，还有中文。
“……53 men，jesus we got 53 men dude？！”
"Anyone who know what hell going on out side?! "
“有没有忠国人？！有没有活的忠国人？！”
……
这是solo模式，在飞机上，玩家们开公共麦提议都跳一个地方，不要捡武器。这些来自世界各地却在一盘对局里聚集在同一个地方的玩家们几乎同一时间落在经典海岛地图的学校，他们尽管很多人语言不通，却出奇的步调一致，没有人拾取武器，几个小时前可能落地就有大把人死亡的学校，罕见的在大群人落地于此却褪去了剑拔弩张的气势，玩家们纷纷聚集在学校中央的小喷水池周围，开着公共麦交谈，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听懂自己的语言。
会讲同种语言的人凑在一起交谈，莱因哈德精通德英汉又略懂法语便四处走动，仔细倾听。
“……我家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我把自己锁起来，外面到处是zombie，半夜我被外面的枪声震荡声吵醒……就看见一片混乱，车辆在乱蹿，房屋在燃烧……”
“嗨老兄，这里是德克萨斯州奥斯丁……我们这儿出现丧尸时间是大概五点……”
“嘿！有人讲德语吗？！”
莱因哈德耳边忽然传来他觉得很是熟悉的语气生硬，但一时间想不起来这声音属于谁，听见有德国玩家问话，他也用德语回答：“我是德国人！”
“太好了，你……嘿，是哈特吗？”
“……我是，你怎么……？”莱因哈德愈发觉得这声音熟悉起来，尤其是对方还知道自己的名字情况下。
“该死的命运，没想到能听见你讲话！我是贝尔努特，该死的……我记得你去中国了？你居然还活着？！”
“以忠国的人口密度……能作为人类幸存，我显然是受命运之神保佑的。”
贝尔努特，是莱因哈德从小到大的至交，两人自从小学就在同一个社区，同一个学校甚至同一个班级了，在随机度极高的对局里能碰到他，如何令莱因哈德不意外。
“这个时间……你没睡觉？”莱因哈德记得柏林时间的话，这会是凌晨3点。联想到在这边丧尸危机似乎是14点左右爆发，同时德国那边是21点左右，大部分人应该尚未入睡，而美国那边就是绝大部分人已经安眠的凌晨5点了。
“我倒是想知道我如何才能睡着……外面的丧尸比维也纳街的老鼠还多，若不是听见有辆车撞进施罗德先生的屋子，我才不知道丧尸危机爆发了。”
“那你那边还好吗？”
“好？你能听见我在这儿跟你讲话就说嘛挺好的。23点时我听见有枪声，接着政府新闻通告了这事……他们居然敢说这是非裔暴乱？”
…………
原本45分钟左右的养蛊游戏变成了散步聊天模拟器，但毒圈机制终结了这53个人的混**流。之后莱因哈德和贝尔努特单独开了双排，继续聊天，不过这局人数只有可怜的20人。
莱因哈德觉得非常荒谬，真实的生化危机已经爆发，却仍然有难以接受现实的人们沉迷网络。贝尔努特之后提到的有一件事令他非常在意，他说社区里有群人拿着自动武器到处清扫丧尸，贝尔努特说那帮人是当地足球队的U19队员……
当地时间22点，莱因哈德首先撑不住逐渐沉重的眼皮，摘下耳机便靠在小沙发上睡着哦了。
